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肝移植術后移植物抗宿主病診治1 例

2022-11-21 13:32李君范鐵艷陳虹徐光勛
實用器官移植電子雜志 2022年5期
關鍵詞:肝功移植物肝移植

李君,范鐵艷,陳虹,徐光勛

(清華大學附屬北京清華長庚醫院肝膽胰中心,北京 102218)

移植物抗宿主?。╣raft versus host disease,GVHD)是肝移植術后的一個少見并發癥,是指供者移植物中的T 淋巴細胞對受者的組織器官發動異常的細胞毒攻擊,主要攻擊皮膚、黏膜、消化道、造血組織,臨床表現有發熱、皮疹、腹瀉等,其病死率極高,患者多死于敗血癥、多器官功能衰竭、消化道出血?,F報道1 例肝移植術后診斷GVHD 并成功救治的患者。

1 臨床資料

患者58 歲男性,主訴為“二次肝移植術后28 d,發熱3 d”?;颊?8 d 前因移植肝肝癌復發行第二次肝移植手術,供體年齡44 歲。術中及術后第3 天巴利昔單抗20 mg 誘導,術中甲潑尼龍500 mg,后續逐漸減量,術后第2 日加用他克莫司2 mg,Q12 h、嗎替麥考酚酯0.5 g,Q12 h 抗排斥反應治療,監測他克莫司濃度4.4 ng/ml 左右,術后第8 日加用西羅莫司2 mg,Qd,雷帕霉素濃度3.5 ng/ml 左右。本次入院前糖皮質激素已停用,無新增可疑藥物,無增強CT 或核磁檢查史,抗排斥反應方案為:他克莫司2 mg,Q12 h,西羅莫司2 mg,Qd,嗎替麥考酚酯0.5 g,Q12 h。入院前3 d(術后25 d)患者出現發熱,最高38.2℃,伴有軀干部大量皮疹(圖1),部分融合成片,無咽痛、咳嗽,無腹痛、腹瀉、黑便、血便,無泌尿系癥狀。既往7 年前因乙肝肝硬化、肝癌行原位肝移植術,無丙肝、糖尿病病史。

圖1 皮疹改變

住院期間主要表現為高熱、皮疹、意識模糊、記憶力、定向力下降,治療過程中出現消化道出血。入院后主要檢查結果:血常規提示三系降低(白細胞最低1.10×109/L、血紅蛋白最低75 g/L、血小板最低13×109/L);肝腎功正常;巨細胞病毒-IgM(cytomegalovirus-IgM,CMV-IgM)、pp65、DNA 正常;EB 病 毒-IgM(Epstein Barr virus-IgM,EBVIgM)、DNA 正常,真菌G 試驗、GM 試驗及結核γ-干擾素(interferon-γ,IFN-γ)釋放試驗均為陰性。鐵蛋白為2510.93 μg/L(正常:21.81 ~274.66)。他克莫司濃度為2.20 ng/ml,CD4 計數為252 cells/μl。CRP、PCT 不高。大小便常規正常。TH1/TH2 相關細胞因子白細胞介素(interleukin,IL)IL-2、IL-4、IL-6、IL-10、IFN-γ、腫瘤壞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α,TNF-α)正常。肝臟超聲未見異常。胸部CT 未發現明顯肺部感染改變。頭顱MRI 提示:腦白質脫髓鞘改變,老年性腦改變。骨穿提示:骨髓早期造血增生減低(圖2)。皮膚活檢:少許皮膚組織,表皮角化過度,真皮內見個別淋巴細胞浸潤(圖3)。行肝穿刺活檢組織與患者外周血STR 分析,結果提示患者移植后供者細胞占2.43%,表現為微嵌合狀態。

圖2 發病1 個月時骨穿提示骨髓早期造血增生減低(Wright-Giemsa 染色,×100)

圖3 第一次皮膚活檢病理圖

結合患者臨床表現及嵌合體檢查、皮膚活檢,診斷考慮GVHD,停用抗排斥反應藥物,給予丙球20 g/d 靜滴,同時甲強龍60 mg/d 起始劑量,逐漸減量,并給予預防性抗細菌(G+球菌、G-桿菌)、抗真菌及抑酸、口服聯合靜脈用止血藥物、輸注紅細胞及血小板、升血小板、升白細胞等治療,患者皮疹逐漸好轉,開始出現黑色素沉著,體溫高峰下降,消化道出血好轉。因經濟原因在人免疫球蛋白減量過程中,患者皮疹較前增多,在黑色素沉著的皮膚上新出現點片狀紅色斑疹,伴有皮膚皸裂,再次行皮膚活檢提示:皮膚組織,表皮角化過度,可見單個角化不良并壞死細胞,上皮腳下延融合,基底細胞液化變性,真皮淺層血管及附屬器周圍淋巴細胞浸潤,多量嗜色素細胞沉積(圖4)??紤]GVHD 未完全控制,丙球恢復原始劑量,暫緩激素減量,同時給予羥氯喹軟膏和維生素E 乳膏交替外用,治療15 d 后,患者體溫正常,皮疹減退,皸裂改善,開始脫皮屑,無發熱、新發皮疹,記憶力、定向力有所恢復,皮膚脫屑后留下大面積黑色素沉著(圖1E)。距發病2 個半月時,患者肝功轉氨酶開始輕度升高,考慮排斥反應可能,從他克莫司0.5 mg,Q12 h 起始,逐步恢復抗排斥反應藥物,患者無不適癥狀,肝功能正常,好轉出院,出院時他克莫司1 mg, Q12 h、麥考酚鈉360 mg ,Q12 h、潑尼松5 mg ,Qd。

圖4 第二次皮膚活檢病理圖

2 討 論

GVHD 的發生是由于具有免疫功能的供體細胞識別受體細胞為外來細胞,導致供體T 淋巴細胞的活化、增殖和克隆性擴增,對受體組織和器官發起破壞性的免疫反應。GVHD 的發生需要以下3 個條件:① 具有免疫能力的淋巴細胞來源。② 供體與宿主之間的抗原相容性差異。③ 宿主不能排斥供體淋巴細胞[1]。在實體器官移植中,最常發生的是小腸移植,其次是肝移植,肺移植、腎臟移植比較少見[2]。根據發病時間不同,GVHD 分為急性(acute graft versus host disease,aGVHD)和慢性兩類,aGVHD往往發生在移植后100 d 內。肝移植術后GVHD 的發生率為0.5% ~ 2%,病死率高達85%[3],主要死亡原因有敗血癥、多器官功能衰竭、消化道出血等[2]。

在肝移植受者中,GVHD 的發生往往與以下危險因素有關,如年齡、種族、人類白細胞抗原(human leukocyte antigen,HLA)配型、肝癌、再次移植、糖尿病、酒精性肝病、自身免疫性肝炎、供受者年齡差、丙型肝炎病毒(hepatitis C virus,HCV)感染、移植前輸血、排斥反應史等[2,4-6]。皮膚、腸道、骨髓是最常受累的器官,臨床主要表現為發熱、皮疹、全血細胞降低、胃腸道癥狀(腹瀉)等[6],少數有腎臟、中樞神經系統受累。GVHD 患者往往容易合并感染,出現發熱時需要鑒別是感染導致的還是與GVHD 本病相關。其診斷比較困難,主要依賴于臨床表現、嵌合體檢查以及組織病理學證據[7-10]。本病例為再次肝移植患者,既往有乙肝、肝癌病史及輸血史,供受體年齡差14 歲,免疫抑制劑濃度不高,但淋巴亞群計數明顯低于正常范圍,免疫力低,這些可能是其發生GVHD 的危險因素?;颊吲R床主要表現為發熱、皮疹和全血細胞降低,早期消化道癥狀不明顯,根據臨床癥狀入院時疑診GVHD,進一步行嵌合體檢查和皮膚病理活檢后確診,在感染方面進行了廣泛排查,沒有證據支持感染性發熱?;颊咦≡褐委熃? 個月時出現消化道出血,因排斥反應藥物已停用故不考慮排斥藥物所致,因家屬拒絕行胃腸鏡檢查,同時結合患者血小板低至13×109/L 的實際情況,給予PPI、止血藥物、輸血、升血小板等藥物保守治療后出血停止。

皮疹是GVHD 的最常見的表現之一,其與藥疹很難鑒別,即使皮膚活檢也很難得到理想的結果支持。急性移植物抗宿主病的皮膚表現為皮膚紅斑、斑丘疹,通常開始于耳朵、手掌和腳底,早期也可累及頸部、面頰和背部,在晚期可進展為全身性麻疹樣病變,伴有光滑或角化過度丘疹和色素沉著,在嚴重的GVHD 病例中,患者通常會出現全身性的、嚴重的紅皮病、水皰或大量皮膚脫落[11-12]。病理改變主要是表皮交界處空泡樣改變,表皮角質形成細胞凋亡,淋巴細胞外分泌等。本例患者發病前無可疑致敏藥物史,剛開始皮疹比較輕,快速進展,不伴皮膚瘙癢,臨床考慮藥疹可能性小,第一次皮膚活檢病理表現并不典型,皮疹反復后第二次皮膚病理與GVHD 的表現有一定吻合,通過全身治療及局部用藥后脫屑明顯,隨之皮疹消退,留下黑色素沉著。

神經系統癥狀方面,有文獻報道了造血干細胞移植后表現為神經系統癥狀的GVHD,這些改變包括認知功能障礙、顱神經病變和癲癇發作,有些患者頭部影像學檢查正常,影像學異常的患者主要表現有出血或缺血、白質病變等[13]。另外,也有文獻報道骨髓移植后GVHD 出現多發性肌炎、癲癇發作、意識改變、語言障礙等[13-15]。本例患者在住院期間有記憶力、定向力下降,MRI 提示腦白質脫髓鞘改變,我們不能確定是GVHD 引起的神經系統損害還是腦白質改變引起的癥狀,但患者病情好轉出院后這些情況有明顯改善。

在骨髓移植GVHD 受者中往往有肝臟受累,而肝移植物抗宿主病受者的肝功幾乎都是正常的,這是因為移植物肝臟和導致GVHD 的免疫細胞都來源于供體,不會成為GVHD 的攻擊目標[16-18]。本例患者停用抗排斥反應藥物2 個月肝功一直正常,直到GVHD 癥狀完全緩解時,才出現轉氨酶升高,加用排斥反應藥物后恢復正常,原因考慮為GVHD 停用抗排斥反應藥物后受者免疫力恢復,開始排斥移植物。

GVHD 在治療方面也有爭議,缺乏有效的標準治療方案。糖皮質激素被認為是治療GVHD 的主要方法[3]。 另外,也有文獻報道聯合使用ATG、IL-2 拮抗劑(巴利昔單抗、達克利單抗)、CD2 抑制劑(阿法西普)或者TNF-a 抑制劑(英夫利昔單抗)等藥物也用于GVHD 的治療[2,6]。Murali 等[2]總結的GVHD 個案系列中提到的治療方案有:① 單用類固醇激素(未提及使用CNI 或增加CNI 劑量),類固醇激素聯用IVIG 或硫唑嘌呤或CNI 劑量增加。② 單用胸腺球蛋白ATG,或者ATG 聯用類固醇激素,或者ATG、類固醇激素、CNI 三聯用藥。③ IL-2 拮抗劑聯合激素,或者加ATG/CNI 三聯用藥。④ 其他方案,包括阿法西普與激素、ATG 聯用,TNF-α 抑制劑與激素、ATG 聯用,或者利妥昔單抗±ATG±IL-2 拮抗劑等,在存活的37 例患者中有單用激素4 例,同時有CNI 劑量增加3 例,ATG聯合激素4 例,IL-2 拮抗劑聯合激素5 例,阿法西普聯合激素及ATG 7 例,TNF-α 抑制劑聯合激素、ATG 4 例,這都說明了激素為基礎治療GVHD的重要地位。而增加免疫抑制劑會導致敗血癥致死的風險增高[2],對HSCT 后GVHD 患者進行的一項研究表明,使用英夫利昔單抗顯著增加非念珠菌侵襲性真菌感染的風險[19]。 也有文獻報道使用糖皮質激素、他克莫司減量以及聯合巴利昔單抗治療過程中,患者出現了CMV 性視網膜炎等感染并發癥[20]。部分學者認為,減少或停用免疫抑制可以幫助受者免疫系統自身重建恢復,有助于宿主對抗移植物來源淋巴細胞的免疫反應,同時也能減少感染風險[3,21-22]。在排斥反應風險方面,有文獻報道,對于外周嵌合超過10%的患者,減少或停用免疫抑制劑并不會增加排異風險[23]。本例患者嵌合率不高,監測CD4 淋巴細胞計數遠低于正常,提示患者免疫力低下明顯,預估發生排斥反應的風險低,因此采取的治療方案是在糖皮質激素治療的基礎上,停用CNI、西羅莫司和嗎替麥考酚酯排斥反應藥物,同時聯合靜脈用丙種球蛋白的方案,治療過程中加強肝功和淋巴亞群計數監測,肝功在前2 個月內始終正常,免疫力低,GVHD 癥狀緩解后停用IVIG,糖皮質激素逐步減量,此后患者肝功轉氨酶才出現升高趨勢,及時恢復抗排斥反應藥物,根據肝功及淋巴亞群情況,逐步恢復抗排斥反應藥物。另外,在整個治療過程中,即便沒有明確感染,我們還是預防性使用了覆蓋球菌、桿菌、真菌等抗感染藥物,避免患者出現感染并發癥。目前患者已出院1 年余,無發熱、皮疹不適,皮膚色素沉著逐漸減退,肝功正常。

總之,GVHD 是肝移植術后的少見并發癥,病死率高,臨床表現不一,診斷困難,組織病理學檢查非常必要,而嵌合體檢測是診斷的重要依據,目前尚缺乏確切有效的治療方案,早期診斷、及時治療以及GVHD 病情的嚴重程度是影響預后的重要因素。

猜你喜歡
肝功移植物肝移植
本刊常用的不需要標注中文的縮略語(二)
讓活體肝移植研究走上世界前沿
富血小板血漿對前交叉韌帶重建術后移植物成熟度影響的臨床研究
喀什地區維吾爾族非酒精性單純性脂肪肝患者肝功及血糖、血脂代謝情況分析
非酒精性脂肪肝患者血脂、血糖和肝功酶學指標水平的研究
肝移植術后膽道并發癥的研究現狀
肝移植術后患者的健康之路
多巴胺和去甲腎上腺素對感染性休克患者肝腎功能的影響
前交叉韌帶移植物和對側前交叉韌帶的存活率:至少15年的隨訪研究
動脈栓塞術治療移植腎晚期功能衰竭合并移植物不耐受綜合征的安全性和療效
91香蕉高清国产线观看免费-97夜夜澡人人爽人人喊a-99久久久无码国产精品9-国产亚洲日韩欧美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