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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是文學的門檻

2023-04-15 08:58喬洪濤
中學時代 2023年3期
關鍵詞:古寺山石山林

■喬洪濤

文學是語言的藝術,正如繪畫要靠色彩和線條來表現,音樂要用聲音來表達,文學作品也有一道門檻,那就是語言。

語言本身就是文學的一部分,甚至是文學的高級表現形式。作者與讀者溝通的橋梁是語言,作者塑造形象、講述故事、描繪景物的質介也是語言。我們讀《紅樓夢》,百讀不厭、字字璣珠;我們讀《岳陽樓記》,氣勢磅礴、過目難忘,更不用說《詩經》《離騷》和唐詩、宋詞了。語言是文學之樹的花朵,姹紫嫣紅,搖曳多姿,風格各異,比如王蒙作品的語言恣肆奔放,莫言作品的語言如大河奔涌,賈平凹作品的語言細膩幽默……

我的拙文《澡雪記》中有一段對雪的描寫,可拋磚引玉供大家哂正:“一場大雪從遙望不可及的天空而來,鋪天蓋地。往往先是微雪,輕飄得甚至可以忽略不計,讓人誤以為是山林水滴,或者是植物吐出的潮氣。三兩滴落在人裸露的皮膚上,只能感覺到一點點的濕,但那時候的它,還不是雪花,只是水——一滴水開花的過程是多么微妙,礁石撞擊四濺,它就開成一朵浪花;朔風一吹,它就凝結成雪花?!?/p>

有人說一部作品好得不得了,形象感人,故事曲折,主旨深刻,就是語言差點。這樣評價作品可不行,“語言差點”那就算不得好作品了。沒有好的語言,再感人動人,再激情磅礴,再流傳廣泛,也算不得好文章。

所以,同學們要想寫出好的文學作品,非要過語言關不可。什么是好的語言呢?一般說來,好的語言不在于繁簡,而在于準確;不在于文白,而在于恰切。寫人敘事要質樸,忌諱信馬由韁;寫景繪物要及物,忌諱泛濫抒情、凌空蹈虛。當然,語言歸根結底還是為作品的“核心”服務的,好在哪里、如何好的,還需要大家細細品鑒。

◎文章鏈接

澡雪記

□喬洪濤

遇到一場雪,仿佛是一座山不可逃脫的宿命,北方的山尤甚。因為幾乎每一個冬天,都會有雪從天空而來,有時還不是一場,而是兩場、三場,甚至更多。但如果雪足夠大,一場也就夠了。

一場大雪從遙望不可及的天空而來,鋪天蓋地。往往先是微雪,輕飄得甚至可以忽略不計,讓人誤以為是山林水滴,或者是植物吐出的潮氣。三兩滴落在人裸露的皮膚上,只能感覺到一點點的濕,但那時候的它,還不是雪花,只是水——一滴水開花的過程是多么微妙,礁石撞擊四濺,它就開成一朵浪花;朔風一吹,它就凝結成雪花。這六瓣的精靈,剔透閃亮,精致對稱,純潔無瑕。雪粒子落下來的時候,先是耳朵聽到的,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顆粒狀的雪是大雪的前奏,它們身先士卒,穿過高高的林梢,灑向大地,墜落在樹干、樹枝或者未落的樹葉上。有的徑直落地,敲打在山石、地面、落葉上。最后,大片大片的雪花飄下來,奔向山林。寂靜的山林等待的這一場覆蓋,慷慨而來。

古寺坐落在湖濱的山上,如今大雪紛紛,又一次覆蓋紅墻灰瓦,屋檐的琉璃在雪花中變得愈發光滑。屋角上蹲著的小獸,一只只慈眉善目,溫順得像一座佛。白雪覆蓋下的寺廟,就像歷史卷冊里的一首宋詞,安靜,肅穆,寂寥而又準確。對,準確——一座大山沒有寺廟,總像是沒有了魂魄。

在通向寺廟的山路上,我和幾個詩友跋涉而行。多年前,我們就已經約好,大雪的當日,我們要去古寺里看一場雪,聽一場經,品一杯茶,誦幾行詩。迎著一場山雪,奔赴一場雪中的約定,在我,是修行。山路蜿蜒,抬頭只有山石草木,山石草木上正

落著大雪。山路看不到盡頭,仿佛人生不可預知的渺茫前路。這一次冒雪上山,同行人一路白頭,仿佛看到了若干年后我們年老的樣子。但這樣劈頭蓋臉的雪花,連同山林一起把我們覆蓋,不正是我們渴慕已久的一場雪澡,一場精神的沐浴嗎?

雪越來越大,透過層層密林,可以看到白色的精靈漫天而下。裸露的山石、灌木叢、枯草全變成了白色的。樹枝上有松鼠跳躍,發出平時難得一聞的聲音,喜鵲也驚飛了,撲棱棱地驟起驟落,藍白相間的顏色,在這山林間顯得格外珍貴。舒展開來的雪花,一片,一片……這是水之花,純白的顏色,勻稱的形態,如此美妙。春夏時節,山林草木葳蕤,每一棵植物的血管里,都充盈著原生態的水——蓼草開出星米一般乳白色的花,花蕊中水珠欲滴;野杜鵑在潮濕處瘋長,水又成為“啼血”的紅色隱藏于白色的花瓣中;山腰中成片的芭茅草和矮蘆葦,像竹子一樣中空而挺拔,把耳朵貼上去,仿佛可以聽見地下的水脈嘩嘩地向上流淌。

一場大雪,完全可以改變一座山林。從雪花落下的那一刻,樹木、野草、山花,林林總總的植物們,以及搖頭擺尾的蟲子、振翅飛翔的鳥雀和各種喧囂的小獸們,瞬間就會安靜下來,與山林一起,接受洗禮。生命中常有這樣的時刻,在奔跑的命途中,在漫長的跋涉里,外在的一事、一景,忽然撥動我們的心弦,澎湃的感情會如海嘯般升起,并迅速把我們淹沒,讓我們不得不停下腳步,慢慢呼吸,慢慢感受,直到那珍藏的淚水緩緩流出,洗滌滿臉的塵埃,身心隨之放空,精神也重新明亮起來。

古寺在林木中隱約。朋友早生好了爐火,準備煮茶。茶是普洱,多年的老茶餅,放在爐子上滾燙地煮,人還未進來,便聞到一股茶香。那些若干年前采摘下來的植物葉子,經過發酵、壓制、烘焙,成為暗褐色的固體。如今,再經水的浸泡,重新舒展開來,脈絡重新吸收水分,茶葉重新活了過來。厚重馥郁的茶香也慢慢散發,裊裊飄到紛擾的大雪中,整座山仿佛也香氣可人了。這像極一個生命重返的過程,每個人都仿佛溯游進自己的生命道場。

我們都一身雪白地走進古寺。落座,烹茶,啜飲,沒有客套,也沒有寒暄。我抬頭四望,雪天里大殿格外森嚴、空曠,但端坐的菩薩正微笑著注視著我們,那目光里顯現出的慈祥,讓整座佛殿瞬間變得溫暖祥和。

作家的話:

語言是作品的門檻,是作家的名片。好的語言不會輕易得來,需要經過錘煉。時間久了,語言就會有自己的腔調、節奏、氣味和重量,才會形成獨特的語言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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