殺手的劍和仁者的心

清風慕竹

公元前636年，晉文公重耳在結束了長達十九年的流浪，登上王位不久，有一個人就前來求見，一聽姓名，晉文公打了個寒戰。因為來人可不是個滿腹經綸的賢士，而是一個殺手，而且這個殺手相當冷。

他叫寺人披。第一次，寺人披受晉獻公之命刺殺避難浦城的重耳，按要求他在第二天抵達即可，可他在當天晚上就到了，重耳不得不跳墻逃跑，寺人披緊緊追趕，一劍下去，斬斷了他的一截衣袖。重耳驚出了一身冷汗，好在趁亂逃脫了，但逃得十分狼狽。十二年后，寺人披受晉惠公之命，前往翟國再次刺殺重耳。接到的命令是三天內趕到，寺人披即刻起身，第二天就趕到了。幸虧重耳的情報工作還算出色，在寺人披到達前，他便急如喪家之犬般跑掉了。

現在，這個殺手就站在咫尺之遙，大約也是像那些曾經的幫兇一般祈求晉文公的原諒罷了，但晉文公內心的陰影猶然揮之不去，于是派人斥責他說：“當初你前去追殺我，雖有國君的命令，也不必如此之快??！那截斷袖我還存著呢，你趕快跑吧，別等我后悔！”

寺人披笑著回答說：“對國君的命令沒有二心，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除掉國君所憎惡的人，就要全力以赴。我之所以得罪您，不過是不敢以二心事君而已，您已經即國君之位，難道就沒有蒲城、狄國的仇人了嗎？齊桓公能放下被射中帶鉤的恩怨，拜管仲為相，您如果不能像他那樣心胸寬廣，那何勞您命令我走開呢？要走的人還很多，豈止我這受過宮刑的臣子哪！”

晉文公聞聽此言，立刻傳令召見。寺人披見到晉文公，俯身即拜，但對過去的所為沒有一句謝罪的表示，只是口稱“賀喜”。

晉文公說：“寡人登上王位這么多天了，你今日方賀，不是太晚了嗎？”

寺人披回答說：“您雖然已經繼位，但不足道賀。今天您得到我，大位才得以坐穩，這才可賀??！”

原來寺人披得到一個秘密情報，前任國君的寵臣呂甥、郤芮因為害怕晉文公收拾他們，所以暗地里串通，密謀在某一天發動政變，焚燒王宮，殺死晉文公。他想以身相試，倘若晉文公值得追隨，便幫他化解大難，倘若晉文公記恨前仇，那他就揚長而去。

晉文公聽聞此事，大吃一驚，連夜在寺人披的護衛下，悄悄撤離了王宮，并與秦穆公商量好了應對之策。三月的最后一天，晉文公的宮室果然燃起了熊熊大火，不過令呂甥和郤芮失望的是，搜遍了犄角旮旯，也沒見著晉文公的影子。情知不妙的他們急忙逃往黃河岸邊，結果為秦軍所擒，就地正法。

世間再鋒利的寶劍，也抵擋不過仁者的心胸。晉文公在歷史上與齊桓公并稱“齊桓晉文”，馳譽千載，這就是最重要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