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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認識新一代學習者:“α世代”學生身份的數字圖景

2023-12-25 18:17段俊吉
現代遠程教育研究 2023年6期

摘要:數字時代的教育變革充滿著復雜性和不確定性,動搖著過去看似具有絕對合理性的生存規范和行動原則。身份在某種程度上是社會化概念的延伸和深化,學生身份是學生認知習慣、情感體驗和行為方式的集中表征。出生于2010年以后的“α世代”屬于復合型世代,是被數字技術和媒介形態深度建構的代際群體,展現出明顯不同于與過往群體的代際特征,演化成獨具技術特質的“數字代”。他們是數字化時代的典型代表,看似具備群體傾向和世代共性,實則暗含極度差異化的成長特征,經歷著由傳統受教者向時代引領者、從個體化到單體化的身份變遷。學生身份的世代跨越勾連著數字技術的高度解析,是社會數字化和治理智能化的雙重投射,共同演繹當代學生的單體化趨勢。這既是教育數字化轉型過程中的全新現象,也是當前教育研究需要足夠重視卻又被忽視的關鍵議題?!唉潦来睂W生個體的極端差異化與當前教育模式的普遍集體化所引發的新的現實矛盾,需要多重教育主體共同努力,去平衡與彌合二者之間的博弈關系。

關鍵詞:學生身份;教育數字化;數字技術解析;“α世代”;微粒社會

中圖分類號:G434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9-5195(2023)06-0066-08 ?doi10.3969/j.issn.1009-5195.2023.06.008

基金項目:2019年度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基金項目“‘網絡紅人’現象對青少年價值觀的影響及對策研究”(ZX20119000370)。

作者簡介:段俊吉,博士研究生,華東師范大學教育高等研究院(上海 200062)。

一、問題的提出:學生身份與世代跨越

數字時代的教育變革充滿著復雜性和不確定性,過去看似具有絕對合理性的生存規范和行動原則開始動搖。伴隨著數字技術更迭與媒介形態變革,當代學生的身份圖景愈發呈現出數字化趨向。1991年,加拿大作家道格拉斯·柯普蘭(Douglas Coupland)在《X世代:速成文化的故事》(Generation X:Tales for an Accelerated Culture)一書中將1950年代后期和1960年代之間出生的世代,定義為X世代(Generation X)?!癤世代”被認為是嬰兒潮世代(Baby Boomers)的下一世代,是物質豐盈的一代。X世代之后的“Y世代”(Generation Y),被公認為20世紀的最后一個世代,也稱千禧一代,經歷了互聯網絡的時代躍遷,見證了科技變革與媒介轉型?!癦世代”(Generation Z),也稱為“網生代”,是指1995年至2009年之間出生的一代人,深受數字信息技術的影響,并與智能產品相伴而生?!啊甖世代’學生是精通網絡、深諳技術的一代,可以快速處理多線程任務,更注重效率而非精度?!保∕cCrindle et al.,2009)“α世代”(Generation Alpha)是2009年澳大利亞人口學家馬克·麥克林德爾(Mark McCrindle)在《從ABC到XYZ:理解全球世代》(The ABC of XYZ: Understanding the Global Generations)一書提出的代際概念,是指出生于2010年之后的一代人,也被稱為iGeneration。麥克林德爾之所以選擇用“α”這一希臘文首字母定義全新世代,旨在彰顯“α世代”是新時期誕生的第一代人。由于作為概念的“α世代”提出時間較短,“α世代”學生正處于快速成長時期,學界的既有相關研究較少,基本停留在世代區間劃分、人口學特征等方面,更深層次的研究尚屬起步探索階段。

身份在某種程度上是社會化概念的延伸和深化,學生身份是學生的認知習慣、情感體驗和行為方式的集中表征,其認同過程是學生在學校中基于學校情境的自我建構(張軍鳳,2012)。從關系性過程和自傳性過程來看,學生身份可以演化出多個研究主題,包括身份沖突與認同、自我身份預言對學業成就的影響等等(汪凌,2010)。社會階層背景與學生身份的不適應性會降低學生的認同感,表現為低學業成就和高輟學率(Matschke et al.,2023)。

“α世代”屬于復合型世代,很難用已有或確定的世代類型學進行整體劃分,也很難歸屬于某種特定的結構性世代類型。如果說“Z世代”是數字原住民的第一代人,那么“α世代”則是第二代典型群體。這一身份轉變啟迪研究者深入思考技術使用與認知發展之間的關系,并將學習者的認知視作技術變革教育的中介變量(曹培杰等,2012)。盡管現有研究已經關注到學生在線虛擬學習的社會維度,但卻很少聚焦于他們的數字身份問題(Daher et al.,2020),更未將目光投向學生群體內部的代際差異及其數字躍遷。同一世代學生不僅共享生物時空,更共享著影響集體人格的社會時空。相較前幾代,“α世代”學生成長于社會文化快速變遷的數字語境,具有明顯不同于過往群體的代際特征。數字技術與教育邏輯的深度嵌合實現了數字技術對當代學生的單體化解析。數字技術的解析不僅是對學生身份表征和存在狀態的重構,更是對“自我認知”這一哲學命題的時代回應,指向當代學生形塑自我的成長歷程。作為“數字代”的“α世代”學生如何應對數字技術解析帶來的生存變革,深切關乎著個體成長的內在動力和外部表征?;诖?,本文立足于數字轉型與媒介流動背景下的教育變革,以“Z世代”向“α世代”的代際跨越為線索,聚焦于“數字代”學生的宏觀定位、中觀差異和微觀敘事,透視數字技術對學生身份的單體化解析,從不同利益相關者的角度審視當代學生的數字身份。

二、“數字代”學生的身份更迭

從代際社會學的角度來看,“數字代”是指成長于數字化語境下的年輕世代,而“α世代”學生則是這一世代的典型群體。與生俱來的數字天賦使他們可以游刃有余地應對各種紛繁復雜的數字場景,不僅建構了強烈的代際認同,同時也與其他世代在生存觀念、價值取向和實踐方式等方面表現出顯著差異?!安煌愋偷氖来w現了結構制約或能動發揮的不同方面的特征?!保ㄉ蚪?,2022)“α世代”學生是數字技術的體驗者、行動者和推動者,在具體實踐過程中重新理解自我身份。相較于“Z世代”,“α世代”成長于社會文化快速變遷的數字語境,展現出明顯不同于過往群體的代際特征,演化成獨具技術特質的“數字代”。

1.從傳統受教者向時代引領者的身份躍遷

“α世代”學生是被數字技術和媒介形態深度建構的代際群體,經歷著相似的社會化形塑,并在后續生命周期內保持相對穩定的狀態。相比“Z世代”,作為“新十年世代”的“α世代”學生是后物質主義價值觀的先行實踐者。他們既強調自我個性的彰顯,也對不同價值觀念表現出包容性和開放性,追求廣泛而生動的興趣愛好。數字技術使“α世代”學生不斷從教育規制的普遍約束中掙脫出來,經歷著由傳統受教者向時代引領者的身份躍遷。

第一,個體差異的極度彰顯。從年齡分區來看,“α世代”學生正值心智發展和情感認同的成長階段,數字技術和媒介形態的交織更迭貫穿著個體生命歷程。共同的代際體驗不僅形塑著“α世代”學生的代際認同,也映射出與過往世代的內在差異。然而,全新世代的代際共性已然無法遮蔽代內差異,即同一世代學生內部的前進步伐和發展方向各有不同,既體現在城鄉差異和階層差異上,也反映于相同成長語境的多重分化。不同于“Z世代”,“α世代”學生的成長語境已經完全被數字技術所覆蓋。借助互聯網絡和數字媒介,他們可以輕易地檢索、獲取和傳播各種信息。與此同時,“α世代”學生的數字活動也是大數據分析和算法運作的關注焦點,個體差異總能被精準捕捉并被深度分析。人類天生具備顯著的個體化特征,而這一特征更加清晰地體現在“α世代”學生的日常實踐及其差異化表達中。因此,“差異性”并不是單一學生的個體表征,而是指向“α世代”學生的群體特質。

第二,內在需求的動態轉變?!唉潦来睂W生作為“數字充?!钡囊淮?,家庭結構的轉型和社會文化的躍遷共同形塑了他們的自主特性和個體表征。他們更愿意深耕內心世界,自我決策和自我支配傾向愈發強烈,表現出對傳統文化和普遍慣習的依戀感減弱,對媒介社交、虛擬關系等數字表征的認同感增強。相比“Z世代”,“α世代”學生擁有更強的學習能力、技術基礎和成長意愿,成為極具可塑性和前瞻性的一代。他們對非常規成長路徑的追尋契合世代特征,重視自我意識的實現和個體創造力的發揮。在充滿不確定性的探索過程中,“α世代”學生的單體化屬性逐漸成為與現實博弈的關鍵能力。傳統周期性、結構性的學業評價已無法滿足“α世代”學生的反饋需求,逐漸向精細化、針對性的即時評價轉變。他們不再將自己視作平均數值層面的“分母”,而是具有異質屬性的獨特個體。同時,他們既需要在即時反饋過程中調整自我發展方式,更需要彌合極端差異化帶來的裂痕。

第三,成長邏輯的多元投射?!唉潦来睂W生是“數字代”的典型群體,其教育行動總是發生于特定的數字場景。作為流淌著數字基因的全新世代,“α世代”學生未曾體會過以往代際所經歷的知識生產過程,卻深刻感受著指數級內容增長和信息爆炸的沖擊。他們在學校場域與數字時空的知識獲得是過往代際難以企及的,與之相伴的是注意力持續時間的縮短。這一代學生更傾向于沉浸式、游戲化和多元性的生存體驗,契合了知識傳授方式和課堂學習方式的數字變革。相比“Z世代”,“α世代”學生勇于嘗試新鮮事物,以更加向上的姿態迎接未來世界的復雜挑戰。他們需要的不僅是自由探索的學習氛圍和平等對話的交往基礎,更關注情感維度的深度浸潤。同時,“α世代”學生總是自覺地擁抱數字技術,并以此作為審視和理解自我成長的時代標準。他們并不在意學習內容的來源,與生俱來的信息檢索天賦消解了對信息權威的敬畏。

2.從“個體化”向“單體化”的身份跨越

作為自反性現代化理論的核心,德國社會學家烏爾里?!へ惪耍║lrich Beck)所強調的“個體化”是用于詮釋現代社會運作機制的概念。伴隨著現代社會進入自反性階段,個體從結構性力量和標準化框架的宰制中抽離而出,同時又將新的結構規范進一步內化。個體化意味著傳統力量的消解和弱化,由獨立存在的個體自己決定行為并自證合理性,即安東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強調的“去傳統化”(Giddens,1991)。貝克強調個體化作為“結構”的存在意義,而吉登斯則認為個體化是一種動態變化、靈活調整的結構。除了貝克和吉登斯,齊格蒙特·鮑曼(Zygmunt Bauman)也認可現代機構對個體生存方式選擇的重要意義,并強調“個體化”指向人的身份由“承受者”向“責任者”的轉型?!斑x擇是當代個體的特征,以往人們沒有那么多選擇”,個體化中的人“必須生活在、也是被迫生活在風險環境中,在這種環境中,知識與生活變化都是不確定的”(烏爾里?!へ惪说?,2011)。在貝克看來,“自反性”選擇過程意味著個體由外在強制轉向有意識的自我認同(Elliott,2000)。個體化是社會結構轉型的產物,而不是來自社會進程中個人的解放(Beck et al.,2004)。在這個意義上,個體的自我決定源自于社會強迫(Bauman,2000)。人們生活在一個由速度發號施令的世界中,所有人都被“要事清單”的工作所支配(哈特穆特·羅薩,2018,p.23)。由此,“個體化”投射出一種充滿不確定性的自由景象:在傳統社會結構的解體過程中,新的問題和風險也隨之而來。

德國社會學家克里斯多夫·庫克里克(Christoph Kucklick)在代表作《微粒社會:數字化時代的社會模式》(The Granular Society:Why We Need a New Model of Society for the Digital Age)中提出“單體化”概念,旨在強調人是如何在數字化技術的復雜運作過程中成為“單體人”的,即表現出顯著的差異性和特殊性。在不同學科的既定論述中,“原子化的人”“單向度的人”等提法都是對人性的多重假設,而作為概念的“單體人”則從本質意義上揭示了深度數字化時代的人的生存方式?!皢误w人是指因數字化技術測量而呈現出極端差異與獨特性的個體,單體化是數字技術使得其所測量的對象極端差異化?!保死锼苟喾颉炜死锟?,2018,p.Ⅶ)與“個體化”相比,“單體化”呈現出全新特征。在現代社會,個體仍然是社會再生產的基本單位,在構造主體間性的過程中強調結構視角下的完整自我。進入以“深度數字化”為特征的微粒社會,整體社會的“粒度”在技術作用下不斷降低,構建出微粒社會的基本模態。所謂“粒度”是指被分析和解構的維度,數據的維度越豐富、精度越準確,與之相伴的粒度則越低。因此,成長于微粒社會的普遍個體獲得了新的數字身份,由過去的“理性人”變成“單體人”。作為單體化存在的個體不再是現代社會中強調“聚合”“主體性”的制度化個體,指向高度差異化的現實表征。

數字技術的復雜運作及其對“α世代”學生的多重影響不僅依賴于物理基礎設施建設的提升,更基于學習方式和認知觀念的重構?!皵底只巧鐣l展的全新進程,既推動了社會變革,也會引發‘人的問題’。在這一階段,社會形態向微粒社會(又稱數字社會)轉變,數字化程度空前加深,個體差異被深度解析,單體化趨勢出現?!保ㄖx洋等,2022)不同于制度力量驅動的個體化,作為概念的單體化深受數字技術影響,不僅強調個體差異,而且彰顯了跨越人類文明的極度差異化。即便是同一世代或同一個體,其在不同時空關系中顯現出的細微差異也能被數字技術所捕捉。數字技術主導的理性體系以更加開放和暴露的方式揭示出當代學生的存在方式,作為“數字代”的“α世代”學生演化出彰顯數字存在的單體化身份表征:他們不再是過去普遍意義上的完整個體,而是在數字技術的多重應用中被高度解析的單體人,變得更加分散。

深度數字化生存是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必然表征,學生身份將由“個體化”向“單體化”跨越。數字技術具有先天的擴容和解放功能,并與當代學生的成長歷程深度融合。它通過動態賦能的方式使學生掙脫了既定的框架模式,釋放出愈發閃耀的技術活性。同時,以數字技術為內驅力量的媒介形態通過頂層設計推動教育場域的多元重構,指向學生身份的單體化展演。從功能性角度來看,技術存在的價值意義是人類用來改造和征服自然的工具。它看似服務于人類,但實際上離得很遠。當數字媒介逐漸成為技術呈現的主要形態,那種技術與生俱來的冷漠與抽離感也隨之慢慢消解。在這個意義上,“單體化”是理解全新世代的理論工具和實踐線索。然而作為數字化時代的全新現象,“單體化”尚未進入教育研究的理論視閾。

三、數字技術對學生身份的單體化解析

作為與微粒社會相伴而生的時代概念,單體化聚焦于數字技術對人的解析。不同于個體化強調人的多元差異,單體化指向更加特殊和極度的差異化。從概念層面來看,數字技術對人的解析是通過數字算法、數據分析等技術手段將人的觀念透明化、存在單體化和經驗圖像化,是極度凸顯個體差異性的數字化過程?!巴ㄟ^數字技術的解析,人的‘差異的個體性’被顯著呈現。如果人依然被視為‘類存在’,那么被數字技術解析的單體人的‘類存在’,是有區隔度的涇渭分明的‘類’?!?(郭倩倩,2022)從技術與學生的關系來看,數字技術對個體身份的高度解析是學生單體化的教育本質。

1.數字技術解析下的學生身份特征

以社會物理學為代表的定量社會科學聚焦于數字化對人的解析,通過大數據技術和算法運作將人的日常行為實踐和思維模式轉化為代碼,在分析人的過程中重新理解整體社會的多重變遷。在數字技術解析過程中,單體化傾向和個體化特征相互纏繞,影響了當代學生的成長方式,形塑出這一世代的生存特征。數字技術對當代學生的單體化解析不僅體現在基本生存方式上,更散布于學習方式、課程安排和學業評價等不同維度。首先,“α世代”學生的認知偏好呈現出高度差異化特征,與之關聯的學習方式同樣強調個性化。其次,不同課程的具體設計更關注學生的情感需求,契合“α世代”的個體追求。最后,學業評價的數據分析更加精細、差異分層更加顯著,映射出當代學生的單體化狀態。因此,“α世代”學生是被數字技術解析并重構的單體人,是受制于技術同時也反向影響技術的一代人。

傳統教育模式的底層邏輯是以科層機制為核心的同質性思維,其基本導向是保證穩定性、探查相似性和追尋確定性,最終指向求同而非求異。這種簡單化思維主導的教育范式呈現出抽象、普遍、模糊和泛化等單一維度特征,通過集體化生產方式遮蔽學生的多重差異從而建構起穩定教育秩序。數字技術對學生身份的深度解析改變了個體的存在狀態,無論在學校場域、家庭時空或社會范疇,當代學生被數字化為“數字個體”?!皵底执钡莫毺厣矸菔钱敶鷮W生進行生存體驗、自我認知和社會交往的重要前提?!叭绻麑⑷说臄底只暈閿底稚鐣J識人’的方式,那么,這一個特殊的過程就與人類發展史上那個久遠的哲學命題——‘認識你自己’——密切有關?!保ㄖx新水,2021)單體化的數字定位不僅從根本上改變了當代學生的生存方式,更重要的是改變了他們認識自己的方式?!罢J識你自己”的數字語義并非完成時的結果,而是一種進行時的狀態。

從技術迭代的角度來看,數字技術對學生身份的單體化解析是其數字化本質之一?!叭绻廊灰暼藶椤悺?,那么被數字技術解析的單體人,形成的是有粒度的‘類’,人與人之間勉強相連,卻顆粒般分散?!保死锼苟喾颉炜死锟?,2018,p.7)在數字技術的解析過程中,人的差異性以更加多元的方式被呈現,指向人的單體化趨勢。在數字技術解析當代學生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面臨著技術控制的教育傾向。不同利益相關者只有滿足作為單體人的學生的個性化需求,才能實現教育管理與教育服務的雙重平衡。在單體化的生存視閾中,“α世代”學生的身份圖景投射出數字化解析下教育治理的功能需求。因此,考察數字技術對“α世代”學生的深度解析,不僅是社會物理學的發展追求,更是個性化教育治理的現實需要。

2.數字技術解析學生身份導向的教育困境

在數字技術解析學生身份的過程中,教育效率提升的同時也導致個體間差異變大?!拔覀儨y量得越來越精確,不平等就越發明顯?!保死锼苟喾颉炜死锟?,2018,p.14)由差異引發的不平等直接指向教育公平的問題實質,不同教育個體之間的關系疏離愈發明顯。那么,如何認識數字技術解析學生帶來的極度差異性問題,并保護作為單體人學生的教育權利?如果這種差異沖擊甚至顛覆了教育場域的動態平衡,如何保證教育的公平?教育者在借助數字技術解析并認識當代學生的同時,既要考量數字技術的教育功效,更要規避與之相伴的教育失范。因此,數字技術解析學生身份導向的教育困境值得關注。

第一,存在狀態的數字憂慮。加速社會和風險社會的出現都指向數字技術的深度展演,由數字化引發的個體生存狀態變更正加速來臨。在數字技術的多維運作下,信息傳播方式呈現出單體化特征,勾連著個體身份的深度流變。不同于個體化趨勢對成長差異的有限強調,單體化傾向從更加細微而精確的維度重構著當代學生的存在狀態。在數字技術解析學生身份的過程中,相伴而生的是存在狀態單體化帶來的數字憂慮。數字網絡將學生的存在解構為微粒狀態,并在日常生活實踐中重新定義了個體身份。這種單體身份的結構從根本上改變了當代學生的存在狀態,深刻影響著他們對外部客觀世界和內部心靈世界的理解。換言之,當代學生的主體定位在數字技術解析過程中迎來全新的時代挑戰:自我意識的個性宣揚和求同趨向的強烈抵抗相互交織,數字實踐的符號展演也誘發個體的生存憂慮。

第二,教師角色的數字局限。當傳統世代接觸到前沿數字技術,總是在新舊相遇中表現出“后知后覺”的接受和應用狀態。在知識迭代更新加速的智能時代,教師有可能失去他所擁有的知識優勢,因為既有經驗在越來越快的創新之下變得越來越沒有價值(哈特穆特·羅薩,2018,pp.132-133)。伴隨著數字技術的高度解析,傳統教師既受到來自他者對權威身份的挑戰,也容易產生技術適應過程中的自我認同焦慮。對于教師而言,數字變革帶來的角色焦慮始終存在,而技術解析將其進一步放大。從技術接受曲線來看,教師對前沿數字技術的理解和接納表現出多元立場和復雜態度。一方面,他們在認知、轉化和應用數字技術的過程中不斷向外索取和追逐,忽視對自身存在方式的生命性探索,遮蔽了主體性發展的重要價值。另一方面,他們面臨著數字觀念偏好和代際特征差異帶來的師生關系挑戰,在引發師生信任危機的同時弱化了對學生的數字化培育。這體現出教師角色的數字局限,直接影響了師生關系的數字重構及其文化生產。

第三,家庭場域的數字代溝。數字技術解析在彰顯“α世代”學生身份特質的同時,也擴大了親代與子代之間的數字差異,具體表現為家庭場域的數字代溝。任何世代的誕生都不會是毫無瑕疵的完美形態,與其他群體的連接和互動往往存在不同程度的隔膜。傳統的家庭教育場域受制于物理空間的束縛,而數字技術和新興媒介的介入使得家庭場景脫離時空制約,對親子交往方式提出新的時代挑戰。數字技術解析重構了傳統家庭文化,家庭角色的轉換與家庭地位的變化引發家庭內部結構和關系的重塑,改變了傳統家庭的權力分配和互動方式?!半S著家庭媒介生活‘原子化’趨勢加劇,家長與孩子的生活世界被進一步割裂,共同經歷銳減、共同話題難尋、親子關系疏離、價值觀念迥異,從而加深了親子之間的‘溝通壁壘’?!保挚?,2021)家庭成員對數字媒介的依賴顛覆了家庭空間的意義生成:他們看似生活于相同的物理場域,卻各自沉浸于主體營造的虛擬世界。同時,不同代際的家庭成員對數字技術的理解和應用具有明顯差異,彼此交流時表現出強烈的不適感。

第四,研究視角的數字障礙。作為微粒狀態的數字社會不斷經歷著數字技術的深度解析和動態重構,為當代學生的單體化生存提供了更加精細的實踐語境。與微粒社會相伴而生的智能革命演化出高度的數字解析能力,以更加準確的方式預測著學生的具體行為。單體化運作機制放大了學生存在的個體差異,但也在分解情感顆粒的語境中遮蔽了學生身份的真實表征。如果教育研究者無法洞察學生身份的數字轉變,也沒有掌握重新認識學生的時代語義,便會在教育語境中失去理解路徑和話語權力,遭遇認同混亂帶來的生存失衡及其相伴而生的教育危機。新生事物往往存在與既有經驗相悖的元素。理想的教育是在追尋真理的過程中,立足時代的變革背景審視學生的全新身份。如果只是囿于傳統立場,將限制學生個體的成長變革,以及研究者自身理解方式的數字轉向。

四、平衡與彌合:多重教育主體的數字化探索

每一全新世代學生的出現都是一場時代大考,需要教育場域中不同利益相關者的自我確證?!凹夹g運用需始終體現人的主體性發展這一根本需求的人文特性,力求實現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有機統一?!保譃I等,2019)在數字技術的高度解析下,“α世代”學生愈發展現出作為單體人的成長特征,而數字賦權與數字賦能也衍生出新的時代語義。前者是指不同利益相關者需要重組權力構成以形成新的教育合力,主動為學生營造智慧教育環境和提供數字網絡保護。后者指向一種立足于數字素養的能力教育,引導學生理解、掌握并運用互聯網絡,使數字技術真正為學生所用。學生個體的極端差異化與教育模式的普遍集體化產生新的現實矛盾,如何平衡與彌合二者之間的博弈關系則成為多重教育主體需要共同努力的方向。

1.學生身份的自我覺知

在數字技術解析身份的成長語境中,“α世代”學生呈現出差異性的單體化,包括認知偏好、學習方式、思維觀念和行動實踐等方面都映射出數字化的世代特征。在深度數字化時代,如果學生無法認識并把握自己,便會受到技術的擺布。他們必須經過動態的自我認識過程,才能意識到個體身份與數字技術的內在聯結,從而實現存在狀態的自覺掌握?!唉潦来睂W生追求多元的生存狀態、認知方式和價值取向,在集體主義和個體主義的教育文化碰撞中呈現出更具生命力的身份圖景。他們的代際特征已經超越線性劃分的刻板維度,愈發展現出數字原住民的生存特征。在這個意義上,以數字技術為動力的世代跨越成為當代學生的身份表征。他們正處于快速成長的上升階段,充滿無限未來可能的同時也需要面對諸多矛盾性挑戰,包括宏觀層面由社會結構和數字技術變革帶來的存在性挑戰、中觀層面由家庭環境和學校教育帶來的社會性挑戰以及微觀層面由個體感知帶來的認同性挑戰。

面對數字技術解析帶來的不確定性,“α世代”學生需要不斷審視和挖掘內心深處的發展力量,借助成長智慧應對教育生活的多重挑戰:不僅包括日常學習和交往關系的變化,也包括自我情感能力的提升?!蔼氁粺o二的個體在微粒社會中因彼此間差異的顯現產生自身與群體的背離,失去群體歸屬從而加深個體孤獨?!保ㄌK宏元等,2021)社會特征與世代成長的雙重變化要求當代學生具備關鍵的共情能力,既要學會共享自身的情感狀態,同時也需要在理解他者情感流動的過程中形成雙向的情感認同。這一能力不僅能幫助“α世代”學生直面未來的不確定性,更能彌合單體化趨勢引發的個體極度差異,滿足個體成長過程中的歸屬感需求。當代學生傾向于在日常學習實踐中探索未知的可能性,不僅是自我實現的內在要求,更是成長環境的外部建構。只有當他們將向內生長的動力轉換為向外開拓的勇氣,數字技術解析的正向影響才能真正顯現。

2.教師角色的技術躍遷

在世代更迭過程中,作為受教育者的學生已然擺脫了傳統認知中被動接受學習的刻板印象,日益表現出主動學習、主動探索和主動展現的積極身份特征。數字技術為信息生產提供持續動力,而信息的密集性傳播則導致知識供給的結構性失能。在當代學生的成長躍遷中,認知能力進化與感知容量過載之間始終存在著特定的動態張力。伴隨著數字技術的升級,“感知過載”的問題表征也隨之更加凸顯。當信息超載和技術過量成為數字化時代的生存挑戰,教師需要引導學生穿越超負荷信息生產的迷霧,重新尋找和建立知識學習的信念?!敖處熜枰斫饧夹g的遮蔽,認知技術應用背后的邏輯,以保障自身不會被技術所束縛控制?!保ê陆ń?,2022)同時,如果學生沉溺于數字技術營造的思維桎梏之中,教師還需要將他們從技術的迷思與遮蔽中抽離出來,以審慎的目光和批判的思維拔除技術的“倒刺”?!唉潦来睂W生的單體化身份特征對個性化教育提出強烈要求,因此,教育數字化語境下的教師需滿足當代學生的異質需求。數字化時代既賦予當代學生彰顯差異、追求個性的現實可能,也為教師提供多元的教育理念和豐富的教育策略。

首先,教師需轉變數字技術理念,完善教師專業職責?!靶乱淮處熗瑯有枰杂X地重新定位教師角色的內涵,進行教師專業角色的理念轉換,并使基于技術的教學成為教師教學的核心能力?!保ǘ′?,2017)面對數字技術對學生身份的高度解析,教師需不斷更新既有的教育觀念,幫助學生積極應對與數字化生存相伴而生的不確定性風險。他們需要從自我劃定的技術局囿中脫離出來,以更加開放和具身的方式理解數字迭代與學生成長的關系。其次,教師需洞察世代成長特征,優化課堂教學方法?!叭ブ行幕薄叭ブ黧w化”和“即時性”是“α世代”區別于其他世代的代際特征。盡管作為“數字代”的“α世代”學生成長于深度數字化語境,但是仍然可能無法區分虛擬時空和現實語境而在虛實交互的場景切換中迷失方向。教師需要理解“α世代”學生的知識接受心理,通過提高學生特征認知度、數字文化敏感度、新型媒介接受度和技術形態轉化度等方式進行具體化的教學安排。最后,教師可借鑒國內外成熟經驗,開設媒介素養課程。數字技術更迭催動著媒介形態變革,媒介化生存同樣是“α世代”學生的成長底色。教師需要通過設計特色媒介素養課程,在感性認知數字場景的同時理性分析虛擬現實,以適應技術與媒介深度融合的教育變革。

3.家庭哺育的雙向交互

“α世代”學生的父母大多成長并生存于數字化時代,教養觀念的形成、教養策略的選擇以及教養實踐的展開已然不同于傳統世代。教養方式的轉變不僅決定著“α世代”學生的成長模式,更顛覆了傳統親子關系,呈現出典型的代際特征。數字技術不斷放大的不僅是當代學生的個體差異,更是親代對子代教養方式的代際差異。親代的身份表征同樣經歷著數字迭代,由過去單一的哺育者向同伴、導師等多重角色轉變。家庭教育的數字化展演不僅指涉了學生身份的自我認同,也包含著不同親代媒介素養的呈現方式?!叭绻鐣冞w過程沒有滲透到代際接替當中,那么,產生于新機制的新動力便不會對傳統遺產的代表者產生影響作用。如果代際接替不是持續進行的,世代之間的互動過程就會伴隨沖突的發生?!保枴ぢ?,2002)親代面臨的養育挑戰不僅在于代際交互中的數字代溝,更指向子代成長方式的數字化風險及其應對。這種風險來源既包括不同代際間數字觀念和媒介素養差異引發的認知風險,也包括極端差異化顯現過程中的子代單體化風險。數字技術具備的精準性特征和針對性屬性為親代理解子代提供了重要的信息文本,與之相伴的是高度解析帶來的多重風險。

親代對“α世代”的教養愈發精細化。首先,親代需要在自我接納過程中克服對數字技術的焦慮,正確認識并運用新型媒介技術;通過適應和協調主體與技術環境的深層關系,積極應對“α世代”學生的動態成長以及數字化生存帶來的時代挑戰。其次,作為家庭教育的主要行動者,親代要通過親子交往洞察學生的數字化發展軌跡,掌握他們的數字存在狀態和網絡關鍵行為。根據學生的成長階段與發展規律,調整心態,針對性地選擇差異化的教育方式。比如,面對低年齡段學生,親代需要引導他們形成正確的數字思維,建立良好的數字習慣與行動規則;面對高年齡段學生,親代應當學會主動交流,了解并分析學生的數字行為狀況。同時,親代應當及時更新自身的數字觀念、豐富數字技能并提高數字素養,以應對復雜多變的教育數字化趨向。最后,當數字技術解析與應用成為必然,親代同樣需要重新審視自身與子代的互動方式,將潛在數字風險轉化為外在交往關系的重構。親代應當在理解和接納個體差異的基礎上引導子代的自我發展,以更加平等的姿態展開親子對話。親代在鼓勵子代挑戰自我的同時,也消解著自身的認知邊界,改變了平均意義上的成就限制,為子代探尋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提供家庭支持。

五、結語:數字技術與學生身份的未來關系

數字技術的每一次變革都給社會系統帶來巨大影響,而作為與人緊密聯系的教育領域同樣經歷著深刻轉型。在深度數字化時代,重新認識并理解學生身份是亟需思考且不可回避的教育議題。在數字技術解析的單體化語境下,“數字代”的代際身份使他們展現出不同于過往世代學生的數字特征,同時也具備了多重身份展演的技術可能。從“Z世代”到“α世代”并不只是生物年齡的世代跨越,更指向當代學生的生存轉向。他們的身份更迭映射出鮮明的數字特征,暗含著技術變革的時代烙印?!唉潦来睂W生的存在方式、價值取向和交往風格正逐漸成為教育場域以及整個社會變化的投影,與之關聯的是不同利益相關者的自我重構和現實應對。只有當不同教育主體形成合力,才能幫助學生應對數字技術高度解析語境下的身份更迭及其未來挑戰,才能真正理解數字技術與學生身份的未來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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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23-01-16 責任編輯 汪燕

How to Understand the New Generation of Learners:

The Digital Landscape of Identity of Students of the Generation Alpha

DUAN Junji

Abstract: The educational transformation in the digital age is full of complexity and uncertainty, shaking the seemingly absolute rationality of survival norms and action principles in the past. Identity is to some extent an extension and deepening of the concept of socialization, and student identity is a concentrated representation of students’ cognitive habits, emotional experience, and behavioral patterns. Students of the Generation Alpha born after 2010 belong to a composite generation, which is an intergenerational group deeply constructed by digital technology and media forms, showcasing clearly the intergenerational characteristics different from previous groups. It has evolved into a “digital generation” with unique technological characteristics. They are typical representatives of the digital age, seemingly possessing group orientation and generational commonality, while actually implying extremely differentiated growth characteristics. They experience the transformation of identity from traditional learners to leaders of the times, from individualization to monomerization. The generational leap of student identity is closely linked to the high degree analysis of digital technology, which is a dual projection of social digitalization and intelligent governance, interpreting the trend of individualization among contemporary students. This is not only a brand new phenomenon in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but also a key issue that current education research needs to pay enough attention to while actually has neglected. The new practical contradiction between the extreme differentiation of students of Generation Alpha and the widespread collectivization of the current education model need to be addressed by the joint efforts of multiple educational entities to balance and bridge the gam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two.

Keywords: Student Identity;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Digital Technology Analysis; Generation Alpha; Granular Socie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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