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非洲兄弟撿“寶”

陳默

李輝

每天早上9點，尼日利亞中國和聯公司設在哈科特港市奧尼港的海外倉開門時，一條“丁”字形隊伍已沿著門前馬路與墻邊兩側展開。門前是100余輛大卡車組成的長龍，墻邊兩側是做小生意的當地婦女、兒童。孩子們拿著水果、飲料等，沿車隊一路叫賣。

卡車魚貫而入，倉庫內外變得像集市般熱鬧。自2021年這個海外倉建成以來，每到豐收季節，和聯雇用的當地農民超過千人，并在周邊地區長期雇用400多人，租用卡車、拖頭100余臺。本地老員工伊薩赫說，能進和聯工作，已成為當地人的一種榮耀。面對生意盈門的場景，和聯總經理李輝說：“所謂生意人，就是要不斷地生出主意。一個成功的生意人應該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p>

決明子是尼日利亞常見植物，但長期以來當地人覺得它沒有什么價值。尼聯邦農業貿易促進會秘書皮斯說：“以前，決明子對我們來說毫無用處。它漫山遍野地長，占了土地，吸收了養分。人們為了消滅它，用大火燒、用鐵鍬挖，但它越長越旺，成了農民的心頭恨?！?/p>

李輝告訴當地農民，決明子是個好東西，既是食物和藥材，又能當玩具填充物，還可做工業原料。他讓大家去收撿決明子賣給和聯。一些農民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去野地里撿來決明子，李輝帶著員工現場收購，有多少要多少。

農民們拿著用決明子換來的一沓沓鈔票，簡直樂壞了：“這東西居然是個寶！”消息很快傳開了，老人、婦女和貧困兒童都開始在地里“撿寶”。豪薩族小伙子賈斯汀興奮地說：“決明子到處都有，以前我覺得它像老鼠屎一般討厭，現在感覺它像黑色的金子那么漂亮?！?/p>

左圖：當地人興高采烈地把決明子送到中國和聯的貨柜。右圖：李輝引導當地農民采集被視為廢物的洛神花，為他們增加收入。

來自高原州的伊曼努爾說：“在我老家，全村人的收入都因為決明子增長了一大截，許多人不再為買不起食物、孩子上不起學發愁了?！本炜偩忠晃还賳T拉著李輝的手說：“這些年，我一直想為家鄉做點事，但真不知道做什么。您這一舉動了卻了我多年的心愿?！?/p>

為把決明子變成“黑色金子”，李輝做了大量的工作，與中國海關密切溝通，成功推動了尼日利亞決明子對華準入，2023年出口的決明子預計達2.5萬噸。尼方估算，僅決明子一項就可解決尼超過1萬個農民家庭的收入問題。

“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才能在對外合作中獲得對方最大的支持”，這是李輝的經驗。自從上世紀60年代獨立后，尼日利亞一直是非洲糧食、農產品出口大戶。但后來采取的單一石油經濟模式，加上人口爆炸式增長，讓尼日利亞成了非洲糧食進口大戶。尼總統高級特別顧問西德尼說，振興農業經濟是聯邦政府的重要任務之一。

李輝說：“尼日利亞有大量農地和農村人口，農業發展潛力巨大，特別是經濟作物前景廣闊。我們和當地政府形成了較強合作，將指導農民大面積種植經濟作物，幫助他們提高生活水平?！?/p>

“作為一家供應鏈公司，我們的首要工作就是幫當地解決出口問題?！?021年，和聯建成了占地150畝的海外倉，與海關僅隔一條馬路，被河流州政府指定為海關監管倉庫，為商戶提供快捷的“一條龍”服務。做大宗商品貿易的一位同行說，以前，貨物要到公共碼頭辦理各種手續，排隊就要排一天一夜，如今貨物隨到隨卸，海關、港務局隨時辦理，“效率真是太高了”。

為便利農產品出口，李輝在自家倉庫內建了1.6萬平方米的室內倉，用于農產品出口前的存儲，并聯合其他中資企業開發農業經濟項目。通過和聯海外倉集港、出港的中資企業已有近500家。

中國企業大規模進入尼日利亞市場比較晚，也就是近10年左右。許多人對當地文化和法律不夠了解，因此遇到了很多麻煩。

李輝給出的建議是“兵馬未動、法律先行”。他說：“我們的策略是不打無準備的仗，在做每件事情前，都會先把這個行業的法律完全摸透了，然后再去做。如果盲目去做，就可能因為小環節導致重大投資的失敗?！?/p>

近年來，國內新能源產業快速發展，對鋰礦的需求大增。尼日利亞的鋰礦被大量勘探出來，許多中國人涌入當地，有的從事與鋰礦開采相關行業，有的專門從事貿易，有的則開采、貿易一起干，甚至還有人做起了專門從事鋰輝石品位測量的服務行業。

李輝也在摩拳擦掌，但遲遲未進場。他覺得，應該先把整個產業鏈弄清楚再說。隨著鋰礦的熱度越來越高，尼日利亞各界的關注度也越來越高。尼環保部、民防團、移民局、土地局等部門集體出動，到各礦區查找漏洞。由于土地證、環評證等通常掌握在當地人手中，中國企業或公民一般只負責技術、投資、裝備等，導致出現了不少糾紛。

2023年8月，尼日利亞中國礦業聯合會成立，在中國駐尼日利亞大使館舉行了揭牌儀式。李輝被選為常務副會長。在隨后舉行的培訓活動上，他說：“礦石從勘探到開采、運輸，再到出口，總共有21個證件需要辦理！”此話一出，會場瞬間安靜了下來。李輝展示了團隊花了近一年時間整理的資料，說：“如果證件齊全，大家可以放心大膽地去做，還有什么問題，我們可以提供幫助！”

在此之前，李輝已與尼方各個部門做好了深入的對接，一旦中資企業遇到麻煩，能在第一時間找到相應的部門和人員，免去了許多同胞辦事無門的困擾。中國駐尼日利亞大使崔建春握著李輝的手說：“你們為中國企業做出了表率?！?/p>

10月，李輝回國參加了中國國際礦業大會和世界華僑華人工商大會。他表示：“礦產對一個國家來說，不僅是基礎工業的需要，更是高科技產業發展的基礎。作為一名長期在海外工作的華僑，我愿意帶領我們團隊為國家發展貢獻自己的微薄之力?！?/p>

近兩年，中國礦企在尼開展業務很活躍。一些敵對勢力出于種種目的，誣稱中企破壞環境、掠奪資源等。雖然中企給了合作伙伴大量分紅，但錢并沒有都分到真正應該得到補償的民眾手里。一些不明真相的當地民眾也因此對中企有了誤解。

面對這些情況，李輝耐心地擺事實、講道理。他說，中國人投入了海量資金幫助尼日利亞發展。一些西方人既不能、也不愿幫助非洲發展，卻污蔑中國人“破壞環境、掠奪資源、虐待工人”。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到底是誰在做這些事。他告訴《環球人物》記者，中國礦企在當地誠意滿滿，比其他國家的公司給當地人的工資更高，中國企業向當地合作方、社區、各級政府繳納了巨額利潤分成與稅收。

有一次，尼日利亞一家調查機構發布報告，指責中國礦企“支持恐怖主義”。李輝找到了這個機構的負責人。對方是一位在尼日利亞甚至整個非洲媒體界都很有影響力的人物?？吹街袊苏疑祥T來，這位負責人也很強硬，將指責中國礦企“支持恐怖主義”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等對方說完，李輝不慌不忙地說：“中國人從來就不支持恐怖主義。一個最簡單的道理是，我們在尼日利亞投入了大量資金，有的人是集全部財力，甚至舉債來到這里投資。我敢肯定的是，任何一個投資者都不可能去支持恐怖主義，去破壞自己辛苦營造的良好營商環境，除非他瘋了！”

聽了李輝的話，這位調查機構負責人盯著他的眼睛，一言不發。李輝說：“您縱觀全局，希望能夠明察事情真相，弄清到底是誰在幫助非洲、幫助尼日利亞發展，又是誰在掠奪非洲、掠奪尼日利亞?！边@位負責人終于將一直托著下巴的手放下，并向李輝伸出手去。他握住李輝的手說：“李先生，中國人是我們的朋友，是好朋友，永遠的朋友。我明白了很多道理，謝謝！”

如今，李輝已是尼日利亞的僑領之一。在他心里，“中國人幫助中國人是天經地義的事”。2021年，一對中國兄妹用全部家當從國內進了一批貨，運到尼日利亞后卻被當地合伙人據為己有。對方為阻攔他們提貨，通過當地移民局將兩人關押起來，計劃將他們驅逐出境。李輝知道后，二話不說，迅速尋找途徑聯系移民局。當天是周日，移民局無人上班，李輝讓人給兄妹倆送去熱乎乎的餃子。一星期沒吃到中國飯的兄妹倆流下了眼淚。被關押的小伙子感慨地說：“中國越來越強大，不只是因為經濟原因，更是因為中國人的心齊?！?/p>

移民局在了解情況后，次日便將兩人釋放。哥哥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這一次我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沒想到能被同胞迅速救助。以后我也會竭盡全力，將這份愛心傳遞下去！”

2023年5月，李輝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他說：“有了中國共產黨員這個光榮的稱號，我將絕對聽從黨的指揮，絕對捍衛中國的尊嚴?！?/p>

1981年生，2001年創業，2016年赴尼日利亞從事物流、農產品貿易等?，F為尼日利亞中國和聯公司總經理、尼日利亞中國礦業聯合會常務副會長。2023年5月加入中國共產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