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于故鄉的高度與深情
——李登建散文集《血脈之河的上游》讀后感

◎張永軍

一位作家的成功，離不開一種天賦，亦離不開一份際遇，尤其是這種天賦對這份際遇的領悟和展示能力。這應該是筆者讀罷李登建散文集《血脈之河的上游》后，感觸最深切的一點。

梁鄒平原所處的黃河三角洲，是一個好地方：黃河從其轄區中部流經，渤海在其北部向外延展。黃河，古專以“河”稱；渤海，時或曾以“滄?！敝^。佇立大河之畔，我們感受到亙古與短暫，“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萬般感觸，或最終并入夫子此一嘆。站在滄海之濱，我們感悟著博大與包容，“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千秋以降，每不經意間呈諸胸襟以萬千。生長、佇立于梁鄒大地，正逢于大河之畔、滄海之濱，這份際遇，當更有助于感受“永遠”的含義。換言之，自然萬物也好，天地大道也罷，其實都離不開“人”與“人生”。天地自然所造就的“際遇”，都是要由人借此來理解世界、體悟人生及其經緯，這是一份彼此成全。只有揭開、闡釋世界與人生的意義，我們生活的天地自然才會別有質感。李登建散文集《血脈之河的上游》收入的56篇鄉土散文，正是以梁鄒平原為背景，展現出父老鄉親、祖祖輩輩的生存狀態和生命形態，從破譯家族生命密碼，追問村莊遺傳基因，到發掘鄉村精神，呼喚民族根脈傳承，引發了讀者最深切的思考。當代文藝評論家王兆勝在論及“好散文的境界”問題時，特別指出，散文的寫作要“破解世界與人生的密碼”（《好散文的境界——以2018年〈人民文學〉為中心》/《中國當代文學研究》2019年第1期）。在《血脈之河的上游》中，作者以桑梓故鄉為支點，從自己的人生體驗出發，反映了一個肩負責任和使命的當代知識分子的精神思考歷程，建構起了特有的深刻與宏大，無疑達到了“好散文的境界”。

作者李登建筆下的梁鄒平原，古老、滄桑、深厚、莊嚴、安詳、躁動，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勤勞、善良、質樸、敦厚、愚昧、狹隘、保守，他們忍辱負重、掙扎奮斗、堅韌倔強、生生不息，在與新時代的碰撞、適應過程中，覺醒、開放、創造，迸發了嶄新的精神風貌?！堆}之河的上游》對“祖父的油簍”的發掘、考問，《臺子的光芒》對“一個個水灣”的描繪、延伸，《風雪裹住平民的節日》對正月十五燈會的梳理、追問，《鐵匠鋪》對鐵匠爐傳承的記述、感喟，作者以獨特的視角、精彩的細節，深入表現了故鄉桑梓、父老鄉親在改變人生境況、改變命運過程中，身上放射出的人的本質力量的光輝。著名散文家、翻譯家、編輯家張守仁先生在談散文創作時指出：“文學作品最讓人銘記在心、最感人的，是那些獨特的、不可重復的細節。好的散文更需要獨特的細節?！薄堆}之河的上游》最獨特的細節、最感人的文字，無疑都來自作者在故鄉“行走”的深度和自覺，以及通過自己的一路足跡，挖掘到的人生體驗和感悟，表現出的對家鄉濃濃的關注和拳拳的熱忱?！盀槭裁次业难劾锍：瑴I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艾青《我愛這土地》），作者對故鄉的熱愛與關切，深浸于筆端?！袄畹墙▓讨趯Α笃皆耥嵟c氣質的發現與描繪，不停留于一般性的風俗場景與人物事件的點綴與點染，而是充滿了歷史、人性、命運與精神的思考，鄉村的溫馨與苦難，愚昧與寬容，貧瘠與富有，一切感人的生命形式，在一個更成熟也更有耐心的思考者眼里，都已然融化于一起，成為一個詩性的生存世界?！北本煼洞髮W教授、著名詩人、散文家、評論家張清華先生的評價，一語中的。

山東省作家協會主席黃發有在論及山東文學創作時，曾形象地指出，“山東文學是‘有根的燦爛’”。他說：“山東作家都深深地植根于腳下的大地，從故鄉的自然世界和鄉親的現實生存中獲得審美啟示，并以故鄉為精神根據地，展開與世界、歷史和文化的多元對話”，“深入生活是山東作家開掘現實礦藏的利器，他們走出舒適的書房，通過鍛煉腳力來提升自己的眼界，開拓精神格局”［《山東文學：有根的燦爛》/《人民日報》（海外版）2018年12月5日］?！堆}之河的上游》根植于鄒梁大地，他的成功，足以見證：行走于故鄉，一定會收獲最豐富的創作沃壤、最熾烈的寫作沖動、最深邃的情感發掘；生活、寫作，或許原本還是那樣，但是，我們經歷了一次思考的洗禮，見證到了那沒有領略過的高度，一定會有嶄新的開始。

寫作，包含著遠遠大于其自身的意義。我們不但要學會詩意地棲息，更要做到有擔當地立足于家鄉和時代。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文聯十一大、中國作協十大開幕式上的講話中，再次強調指出，文化興則國家興，文化強則民族強。文化是民族的精神命脈，文藝是時代的號角。他希望廣大文藝工作者堅持弘揚正道，講品位、講格調、講責任，自覺遵守法律、遵循公序良俗，用情用力講好中國故事，向世界展現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優秀作家的寫作實踐、成功經驗讓我們更深刻感受到一點——要善于植根于腳下的土地，提煉自己的工作、生活。相信：當寫作從飄浮的云端著落到大地上，行走于故鄉的高度與深情，精彩必將以另一種形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