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線教育游戲課堂在國際中文教育中的應用分析和建構策略*1

陳 默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北京語言大學國際中文教育研究院

冉 雄*2 北京語言大學漢學與中國學學院

陳 青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

提 要 目前漢語線上教學存在種種局限，這導致學習者學習動機減弱。如何引入互動性較強的教學模式以創新線上課堂，成為亟待解決的教學難題。在此背景下，本文提出在國際中文教育中引入在線游戲課堂，通過模擬真實社會文化語境，創造沉浸式學習氛圍，利用游戲中的合作學習機制為學生提供充分的互動機會。本文首先對在線教育游戲課堂進行了定義，并對教育游戲在二語教育中的應用現狀進行了分析；其次，本文對在線教育游戲課堂在國際中文教育中的優勢和技術實現可行性進行了探討；最后，本文闡釋了在線教育游戲課堂在漢語二語教學中的建構策略。

2020年的全球公共衛生突發事件對世界的政治、經濟和社會格局產生了巨大影響，國際中文教育作為一種“國際敏感型”教育（李宇明等，2020），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戰。疫情暴發后，線上教學成了教育行業應對新冠疫情的主要措施（王輝，2021）。然而，線上教學存在諸多不足之處，如網絡教育資源不足（文秋芳、楊佳，2020）、教學枯燥、互動性差以及缺乏交際環境等（陸儉明等，2020）。線上教學的種種局限導致學習者漢語學習動機減弱、學習興趣喪失，生源流失。如何引入互動性較強的教學模式和手段以創新線上課堂，成為亟待解決的教學難題。因此，本文提出在國際中文教育中引入在線游戲課堂，為學習者創造交互性極強的學習環境，提供一種高效且有趣的學習方式，不僅可強化學生的漢語學習動機，提升其漢語學習興趣，還可極大提高學習者對漢語的積極認同感，從而為漢語國際傳播提供一種新模式。

一、在線教育游戲在教育領域應用的背景和簡況

何為“教育游戲”？目前學界尚無明確統一的定義。當前研究者對教育游戲定義的描述主要從游戲或教育目的兩個角度出發，認為教育游戲是帶有教育目的的計算機系統軟件，能夠模擬真實的場景、激發學習者的動機，使學習者在獲得快樂體驗的同時取得良好的學習效果（HWANG，2013；曾嘉靈、尚俊杰，2019）。本文所構建的在線教育游戲課堂是指在語言教學中，以電子設備平臺為載體，以任務—功能性交際大綱為教學內容，旨在提高學習者的語言知識水平、言語技能和跨文化交際能力的交互式游戲課堂。國際中文教師可以通過多元信息技術，將國際中文教育所需的知識和技能融入游戲之中，漢語學習者通過完成游戲中的任務進行知識和技能學習。

（一）在線教育游戲在教育領域應用的背景

Newzoo等機構發布的《2023年全球游戲市場報告》1預測，全球游戲玩家數量將同比增長6.3%，到年底將達到33.8億，并產生1840億美元的收入?！?023年1—6月中國游戲產業報告》2表明，2023年我國游戲用戶規模為6.68億人，同比增長0.61%。當前，如此巨大的游戲玩家群體，讓教育領域萌發了將教學內容融入游戲進行知識和技能教學的想法（呂森林，2004）。研究發現，教育游戲會使學習者的語言能力、學習動機、情感態度及解決問題的能力均得到提升（Chen、Yang，2013）。因此，基于在線教育游戲的技術理念構建國際中文教育領域的在線游戲課堂，勢必會發揮教育游戲在漢語國際傳播中的積極作用。

（二）教育游戲在教育領域的應用簡況

由于教育游戲是專門針對特定教育目的而開發的游戲，既能發揮游戲的娛樂、競爭、交互等特性，同時又能達到傳授知識、訓練技能等教育目的（裴蕾絲、尚俊杰，2019）。目前為止，在線教育游戲被應用于科學類、醫學類和語言類等學科教學中。然而，教育游戲應用于語言教育領域的案例較少，表現為：①關于語言教育游戲的理論和實踐處于起步階段，現有的研究僅從語言教育游戲的教學設計和教學效果等角度進行探討；②缺乏系統化的在線教育游戲課堂的構建，只設計了語言知識點的碎片化教育游戲，這導致知識講解和技能訓練不具備系統性，較難用于實際教學。

二、教育游戲在二語教育領域的應用分析

在線教育游戲可以通過激發學習者共同的熱情、目標和體驗將語言學習者聯系在一起，為學習者提供更具互動性和沉浸感的學習體驗，從而有效提高二語學習動機，促進學習者語言知識水平和言語技能的快速發展（Zou等，2019）?？傮w來看，國內關于教育游戲對漢語二語學習影響的研究甚少，大部分研究停留在理論探討階段。以下分別闡述在線游戲對二語知識教學、技能習得、學習者情感三方面的影響。

（一）教育游戲在二語知識教學中的應用分析

在線游戲通過精心設計的交互式游戲，利用科學選擇的語言材料、豐富的動畫、真實的場景高效地教授二語知識，學習者在互動中通過言語交流習得語言知識。目前，關于教育游戲對詞匯學習影響的研究最多（Xu等，2020）?，F有研究表明，與傳統教學方式相比，教育游戲能夠促進二語詞匯習得且效應量較大（Tsai、Tsai，2018）。在語法學習方面，這類研究集中于探討教育游戲對某一語法項目使用的影響，例如Cornillie等（2017）研究了教育游戲對英語數量詞和雙賓動詞教學的影響。在文字學習方面，教育游戲能提供豐富且形式多樣的視覺輸入，可幫助學習者正確書寫文字，例如Hong等（2020）開發了“中國筆畫順序”的教育游戲，以訓練學習者的感覺運動技能，并研究發現該游戲可促進漢字筆順習得。

（二）教育游戲在二語技能訓練中的應用分析

學習者在語言教育游戲中學習二語時，需要理解游戲規則，并跟其他成員合作并溝通，相互傳遞信息，合作完成任務?；有袨樨灤┤蝿盏氖冀K，以此促進學習者言語技能和跨文化交際能力的快速發展。學習者間的交流合作和教育游戲的反饋可顯著提高學習者的口語技能，參加口語游戲活動能夠顯著改善其外語口音（Young、Wang，2014）。另外，在線角色扮演游戲能提高寫作和閱讀成績（Suh等，2010）。然而，當前關于教育游戲對言語技能發展影響的研究總體較少，僅有的研究主要關注教育游戲在“說、讀、寫”技能發展中的影響，缺乏教育游戲對“聽”技能影響的研究。

（三）教育游戲在二語情感培育中的應用分析

學習者對二語學習的情感態度在語言學習過程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教育游戲環境中的任務合作模式可為學習者提供更高的參與度和自主性，提升學習者的自我效能感和學習自主性（Chik，2014）。界面友好、趣味性強的在線學習氛圍可讓學習者保持放松，有效降低二語學習焦慮，讓學習者在情感上保持開放態度，降低情感過濾，使學習者對語言學習保持積極態度。游戲課堂還會融入大量文化因素，以有趣的方式提供社會文化背景，從而提高課堂趣味性，增強學習者的學習動機，改善其學習態度（Chen，2017）。

三、在線游戲課堂在國際中文教育中的技術應用分析

在線游戲課堂的構建離不開現代信息技術。目前，游戲開發一般使用Java、VC、Unity、RPG maker等軟件，虛擬社交場景一般通過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等技術來實現。其中，Unity軟件適合于語言教學小游戲開發，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可為學習者提供真實的社會語言環境、將教學轉化為游戲場景和任務。國際中文教育在線游戲課堂可使用上述技術進行研發。以下將探討Unity、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技術在國際中文教育中應用的可行性。

（一）Unity在國際中文教育中應用的可行性

Unity 是由美國Unity Technologies 公司推出的跨平臺游戲開發引擎，通過該平臺可創造情景豐富、交互性強的3D游戲。在國際中文教育中，語言知識可基于Unity、使用情景視頻制作交互型游戲，同時設置反饋按鈕與學習者進行交互，給予學習者關于學習進度和學習效果的實時反饋。例如，Tang 和Taguchi（2021）基于Unity開發了漢語語用游戲《Questaurant》，探討了教育游戲對學習者中文公式化表達和學習動機的影響。

然而，利用Unity進行國際中文教育游戲設計的相關研究較少。我們可利用Unity開發軟件成本低、兼容性強、功能齊全等便利優勢，對知識性語言教學游戲進行系統研發，使之助力于國際中文教育的推廣。

（二）虛擬現實技術在國際中文教育中應用的可行性

虛擬現實（Virtual Reality，簡稱VR）也被稱為“沉浸式多媒體”，它利用計算機營造允許相互觀察和操作的虛擬世界，學習者在其中可與其他虛擬角色進行互動，在線感知虛擬的現實世界。在國際中文教育中，我們可利用計算機生成模擬真實的社會語言環境，使漢語學習者沉浸到該環境中。虛擬現實技術在國際中文教育中的應用有兩大優勢：①沉浸性。漢語學習者能感受到被環境包圍并擁有接近真實場景體驗，有身臨其境之感。②交互性。漢語學習者可隨意操作并得到環境最真實的反饋，實現人機交互。

但是關于虛擬現實技術在國際中文教育領域中的應用研究鮮少見到。因此，國際中文教育應抓住當前人工智能技術大力發展的寶貴時機，利用虛擬現實技術進行游戲課堂的深度研發。

（三）增強現實技術在國際中文教育中應用的可行性

增強現實（Augmented Reality，簡稱AR）是一種將真實世界和虛擬世界信息集成的新技術，把虛擬的感知覺信息通過模擬仿真后疊加到現實世界，實現真實世界和虛擬世界的無縫銜接（魏小東、孫靖宜，2021）。改變獲取知識和人際互動方式的增強現實技術，可為學習者提供具有臨場感、即時性和沉浸感的情景，將增強現實和教育游戲結合，可增加學習者之間的互動機會并提高其學習動機（Pellas，2019）。

如今，增強現實技術已應用于針對兒童學習者的科學知識教育產業之中。文字結合動態、立體的影像可讓兒童快速掌握新知識，豐富的交互方式也符合兒童活潑好動的特性，從而提高其學習積極性。這表明，增強現實技術在研發針對兒童乃至成人的國際中文教育游戲的新方案上大有可為。

四、在線教育游戲課堂在國際中文教育中實施的優勢分析

在線語言教育游戲課堂是依托電子平臺設計的交互式課堂，能彌補在非目的語環境中學習者難以提高交際能力的缺陷，可以通過信息技術手段把語言場景真實地呈現在學習者面前，給予學習者沉浸式學習的機會和體驗，使其在模擬語言環境中，與不同角色互動、合作完成游戲任務。跟傳統教學相比，在線教育游戲課堂在國際中文教育中的應用具有以下優勢。

（一）指導動態而精準

語言教育游戲課堂以具身認知理論和沉浸理論為指導進行開發，其創設的情景、設計的多元游戲任務均符合學習者的語言學習認知特點。因此，游戲課堂具備指導的動態性和精準性特點。

①動態性。漢語學習者可在現實社會的模擬情景中構建和證實某種語言形式和語言功能映射的假設，從而動態校驗自身的語言水平，調整學習進度和狀態；②精準性。語言教育游戲課堂以二語習得理論為指導，充分考慮學習者的個體差異，根據其表現和狀態，利用人機交互技術精準調整教學的內容、策略和進度，使之符合學習者的語言水平。

（二）互動多元而有趣

在線教育游戲課堂以完成任務為核心，其中學習者間以及學習者與教師間的互動是十分豐富和有趣的，表現在：①互動對象的多元化。學習者可扮演不同虛擬角色，跟其他學習者和教師互動，計算機及時反饋互動狀況。②互動任務的多元化。在線教育游戲課堂會設計形式多樣的任務，學習者在合作完成任務的過程中，必須用二語進行交流、傳遞信息?？傊?，任務以互動為內核本質，可以為語言學習的趣味性提供充分保障，讓學習者充分地使用目的語進行交流。

（三）反饋即時而豐富

在傳統的線下/線上的課堂教學中，一位老師面對數十位學生，在有限時間內，課堂教學反饋往往難以有效實施。反饋作為在線教育游戲課堂的核心特征之一，能夠讓學習者了解自己在游戲中的表現、改正話語偏誤——這對語言學習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基于教育游戲設計技術，在線教育游戲課堂的反饋具有即時性和豐富性的特點：①即時性。在線教育游戲課堂能夠針對學習者在教育游戲中的表現和錯誤，提供即時反饋，幫助學習者及時糾正錯誤。②豐富性。在線教育游戲課堂融合了聲音、圖像、動畫等元素，能夠根據學習者的偏誤，提供不同形式的反饋，如視覺、聽覺等?？傊?，在線教育游戲課堂能夠使用聲音和圖像，為學習者提供即時反饋，促使學習者改正偏誤，成功完成交際任務。

五、國際中文教育在線教育游戲課堂的實現策略

作為一種教學模式，在線漢語教學資源比較欠缺，教學過程和教學效果難以監控和評價。為了破解上述困境，構建在線教育游戲課堂是一種有效的途徑。在線游戲課堂的實現策略如下。

（一）以交際任務為核心，構建沉浸式語言社區

在線教學使漢語學習者缺乏真實的社會語言環境和交際對象。在線游戲課堂則可通過增強現實、虛擬現實和Unity等技術模擬真實語言社區，讓學習者在語言社區中扮演不同角色，跟社區其他成員進行互動。在線游戲課堂將交際中的互動作為語言社區生存繁榮的內核，以此促進學習者在不同情景中進行交際。

現有研究發現，交際任務的特征與教育游戲的效果之間存在密切關系。例如，反饋次數對英語學習者任務型游戲中請求的語用學習具有顯著影響（Taguchi等，2022）；在虛擬西班牙語社區中，學習者選擇角色對于目標言語行為的練習有助于其提高語用能力（Sykes，2013）。二語課程應設計系列性的、系統的教學任務和教學手冊搭配使用。因此，中文在線游戲課堂的任務設計需針對這一缺陷，在構建沉浸式語言社區的過程中，首先，結合功能性和任務型教學大綱，針對不同教學對象精準匹配教學的目標和內容；其次，根據功能性話題設計系列游戲任務，并編寫配套游戲任務的紙質版和電子版教材、教師指導手冊和學習者手冊等。

（二）以語言教學為重點，平衡教育性和游戲性

國際中文教育在線教育游戲課堂設計的關鍵是實現教育性和游戲性的平衡。教育性指所要達到的教學效果和教育目的，游戲性則是吸引學習者學習漢語的關鍵?，F有研究發現，可通過虛擬現實技術真實呈現視覺環境和立體聲音，營造互動性程度較高的多元游戲場景（如醫院、汽車站、酒店前臺等），從而減輕學習者的認知負擔并提高其聽力技能（Tai、Chen，2021)?；趯W習者在游戲中的表現進行學習難易度的升級或降級來提供適宜的任務，可促使學習者順利完成任務（Yang等，2020）。

然而，當下研究對于語言教育中游戲性與教育性的結合關注較少，導致現有語言游戲對于學習者的吸引力不足。因此，在線游戲課堂應基于實現教育性和游戲性的平衡的策略來構建：第一，基于虛擬世界信息技術，將漢語學習的功能、話題轉化為豐富的游戲場景和任務；第二，在游戲場景中精準搭建針對學生不同個體和群體的互動氛圍、協作及任務升級式學習機制；第三，搭建界面友好的信息交互式平臺，使學習者在虛擬世界中擁有良好的沉浸式體驗和具身感知狀態。

（三）以系統評估為導向，構建教學效果評價體系

在國際中文教育中，構建在線教育游戲課堂教學效果評價體系的核心是選擇合適的測量工具和方式?，F在主要使用的關于語言教育游戲效果的評估方式為對比教學實驗組和控制組在即時和延時后測中的語言知識的學習效果和學習動機的異同（Tang、Taguchi，2021）。另外，還有研究采用縱向觀察的方法探討語言學習軟件對于提高二語口語技能的影響（Wang、Han，2021）。然而，大部分研究未設對照組，未對學習者進行質性調查，而且對于語言知識和技能的評估指標不成系統、層次不清。

在線游戲課堂可采用以下手段構建系統、科學的教學效果評價體系：第一，整合多樣化評估工具，采用語言技能測試、跨文化交際能力測試、學習情感態度測試和半結構化訪談等形式，使用前測、即時后測和延時后測等方法測量游戲課堂教學組在知識和技能方面的提高，并且縱向比較教學實驗組和控制組的表現；第二，建立多維度評估標準，基于言語技能、跨文化交際能力及情感態度的測試結果，檢驗教學成效；最終，根據評價結果，優化在線教育游戲課堂的內容設計、教材編寫和軟件升級。

六、結語

人工智能技術的迅猛發展和移動設備的普及為國際中文教育在線游戲課堂的構建和推廣提供了十分有利的條件，因此在線游戲課堂在國際中文教育中的應用前景十分廣闊。將在線教育游戲課堂引入國際中文教育，通過模擬真實的社會文化語境，創造沉浸式的學習氛圍，利用游戲任務中的合作學習機制可為師生和生生提供充分的互動機會，減少學習者言語交際的焦慮，有效提高學習者的漢語水平和跨文化交際能力，增強學習者對漢語學習的積極認同，有助于國際中文教育在全球范圍內的可持續發展。然而，若將在線游戲課堂真正落實到國際中文教育的教學實踐中，還需要更多深入、系統的探索。只有基于教學游戲內容體系和教學評估體系的科學構建，才能有效實現在線教育游戲課堂中友好的具身體驗和豐富多元的互動。

附注

1 《2023年全球游戲市場報告》，網址：https://resources.newzoo.com/hubfs/Reports/Games。

2 《2023年1—6月中國游戲產業報告》，網址：http://www.cadpa.org.cn/3277/202307/4161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