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壞事成雙（1）

“那個啥……保安先生？您還好吧？”

在收到來自地面的求救信號半小時之后，神色沮喪的我盤腿坐在一顆因為吸收了過多有害化學物質而扭曲發黃、半死不活的樹下，看著眼前的這五個年輕人。這棵樹是直接從一座搖搖欲墜的大樓頂部的裂縫中長出來的，它的根系在不斷生長的過程中，幾乎已經將大樓的頂部完全撕裂成了搖搖欲墜的兩半，按理說，像這樣的危房甚至根本不應該接近，但現在的我實在是沒心思在意這個。

畢竟，在W-3區里，幾乎所有建筑物不是已經垮塌的危房、就是尚未垮塌的危房，更何況，在經歷了剛才那種命懸一線的狀況之后，我已經對這點兒潛在的危險完全沒感覺了。

“我還好，倒是你們幾個，有必要解釋解釋發生了什么事，”我看著眼前的五人，竭力控制著自己的語氣，以免忍不住朝他們發出怒吼，“剛才那防空導彈是誰發射的？我可以起訴你們殺人未遂哦！外加襲擊公務人員和非法持有軍用裝備！至少也要讓你們在牢里待上五十年——”

“那個……是它自己發射的啦……”五人之一說道。這是個身高還不及我的肩膀的小女孩，有著小巧的手腳，齊腰長的淡金色頭發，以及一紫一綠的異色瞳，看上去就像是個有生命的洋娃娃，或者小莎平時喜歡用的那些少女投影形象。而像她這樣的女孩還有兩個，除了其中一人有著小麥色而非雪白的皮膚，另一人的瞳孔則是藍綠雙色之外，她們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三胞胎姐妹。雖然三人都穿著適合運動的沖鋒衣和登山靴，但這些衣物卻并不是常見的深色系，而是罕見的粉紅色，上面還點綴著愛心和星星的圖案，這套打扮再配上三人戴著的貓耳耳機、以及腦門上別著的碩大蝴蝶結，更是讓她們看起來和這片廢墟不搭調到了極點。

比起無論怎么看都充滿違和感的三個女孩，我面前的另外兩個人倒是要“正?！钡枚啵哼@兩個男人中，一個是三十出頭、胡子拉碴的成年男子，穿著一套相當常見的廉價野外工作服，戴著一頂經過自行改裝的安全頭盔，從他身后背著的五人中最大的包裹來看，這人可能是隊伍里的向導兼搬運工，另一個家伙比他稍微年輕一點兒、也更高一點兒，留著綠色的夸張爆炸頭，還在腦門上戴著一副帶有火焰與骷髏圖案的護目鏡。掛在這人腰間的短管霰彈槍、求生刀和攀巖用工具組表明，他擔任的應該是類似于小隊保鏢的角色。

“對于我們的所作所為造成的不便，我必須誠懇地向您表達歉意，保安先生，”在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之后，那個綠毛爆炸頭用和他的造型很不搭調的圓滑官腔說道，“我們承認自己非法降落土龍星的事實，但請相信我，剛才的攻擊并非我們所為，而是一次純粹的……機械事故?！?/p>

“對哦，而且那臺機器怪物還害死了奧黛麗！”之前說話的女孩插話道，“我們能活下來，也純粹是僥幸而已?！?/p>

“你們說的‘機械怪物，指的是那東西嗎？”我瞥了一眼被半埋在坍塌建筑里的那臺機器：在今天之前，我只在保安隊的陳列室里見過一臺像這樣的東西。根據記載，這種玩意兒是過去圣體兄弟會生產的“兵蜂”自動化防御武器平臺，擁有十六條機械腿的底盤可以確保它們在大多數困難地形上如履平地，而搭載的模塊化武器系統則有好幾十個可選選項，從近戰的動力爪和火焰噴射器，到像剛才那樣的近程防空導彈，可謂一應俱全。只不過，由于太過危險的關系，在戰爭結束不久、土龍星的工廠群剛被廢棄時，來到這里的第一批勘探者就用軍用裝備摧毀了大多數“兵蜂”，而保安隊則對隱藏在各種犄角旮旯里的漏網之魚進行了二次清掃。事到如今，這些家伙居然還能遇上一臺能啟動的“兵蜂”，實在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還有，你們剛才說誰死了？”

“我、我們來這兒時一共有六個人，”小麥膚色的女孩說道，“我是艾麗，這位左眼是紫色的是妮娜，藍色瞳孔的是小玉，我們都是……呃……與朋友們分享感受的廢墟探險愛好者。奧黛麗也是。這兩位先生是方巖和曲河，是我們雇來的……”

“不不不，我們是偶然認識這些小姐、并自愿為她們提供保護與向導服務的正義伙伴！順帶一提，我是曲河?！卑惖脑拕傉f到一半，就被綠色爆炸頭使了個眼色、沒有繼續說下去——按照過往的判例，如果在擅自進入土龍星后造成了人員傷亡，同行者將有可能為此承擔責任。而基于盈利性目的來到這里的人被裁定需要擔責的可能性，要比純粹的游客高得多。

“好了，我基本上可以推測出剛才發生的事兒了，”在繞著我轉了一圈之后，作為小莎“本體”的浮游光環投射出了她常用的全息形象，“很顯然，這幾位先生和小姐是為了探尋W-3區的神秘死亡事件怪譚而來的，但是，他們在擅自進入車間后不久，就意外發現了一臺‘兵蜂、并且不小心將它啟動了，那位奧黛麗小姐非常不幸地死于對方的襲擊，剩下的這幾位雖然成功脫離，但在逃跑時弄出了比較大的動靜，直接讓一整座車間垮了下去、把那玩意兒砸成了殘廢狀態……但在系統完全失效之前，它還是發現了我們的運輸機、并且發射出了一發防空導彈……”

“而且還打得挺準?！蔽亦止镜?。在發現被防空導彈鎖定之后，由于已經來不及安全降落，我像落水者抓住救生圈一樣直接抓住了小莎的“本體”、然后從機艙里一躍而下。萬幸的是，雖然作為小莎“本體”的浮游光環所產生的反重力力場不足以托起一個人，但至少大幅度降低了我下墜的速度，因此，除了腦袋因為撞上這棵畸形的樹而腫起一個大包之外，我目前周身上下起碼沒有什么大礙。

但那架可憐的運輸機卻已經變成了在一座坍塌的倉庫廢墟里悶燃的金屬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