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區塊鏈的第三方物流企業存貨質押監管研究

周毓萍,魏 薇,歐陽紅兵

(1.武漢理工大學 經濟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0;2.華中科技大學 經濟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2021年前后發生了轟動一時的武漢金凰珠寶假黃金事件等多起存貨質押融資案,導致15家信托公司、98億資金受累,這些案件的頻頻發生暴露了存貨質押監管的缺失。中國銀保監會和中國人民銀行于2022年9月20日聯合發布《關于推動動產和權利融資業務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指出規范在押動產管理與第三方監管合作,推進新技術在押品管控中的應用,從而防范存貨質押融資暴雷。區塊鏈技術通過分布式賬本、共識機制、加密算法、智能合約等關鍵技術,為第三方物流企業解決存貨質押監管痛點問題提供了技術支撐,促進第三方物流企業存貨質押監管順利開展。

關于第三方物流企業存貨質押監管內容的研究,CHEN等[1]提出第三方物流企業可以作為供應鏈的協調機構,為存貨質押融資提供監管服務。陳本寒[2]進一步從法律的視角對第三方物流企業的責任進行說明,包括審查驗收、占有維持、妥善保管以及通知報告等。對于存貨質押監管存在的問題,李毅學[3]以江西郵政速遞物流公司開展的質押監管為案例,闡述了存貨質押監管過程中質押物產權界定等關鍵風險點。關于如何解決存貨質押監管中存在的痛點,弓永章等[4]提出電子信息技術與供應鏈管理、現代物流技術互相融合,可以對質押物進行實時監管、預警。學者們進而探索性提出將區塊鏈技術應用于供應鏈金融領域,LEWIS等[5-6]提出區塊鏈技術可以提升金融市場效率,促進行業發展。許荻迪等[7-8]認為區塊鏈技術適用于供應鏈金融業務。同時,劉世良[9]認為區塊鏈在共享用戶數據同時起到提高數據安全性能的作用,說明區塊鏈技術有助于維護供應鏈參與方信息安全。針對供應鏈金融下更為細分的存貨質押監管領域,周達勇等[10]認為區塊鏈技術具有時間戳功能,可以確保數據難以被篡改并且可以追溯,可以有效對存貨進行防偽溯源。OMAR等[11]指出區塊鏈智能合約技術有助于供應鏈庫存管理。劉子璇等[12]指出區塊鏈技術具有的優良特性可以節約交易和支付時間。徐玲玲等[13]認為區塊鏈技術應用、金融機構與物流企業良性協作關系可以有效加強監管。區塊鏈技術可以從質物溯源、庫存管理、提升效率多個方面加強第三方物流企業存貨質押監管。最后,對于如何加快區塊鏈技術落地,郭菊娥等[14]提出建立信用引導機制等手段確保區塊鏈技術應用實施。區塊鏈技術的使用并非毫無限制,DIVYASHREE等[15]認為需要采取合理的措施避免區塊鏈技術濫用的問題。

現有學者在第三方物流企業對存貨質押監管負有的責任、區塊鏈技術對存貨質押監管的有效性以及保障區塊鏈技術實施等方面達成共識,但并未從第三方物流企業角度研究區塊鏈技術對存貨質押監管痛點解決方案。同時,對于區塊鏈技術在存貨質押監管方面應用缺乏對第三方物流企業存貨質押監管的系統深入的探索。針對以上不足,在借助《民法典》探究第三方物流企業存貨質押監管內容的基礎上,以信息不對稱理論和交易成本理論為指導,分析區塊鏈技術對存貨質押監管的適用性,探究得出基于區塊鏈技術針對質權設立糾紛、質物監管難度大、質權實現風險高等質押監管痛點的全流程解決思路。最后,提出關于完善基于區塊鏈技術的第三方物流企業存貨質押監管的建議。

1 第三方物流企業存貨質押監管相關理論與區塊鏈技術

1.1 第三方物流企業存貨質押監管基本原理

根據國家商務部在2013年11月發布的《動產質押監管服務規范》,第三方物流企業作為監管人接受質權人金融機構的委托,在存貨質押期間內代表質權人占有和管理質物。存貨質押監管主要包括質權設立、質物監管、質權實現等內容。

(1)質權設立。中國《民法典》第429條明確規定,質權自出質人交付質押財產時設立。因此,在存貨質權設立環節,監管人第三方物流企業要檢查出質人融資機構交付的存貨是否符合合同要求以及是否在法律權利上存在瑕疵,對于與合同要求一致的存貨,監管人向質權人簽署遞送質物清單等文件,表明確認存貨無誤[16]。此外,可以進一步在動產融資統一登記公示系統進行登記。雖然登記機構僅僅比對用戶的身份信息,不審查登記的信息實質內容,然而登記信息仍有助于實現披露擔保信息、確定清償順位。

(2)質物監管。中國《民法典》第922～923條以及第890條和第894條有明確規定,在存貨質押階段,質押監管內容主要包括監管人按照一定規則核查存貨的數目、質量以及位置等信息,并及時通知質權人,防范出質人不正確使用或處置質押存貨。一旦存貨出現毀損、變質等影響質權的情況,監管人需要馬上通知質權人,并采用相應的措施降低損失。

(3)質權實現。根據《民法典》第463條對質權實現做出了相應規定,如果融資企業因財務困難不能按期償還貸款,物流企業則要考慮如何在法律框架范圍內讓金融機構利益不受損失。此外,物流企業要實時監管融資企業的經營狀況,如果融資企業沒有能力按照協議履行債務合同,物流企業要立即采取措施控制風險。

1.2 相關理論基礎

(1)信息不對稱理論。在整個存貨質押貸款過程中,存在著大量的信息不對稱現象,該信息不對稱主要體現在第三方物流企業監管人不明晰質物價值,作為監管人通常很難掌握質物的詳細信息,對貸款的供應商信息也很難真實全面地了解。

(2)交易成本理論。在存貨質押融資業務中,第三方物流企業監管人能夠獲取質押存貨存儲、存貨流轉以及存貨銷售等各個維度的信息,有助于金融機構業務的順利開展,也有助于將金融機構相關管理成本及費用大幅降低[17]。

1.3 區塊鏈基本原理

(1)區塊鏈關鍵技術及其優勢。區塊鏈主要優點為去中心化、不可篡改、開放性、可追溯,這些優點主要通過區塊鏈分布式賬本、共識機制、加密算法以及智能合約等關鍵技術來實現。

(2)區塊鏈適用條件?；趯^塊鏈在各個領域落地實施情況的梳理與分析,總結出了區塊鏈技術的適用條件,主要包括互聯網體系的數字化內容、內容需要加密和數據安全、前后數據關聯、需要達成共識。

(3)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存貨質押監管流程?；趨^塊鏈技術的存貨質押監管的具體操作流程如圖1所示,在質權設立階段,區塊鏈質押監管平臺通過分布式賬本技術、共識機制共享交叉驗證質押物物權信息,又協同物聯網技術查驗質物,確保物權設立。在質物監管階段,通過物聯網將質物流轉信息上鏈,區塊鏈技術智能合約在判斷庫存質物價值是否低于最低控制線后,進行出入庫管理或者執行追加通知,完成庫存管理。在質權實現階段,分布式賬本共享融資企業以及上下游企業往來貿易信息,智能合約把控融資企業償債能力,實現及時止損或者到期收回款項。

圖1 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存貨質押監管流程

2 第三方物流企業存貨質押監管存在的痛點及原因

根據司法實務以2021年實施的《民法典》,物流企業監管人承擔多種角色,即在委托合同擔任被委托人以及質押存貨的倉儲保管人。根據法律文件、司法實務及存貨質押融資流程來探究第三方物流企業在存貨質押監管過程中存在的問題,并探究其原因,便于利用區塊鏈技術解決問題。

2.1 質權設立糾紛及原因

在實踐中,質權設立糾紛的原因主要是質押物權屬不清以及質物交付不合規。在存貨質押融資過程中,質押物權界定是質權設立的第一步,主要包括所有權審核和質權審核兩部分。所有權審核指審核質物是否在法律層面上歸屬于出質人,而質權審核指核實質物能否在法律層面上允許質押。質權設立糾紛的原因主要在于質物信息孤島以及質權審核復雜,供應鏈金融背景下,中小企業作為主要出質人,監管人很難獲取到真實有效的財務活動和財務關系以及經營信息。

2.2 質物監管難度大及原因

質押物進出庫一方面要確保確保被監管的質物價值不低于最低價值控制線,另一方面根據《質物清單》對出質人提取、置換、增加的質物狀況進行全面查驗、核對清單,每日定時更新倉庫內剩余被監管的質物價值數據。由于存貨需要一定的存儲條件以及頻繁進出庫,第三方物流企業監管人因為在保管期間保管不善致使質押存貨減損、滅失而應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

2.3 質權實現風險高及原因

由于出質企業為獲取融資而虛報自身經營狀況,物流企業難以判斷出質企業財務和經營信息虛實。當出現出質企業資金周轉困難而無法到期歸還本息或者變更經營方向放棄質物,質押存貨處置之后仍不能全額償還款項時,物流企業也將承擔相應的監管責任。在出質人不能到期歸還款項時,質權人主要要通過存貨處置收益來保障自身利益,一般會利用第三方物流企業監管人掌握存貨存儲、流轉、銷售等信息優勢處置貨物,但受到存貨流動性的影響仍然有可能無法實現質權。

3 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存貨質押監管分析

3.1 區塊鏈技術在存貨質押監管中的適用性分析

以區塊鏈技術適用條件為依據,結合第三方物流企業存貨監管特點,分析得出區塊鏈技術與存貨質押監管具有高度適配性:①存貨質押監管內容均可數字化存在于網絡,包括身份認證數據、政府監管部門等外部數據、金融系統內部數據、非結構化物聯網數據,即滿足互聯網體系下的數字化內容條件。②存貨質押監管涉及監管人、出質人、質權人等多個利交易對手和具有較為復雜的來往交易,如果存貨質押監管中的存貨等信息被泄露、污染或者篡改,不僅對置身其中的企業的正常生產經營活動造成困擾,也直接威脅整個供應鏈的安全與穩定[18],因而滿足內容需要加密和數據安全的條件。③第三方物流企業在監管過程中,需要追溯各項單據、物流和其他操作信息,確定當前交易信息的真實性,即滿足多方利益關聯,具備彼此關聯的連續存證的條件。④融資企業、第三方物流企業、金融機構因為信息不對稱,互相不信任導致存在多方博弈行為,阻礙存貨質押監管的順利有效開展,從而滿足需要改善信任達成共識的條件。

3.2 基于區塊鏈技術解決存貨質押監管痛點

(1)基于區塊鏈技術確定質權設立。質權的設立是存貨質押監管關鍵的一步,區塊鏈技術運用分布式賬本達成信息互聯互通,通過共識機制對企業質物質權信息進行共同驗證以及確權,加密算法保證物權信息安全,智能合約審核質權信息確保質權設立。分布式賬本技術如圖2所示,可知,金融機構、第三方物流企業、融資企業及相關機構通過區塊鏈平臺將身份認證數據、質物基礎貿易信息(包括往來合同、收付單據、發票等)、質檢證明等資料進行上傳、修改和接收,各個節點都將得到一致的物權信息,實現信息和數據的共享。第三方物流企業監管方可隨時查看全鏈條的所有權和質權信息,從而避免重復質押等事件發生。

圖2 分布式賬本共享物權信息

供應鏈上多節點(融資企業、金融機構、物流企業、相關機構)提供有關質權質物信息交叉驗證,保證了鏈上信息的準確性和真實性,并就這些信息達成共識。存貨質押監管屬于典型的聯盟鏈應用場景,聯盟鏈有嚴格的準入機制,而聯盟鏈很適合采用PBFT算法作為共識算法,如圖3所示。假設整個聯盟鏈上有f個惡意節點,那么總節點即參與方數目需要大于等于3f+1個,即其中存在有2f+1個誠實節點。由誠實節點共同維護,若主節點的請求得到大于三分之二節點的統一反饋,則請求得到同意[19-20]。即交易三方達成共識,質押存貨信息上鏈。

圖3 PBFT算法執行過程

區塊鏈采用了多種密碼學技術,主要包括哈希算法、公鑰私鑰、數字簽名等等,以此來保障區塊鏈平臺的信息安全。一方面,由于哈希函數具有正向快速、輸入敏感、破解困難、輸出唯一等特征,即加密算法可以保證交易主體和相關機構真實傳輸物權信息和數據,另一方面,加密算法也可利用數字簽名技術防止所有權信息篡改,證明了數據的歸屬,避免存貨資產數字憑證挪用的情況,如圖4所示。

圖4 加密算法數字簽名技術

智能合約就是把合同條款記錄編寫成計算機語言并由自動觸發執行的合約。智能合約基于編程語言按公式編寫《質物清單》,根據物聯網接收的貨物信息,自動比對實物與清單,緊接著在動產融資統一登記公示系統進行登記,確保質權有效設立,如圖5所示。

圖5 智能合約核查質物清單確保質權設立

(2)基于區塊鏈技術監管庫存質物。存貨質押期間允許出質人融資企業對質物進行出舊補新和動態更換,是存貨動態質押的特色。質物頻繁進出庫可能會導致出現“以次充好”等情況出現,區塊鏈技術可以有效的解決這個問題。分布式賬本技術一方面直連外部權威價格信息平臺實現質物價格波動定向追蹤,另一方面可以接入物聯網技術跟蹤質押存貨的重量、位置、輪廓、運動狀態以及管理權限等準確的實物信息,然后將質物信息存儲在各個節點中,分享給第三方物流企業、融資機構以及融資企業。進出庫的相關手續操作通過計算機代碼的形式寫入區塊鏈平臺,一旦滿足條件,智能合便自動執行預期計劃[21]。當庫存價值在最低控制線以上時,融資企業在身份認證后可自行提取價值線以上的庫存。當庫存價值觸及最低控制線時,區塊鏈平臺智能合約自動發出預警,并向融資企業要求追加保證金或者補充規定范圍內的質物,從而第三方物流企業將有效控制庫存質物價值。根據存貨質押融資實踐,出質人即融資企業會提前給質物購買保險,當貨物損耗程度超過允許范圍內時,觸發智能合約執行理賠程序。智能合約縮短了受損保障程序,同時利用區塊鏈分布式存儲可以一鍵提交所有資料,解決第三方物流企業存貨質押監管業務在傳統司法爭議中存在的取證難、存證難、認證難等問題。

(3)基于區塊鏈技術實現質權區塊鏈技術,一方面可以監控融資企業償債能力,另一方面促進質物快速出清,將有效提高質權實現的可能性。融資企業的經營信息通過分布式賬本技術共享在區塊鏈平臺上,客觀、真實、全面地反映企業在供應鏈運營中的狀況和在供應鏈中的能力。這種數字信任機制能更好反應融資企業的償債能力,也有利于第三方物流企業實現實時監管。當企業經營不善無法償還貸款或者企業經營業務發生轉變時,智能合約觸發預警,監管人可以根據留置權控制存貨,質權人可以向融資企業要求提前清償債務。區塊鏈技術將有效保障監管人和質權人的合理權益,降低壞賬發生的可能性。第三方物流企業通過分布式賬本技術將質物出售信息傳達到全產業鏈條,有助于質物快速出清。

4 結論

(1)以第三方物流企業為視角,采用區塊鏈分布式賬本等核心技術確定質權設立、監管庫存質物和確保質權實現。研究發現:①在第三方物流企業存貨質押監管實務中,存貨質押監管存在質權設立糾紛、質物監管難度大、質權實現風險高等痛點;②在探究區塊鏈技術在存貨質押監管中具有適用性的基礎上,采用分布式賬本共享物權信息、共識機制達成三方共識、加密算法保障信息安全、智能合約技術自動執行合約,從而能夠確保質權設立,加強質物監管以及降低質權實現風險;③與傳統存貨質押監管相比,基于區塊鏈技術的第三方物流企業存貨質押監管成本更低、可靠性更高,有效化解存貨質押監管痛點。

(2)基于研究結果,提出如下建議:①提升上下游企業上鏈意愿,全方位獲取企業經營信息。國家在政策上應采取一定的激勵政策,對第一次上鏈企業進行補貼,降低區塊鏈平臺門檻,提升上下游企業上鏈意愿,從而通過分布式賬本技術客觀、真實、全面地反映融資企業在供應鏈運營中的狀況和各經營主體在其中的能力,第三方物流企業可通過數字信任做出監管決策。②推進質物信息技術標準建設,保障相關信息有效共享。第三方物流企業監管時涉及倉儲管理系統和各種技術的參與,如利用物聯網各種裝置與技術獲取、傳輸庫存信息,利用區塊鏈分布式賬本實現信息共享等,但這些質物信息的互聯互通都需要對應的技術標準支持。③完善跨鏈互通協同,促進質物信息傳遞。統一區塊鏈標準,有利于提高區塊鏈平臺間的信息交叉能力和信息拓展性,進而構筑產業聯盟。與此同時,將質物信息共享到整個產業聯盟,將大幅度提高第三方物流企業處置質物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