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鴨香，年味濃

臘月里的故鄉，無論是尋常巷陌，還是農家庭院，都洋溢著板鴨的香味。在我的家鄉，板鴨是人們飯桌上不可缺少的一道美食。過年時，人們什么都可以不吃，但唯獨板鴨不能少，故鄉人就好這口。

不過，在二十多年前的故鄉，板鴨還是一種“奢侈品”。臘月到時，人們才開始忙碌起來制作板鴨。我的外婆就是制作板鴨的能手，她告訴我，制作一只板鴨要經過許多步驟，宰殺的新鮮鴨肉必須反復清洗，然后加入精鹽、香料反復腌制，最后才進入最重要的晾干環節。

受制于當時的生活水平，制作板鴨只能借助自然的力量進行脫水晾干，外婆制作的板鴨都是用竹繩將鴨子吊起來放在院子里晾曬。當然，在故鄉，家家戶戶都在曬板鴨，院子里掛著成片的板鴨，猶如一個個方陣一般，顯得頗為壯觀。

在冬日暖陽的照耀下，院中的板鴨身上晶瑩剔透的油脂開始緩緩滴落，那獨特的臘香味也隨著暖冬的風飄進每一戶人家，勞作的人們不經意間與板鴨的香味邂逅，似乎瞬間如夢中驚醒。因為板鴨香，年就快到了。于是，欣喜之情便在心中彌漫開來。

不過，曬板鴨也是一件細心且操勞的活。晾曬的板鴨，必須時時關注著，蟲鳥總是受不了板鴨的香味，忍不住上前咬上幾口，而一到夜里，就得將板鴨收進屋內，提防那些可惡的鼠類。

有一年，外婆家的板鴨被遺忘在院子里，結果第二日一早，五只板鴨已被咬去了八只鴨腿，板鴨身上也被啃得支離破碎，僅剩兩只幸存的板鴨?？吹酱饲榇司?，外婆竟忍不住擦拭自己眼角的淚花。那個年代，我們桌上的板鴨很少，唯有待客時，才有板鴨被端上餐桌。

板鴨要曬多久，全靠天氣的好壞，若是遇上天氣好，曬足半月便可大功告成，若是天氣不好，則要晾曬近一個月。板鴨曬好后保留的水分極少，用手揉拭，滿手沾染的都是閃亮的油脂。一排排的板鴨香氣四溢，讓人垂涎欲滴。

板鴨之所以叫板鴨，長輩們也說不上來。據說古人最早制作板鴨時，是為了防止鴨肉腐爛，因此才加鹽與佐料腌制的，然后將鴨肉晾干存儲?；蛟S是因為曬干后的鴨子堅硬如板，因此便被喚作“板鴨”。

的確，板鴨如板，看起來像，摸起來也像，當人們的雙手觸摸到板鴨的肉質時，便有一股硬邦邦的感覺，但是，這并不影響板鴨蒸熟后的肉質與口感。

板鴨吃起來很簡單，直接蒸熟，或是切塊后炒菜做湯皆可。雖然形狀如板，但烹飪好的板鴨卻酥軟細膩，吃起來皮薄肉嫩、骨脆可嚼、香味濃郁，食之令人回味無窮。

長大后我出了遠門發現，原來，中國的許多地方都有板鴨，而不同地區的板鴨也有不同的風味。不過真正硬如“板”者，似乎也只有故鄉的贛南板鴨了。外婆曾告訴我，故鄉制作板鴨的歷史十分悠久，后來我自己通過查閱資料得知，早在明代，贛南地區制作板鴨的風俗便已流行，距今已有五百余年的歷史了。

現在，故鄉的板鴨已成為知名商標，許多村民靠著制作板鴨發家致富，而板鴨已成為隨時可得的美味。不過，大家還是習慣在過年前制作板鴨。畢竟，板鴨飄香，年味就濃了！

（邱俊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