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河南師范美術教育初論

趙瑾 成子

（1.河南大學美術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0；2.重慶大學藝術學院，重慶 401331）

在中國歷史上，河南最早的美術教育可以追溯到公元178年，漢代設在洛陽的“鴻都門學”,是文獻記載最早的美術?？茖W校。而到了公元1104年，宋徽宗在開封創辦的“畫學”，則給中國美術教育歷史的發展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至清末民初，隨著科舉制度的廢除，新式的學校教育蓬勃發展，河南現代美術教育就此拉開了帷幕。1904年，清政府頒布《奏定學堂章程》,史稱“癸卯學制”,這一關于學制系統的法令性文件，制定了一套較為完整的師范教育制度，河南近代師范美術教育發軔于此。

1.民國河南師范教育發展的時代背景

清末師范教育的肇始，以1902年《欽定學堂章程》的頒布為標志，但由于種種原因，該學制并未實行。1903年，張百熙、榮慶、張之洞提出《學務綱要》，并在其中指出，當前教育的首要之急是創辦師范學堂?！按藭r大學堂、高等學府、省城之普通學堂，安能聘許多外國之教員乎？此時唯有急設各師范學堂?！盵1]在此綱要的基礎上，1904年1月，清政府頒布了《奏定學堂章程》,訂立了包括《優級師范學堂章程》《初級師范學堂章程》在內的師范辦學章程。該章程以日本的師范教育為藍本，以“中體西用”為根本指導思想，它的頒布標志著中國獨立師范教育制度的正式建立[2]。

隨著一系列師范制度的規范，我國師范教育的快速發展表現在兩個方面：第一是師范教育體系初步確立，師范學堂數量普遍提高；第二是女子師范學校的建立，打破了傳統社會女子家庭式教育的壁壘，為近代中國女子步入社會打開了大門，具有重要的進步意義。

到了民國時期，師范教育承襲了清末的發展成果，教育總長蔡元培更是提出了“五育并舉”的教育方針，并于1912年9月公布了“注重道德教育，以實利教育、軍國民教育輔之，更以美感教育完成其道德”[2]的教育宗旨。針對師范教育，1927年4月，國民政府提出了更為具體的實施方針，其方針認為，師范教育是實現三民主義的國民教育之本源[3]。民國時期師范教育宗旨的變化，體現出了其師范教育制度建設的更新，這個時期，整個師范教育規模擴大，并向著更加現代化的師范教育體系前進。

河南近代師范教育的萌芽始于癸卯學制，在其基礎上逐漸發展起來。但由于清末以來河南地區戰亂頻發，其師范教育雖起步較早，但辦學受損嚴重，發展一度停滯。至1912年民國成立，時任河南教育司司長的李時燦，積極投身教育改革，在他的一系列改革舉措下，河南初步形成了包括優級師范學堂、初級師范學堂以及講習所等在內的師范教育體系。隨后，國民政府頒布了《壬子癸丑學制》，設普通教育、師范教育、實業教育三個系統。在其頒布的《師范教育令》的作用下，河南雖屢遭戰亂，歷經險阻，但部分師范學校仍得以頑強生存并且發展起來。據統計，1927年，河南全省的縣立師范學校共23所。1930年以后，社會環境相對穩定，中央政府及河南各級地方政府都為師范教育的發展提供了幫助，師范教育得以持續發展。

但由于河南地處內陸，經濟發展模式單一，主要經濟來源是發展農業，工商業并不發達，人民物質生活水平較低，再加上抗日戰爭時期，河南是當時的主戰區之一，戰爭不斷，人民生活苦不堪言。二十世紀上半葉，河南更是遭遇了嚴重的自然災害，旱災、蝗災使得人民的生存都受到了極大的威脅，因此，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興辦師范教育更是舉步維艱。如辦學財力方面,“1920年左右積欠教職員薪水竟達年余之久，學校會計雖終日坐催索討，往往是不名一文，教款困難，已達極點，教育當局無計可施?！盵4]受如此經濟條件的限制，私人興辦的師范教育無法得到河南教育財政經費支持，很多學校無法走上正軌，只能以停止辦學告終。此外，河南教育系統的領導班子也更換頻繁，據統計,“從1913年至1948年，河南省教育廳長更換了32屆，前后共25人次擔任?！盵5]在官方支持有限的情況下，國民黨經常以各種理由勒令學校停辦。河南在此時期的師范學校數量并不少，但因為各種問題，學校經常改名、合并、分開，致使很多學校發展困難重重，最終只是曇花一現。這也體現出了河南近代教育中存在著復雜的人為因素,師范教育在這種環境中發展困難。

2.民國河南師范美術教育的發展

1902年創建的南京兩江師范學堂，是中國近現代師范藝術教育的開端。它最先設立了美術課，由于當時學校監督李瑞清積極提倡藝術教育，并于1906年開設了美術師范?？?，成為了中國最早設立美術師范?？频母叩葘W校[6]。到了民國初年，在新的學制頒布后，開始大力興辦師范學校，其目的是為了培養新型的人才以適應新的文化潮流發展。這時，美術也在一般學校中受到重視，師范美術教育的發展達到了新的高度。

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河南美術教育界人才流失嚴重，許多優秀的美術教育家調離了河南省，給美術教育工作的開展帶來了極大的困難。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河南仍然沒有停止師范辦學，并在困難中砥礪前行。雖然這一時期師范學校數量較多，但很多學校都有名無實，只存在于表冊之中，并沒有真正的招生辦學[7]。真正辦學水平較高、影響較大，能代表這一時期美術辦學質量的師范學校有河南優級師范學校、河南省立第一女子師范學校、東岳藝術學校以及四個教育部直屬的省立師范學校。

河南優級師范學堂創設于1904年，最早名為簡易師范學堂，后于1907年升格為河南優級師范學堂。1906年，它在博物科內開設了手工圖畫課程，到了1924年，又成立了藝術科，為各縣學堂培養優秀的藝術師資。1912年，由于民國政府明確了師范學堂以培養小學教員為目的，河南優級師范學堂降格改辦中等師范，更名為河南省立第一師范學校，并在里面開設專門的藝術學科?！昂幽鲜×⒌谝粠煼秾W校藝術科是我省創辦最早、較完整的藝術科，在全國有一定影響，應該說是我省最早的藝術教育搖籃?！盵8]它為我省培育了大量的美術師范人才，在美術教育事業上有著突出的貢獻。

河南省立第一女子師范學校創設于1907年，最早名為中州女學堂，由閻永仁擔任總務。1910年，改名為河南女子師范學堂，其師范班課程與男師相同，但取消讀經，增添家事、裁縫、手藝和音樂四門[9]。到了1912年，改名為河南省立女子師范學校，校長仍由李鴻籌擔任。1925年，在信陽設立女師后，該校奉令改稱為河南省立第一女子師范學校?！爱數谝慌畬W生從1907年章程公布以后的女子小禮堂畢業，女子師范學堂就成為了她們接受中等教育、尋求職業、走向社會、贏得自立的主要途徑?！盵10]該校的辦學宗旨肯定了女子在社會中的地位，且在教學過程中注重實際，力避空談，在課程設置上，藝術類的選修課程較多，其目的就是為了培養小教通才，它為河南省培養了大量優秀的小學教師。

東岳藝術學校，創設于1919年，最早名為開封?？茙煼秾W堂，是一所私立的師范學校。1922年，手工、圖畫、音樂、體育傳習所并入此校，王黃石為校長[11]。該校的建校宗旨則是為了發展河南的藝術教育事業，給河南省中小學培養專門的體、音、美、手工師范人才（也叫小四門師資）。創辦這個學校的教師都是從事業出發，在公立學校拿工資，所以收費并不高，艱難維持學校的開支[12]。即使辦學條件如此艱苦，該校仍然砥礪向前，從1919年創辦到1938年停辦的二十年間，培養出千余藝術人才，極大地推動了河南省藝術教育事業的發展。

緊接著，省立第二師范學校、省立第三師范學校、省立第四師范學校、省立第五師范學校都曾在當時開設有藝術學科，且均設有美術專業，可見當時對美術師資培養的重視程度。

民國時期乃至建國初年，當屬開封的師范教育發展最為興盛，且美術教育的果實也最為豐碩。當時的師范教育推行赫爾巴特的“五步教學法”（預備、提示、比較、總結、應用）,1920年后,又試行了“設計教學法”，對開封乃至全省教學的風氣影響很大。1949年春天，開封女師與開封師范進行了合并，次年，又在開封女師所遺校址成立了開封藝術師范學校，這也是開封當時專門培養美術師資的學堂。而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黨和人民政府極為重視藝術教育事業，更加大力倡導培養藝術教育師資力量，河南省的師范美術教育發展則進入了一個新的時期。

3.民國河南師范美術學校的課程設置與師資力量

3.1 民國河南師范美術學院的課程設置

河南省辦學條件較好的師范學堂當屬河南優級師范學堂。在專業課的設置上主要有中國畫和西洋畫兩大類，西洋畫分為素描、水彩、油畫和粉畫，中國畫又細分為山水、花鳥、人物、走獸四科。它在教學的早期采用赫爾巴特的“五段教學法”，后期則采用了“設計教學法”，在課程設置上非常重視理論與實踐的結合，除了課堂的示范教學外，教師還會帶領學生進行實物寫生和野外寫生；除了繪畫課程，在工藝美術課程上，學生們還要親手制作，課堂參與度極高，且教學效果很好，學習氛圍濃厚。

河南省立第一女子師范學校、省立第二師范學校等的美術課程在設置上更加豐富，種類劃分更為細致，且開設了較多理論性課程。其中，大的分類上有西洋畫、中國畫、技法理論和工藝美術這四類，細分之下，西洋畫包括素描、水彩、粉畫，中國畫包括山水、人物、花鳥、走獸，而技法理論則包括透視學、解剖學、色彩學。從課程的設置上也可以看出，當時美術教育發展的進步受到西方美術文化的影響。

東岳藝術學校的美術課程設置則主要有西洋畫、中國畫、勞作、技法理論這四大類，其中西洋畫主要分為素描、水彩、油畫、粉畫，中國畫主要分為山水、花鳥、人物、走獸、禽獸，勞作主要分為手工雕塑、工藝品制作，技法理論則分為透視學、解剖學、色彩學，美術理論則分為藝術概論、美術史。從課程設置上來看，此時東岳藝術學校的課程劃分更細，且加入了藝術概論、美術史這樣重要的理論課程。該校在教學上非常注意理論與實踐相結合，除了課堂教學外，多是一些實物寫生、室外寫生等學生實踐課程。勞作課程除了教師講授外，學生們還要親手進行制作。校長周子樾強調，要加強工藝美術科，提高學生的技術，并且組織學生們到工廠實習，進行實地演練。該學校的教學設施也相當優越，每個課程都有專門的教師，且石膏像、景物器皿、畫桌、畫架、畫板等教具都一應俱全。

從1902年河南大學堂開設的具有西方繪畫內容的圖畫課，到河南簡易師范學堂增設的水彩畫、鉛筆畫課程，再到河南優級師范學堂和東岳藝術學校的西洋畫課程等，都可以看出當時河南的美術教育受到十九世紀初西方現代藝術思想的影響，其辦學理念、課程設置、教學目標都與現代的美術教育體系有很大的區別，這是因為受當時國家大力提倡西方傳統寫實主義思想以及徐悲鴻等實踐的西方傳統繪畫教育思想的影響，再加之當時的美術教育工作者們都是一些接受了西方寫實繪畫教育思想熏陶和培養的教師，因此，這個時期的河南師范美術教育的課程整體呈現出偏西化、形式單純的特點。

3.2 民國河南師范美術學校的師資力量

民國時期河南師范美術教育的任職教師絕大多數都是來自于北平藝專和上海美專的畢業生，也有一部分是出國留學回來的，有著較好的西洋繪畫基礎。這些教師們無論是在理論知識方面還是在繪畫技巧方面，都各有所長，大多藝術成就頗高，且具有豐富的教學經驗。作為我省最早的藝術教育搖籃，河南優級師范學堂的手工系主任為彭汝霖，藝術概論的教課老師為王守鑫。在其辦學的五十多年間，許多優秀的美術教師如李劍晨、楊蕃周、許一鷗、孫世澋、李耘森等都曾在此任教。

河南省立第一女子師范學校的圖畫課教師為謝瑞階，手工課教師為張忠本，水彩畫教師為劉紹星。省立第二師范學校的藝術科任課教師為全榮，省立第三師范學校的藝術課任課教師為李幹軒，省立第四師范學校的手工課教師為梁俊章，省立第五師范學校手工圖畫課任課教師為雷吻虹。

東岳藝術學校作為當時最負盛名的藝術學校，其師資力量更為堅實。其中，校長周子樾曾留學過日本，王黃石也是其早期的任課教師。西洋畫教師有耿德遠、李劍晨、王公儀、林國選、焦瑞初、雷吻虹等；中國畫教師有牛鼎銘、楊蕃周、朱榮軒、陳錫魯等。這些美術教師們懷揣著自己炙熱的藝術教學理想，在教學過程中對學生們嚴格要求，傾囊相授，為河南省培育出一大批優秀的藝術人才。

4.民國河南師范美術學校的畢業生情況

河南省優級師范學校，從清末創辦直到解放初期停辦，在其辦學的五十多年里，它歷經各種險苦，始終投身教學的第一線，其學生的來源主要是由河南的重要縣保送入學的。藝術科的畢業生們有不少終身從事了藝術事業，且都取得了卓越的成就。著名的美術史家、魯迅美術學院教授李浴，著名藝術家、臺灣故宮博物館的館長李霖燦，著名畫家、開封師專教授張景豪，著名雕塑家馬植文，著名畫家張仲友、安敦禮等都是該校培養出的優秀畢業生。而河南的幾所重點省立師范學校培養出的畢業生，有的已經成為了教授、副教授、畫家等，繼續從事著美術教育工作。如著名畫家、廣西藝術學院美術系教授黃旭，著名畫家、河南大學美術系副教授屈風，云南昆明工學院黨委書記賈培，撫順文聯主席馬宗徽，著名畫家谷楓秋等，都是這些省立師范學校培養出的優秀畢業生。

東岳藝術學校對河南藝術教育做出不小的貢獻，在近20年的教學中，學校培養出藝術工作者千余人，其中，河南現代美術教育家、畫家、書法家謝瑞階就畢業于該校，后又在該校任教。他在任教時，將上海美專、上海?？茙煼秾W校的教材、教學方法、遠景規劃等都運用其中，給河南的美術教育事業帶來了較大的影響[13]。東岳藝術學校是在全國范圍內有一定影響的藝術院校，也是河南省早期辦學的優質私立中等藝術院校。這一時期的美術教育雖然發展道路較為坎坷，但培育出的這些美術人才為河南早期美術教育的發展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5.結語

上承清末學堂中的圖畫課和手工課，下接新中國成立之后的美術課，通過研究民國時期的美術教育，可得知它在美術發展進程中所起到的關鍵作用?；仡櫤幽厦駠鴷r期師范美術教育從產生到開始發展的過程，雖然曲折，但通過當時美術教育工作者們堅持不懈的努力，河南民國時期的師范美術教育仍培養出了一批優秀的人才，這些人才而后也繼續從事美術教育工作，都為河南美術教育的發展做出了自己的貢獻。通過歷史能夠知曉過往，牢記歷史能夠更好地把握未來，民國時期河南師范美術教育在發展過程中遇到的問題，在當時之所以無法解決，是因為當時社會動蕩且戰亂頻繁，但在當下社會主義建設快速發展的大背景下，河南的美術教育應當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吸收優秀的教學經驗，并且規避其失敗的教訓，借助當今美術發展的優勢，進一步促進師范美術教育的發展，培養大量的優秀美術人才，為國家和社會的美育工作獻出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