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寫作的定位與段位

2024-01-17 12:59紅孩
文學自由談 2023年5期
關鍵詞:段位珠峰權威

□紅孩

端午假日,在網上閑看幾篇散文,有季羨林、余秋雨、肖復興的,也有幾個名聲不大的作者的。我看作品,或者從網上聽人朗誦作品,首先想到的不是作者何許人也,而是看文章的標題。通常,大牌作家的文章標題比較簡單,如魯迅的《故鄉》《藤野先生》《社戲》,冰心的《櫻花贊》《小桔燈》,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背影》等等。而一般作家則喜歡把標題寫得花哨點,不說別人,就說我吧,《喚聲姐姐叫蕭紅》《那一天,我見到了星云大師》,就是如此。個中的道理很簡單:大師舞文弄墨,無需裝飾,越簡單越好;而一般作家要做到大道至簡,恐怕還需要走很多臺階。我做編輯時,常跟作者說,高爾基寫文章直接以《母親》為題,而你就要用“我那不識字的母親”或“母親的旗袍”,不然,你的文章誰會關注呢?

我這么寫,很多讀者一定會說,你這不是在販賣寫作技巧嗎?我以為你說的不錯。寫作一定是有技巧有規律的,那種所謂的無技巧就是最大的技巧,顯然是指登峰造極之人。然而,又有幾人能夠如此呢?關于散文,我已經寫過不少文章,還專門出了一部小書,但總覺得還是只了解一點皮毛。五一前夕,與評論家王干聊到散文,我們不經意間都談到散文寫作是有段位一說的。王干喜歡下圍棋,具體到幾段,尚不可知。我說,散文寫作好比下圍棋,有的人悟性高,開悟早,可能一出手就三五段,有的人喜歡了一輩子,可能也就停留在三兩段而已。王干說,他也有同感。我還舉例說,現在作家采風活動很多,少則七八人,多則三五十人,大家在那幾天里同去一個地方,吃住行幾乎寸步不離,可是你過后會發現,有的作家筆記記得不少,照片也沒少照,但寫的文章并不出彩;有的作家一路談笑風生,好像對什么都漫不經心,可寫的文章卻妙不可言。這里,就有個藝術感覺的問題。

藝術感覺實在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多年的創作實踐,使我知道藝術感覺必然無法回避藝術的定位。就說散文吧,什么是散文?什么是好散文?什么是你心目中的好散文?我相信,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認識。認識的程度,往往決定散文創作的路數,它直接影響對人和事物的敏感度,以至關乎對素材的取舍等等。這就像廚師,要做什么菜,就得買什么食材;講究的廚師,對食材的地域、季節、生熟、味道都要熟悉。這些都準備好了,就等于你心中有了基本定位。

最近,有朋友跟我說了個“左派”和“右派”的故事;當然,這里說的“左”和“右”與政治無關,純粹是方位上的左右。朋友說,他女兒去相親,在一個商廈的餐廳約會。男孩長相還好,當服務員遞上菜譜后,男孩問女孩愛吃什么,女孩說只要少辣你就看著點吧。于是,男孩就開始一頁一頁地翻,女孩注意到,男孩看菜名也就三五秒,而看后邊的價格時則猶豫不定。這時,女孩就明白了,男孩是個“右派”,經濟不是很寬裕。我聽后問朋友,你女兒一定沒看上男孩。朋友說,他們一家去飯店吃飯,女兒從來都是“左派”,很少考慮右邊的價格。我想,朋友所說的“左派”和“右派”,實際就是人的消費水平和處世之道的定位。同樣,寫散文也需要定位,即要確定散文的標準。散文有標準嗎?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因為首先需要確定的是散文的概念。問題是,前人已經不止一次地給散文下過定義,但都沒有成為定論。既然沒有定論,就很難有標準,沒有標準就無法確定定位??墒?,在實際的創作、研究、欣賞時,每個人又都有散文的標準,或者說是審美需求。由是,我們可否提出一個最大公約數?如大多數讀者認為的好散文,如發在大報大刊、得過各種獎、收入什么選本的就是好散文——但這顯然是行不通的。因為這樣的選擇無法做到絕對性,況且現在的所謂讀者參與又很受置疑,比如網絡投票,如果肯花錢讓公司操作,要多少選票就能制作出多少。至于發表、評獎、選本等等,無非是一伙人操作的結果,能有什么可信度和權威性呢?

這是一個在藝術上沒有絕對權威的時代。古往今來,也很少有藝術是絕對權威的。提出藝術權威本身就是個偽命題。我們說某個人或某個機構具有一定的權威性,這是相對而言,但并不意味著真理就真的在你這里。多年來,我做報紙副刊編輯,寫作散文,也寫些散文理論文章,可能在別人眼里就是專家權威了,其實,那都是自欺欺人。我在高一的時候,寫了幾篇姑且稱為散文的文字,給我們的語文老師看,我覺得他很權威,因為聽別的老師說他曾經出版過一本童話。我覺得能出書的人就是權威,后來覺得,被語文課本選中的作家就是權威,再后來,覺得能在報紙刊物上發表作品、能夠出書獲獎就是權威?,F在,經過三四十年后,發現權威已逐漸褪去,藝術的權威往往被權力的威力所替代。比如開會頒獎吧,必須以來了什么級別的官員以表明規格的高低,很多報道也只注重嘉賓的官級,而對實質內容涉及很少,即使報道常常也是一帶而過。

我很為藝術沒有權威而興奮,也為散文沒有明確的定位而鼓掌。這樣,大家都是自由的魚,可以在海洋里縱橫馳騁。然而,這樣的理想能實現嗎?畢竟,海洋里有著無數的生物,大魚小魚、蝦兵蟹將,還有神話中的四海龍王,這些生物在一起生存,總得有個規矩,有個大小、秩序,有了這些,就有上下級,上下級就是段位。下棋的段位好確定,田徑百米跳高跳遠都好確定,唯有藝術不好確定。我說散文也可以分九段,馬上有人就會說,你告訴我怎么確定一段二段,難道發表在地市級報刊的就是一二段,發表在中央級的報刊上就是八九段嗎?這當然是荒謬的。出版單位如同開公司辦企業,主管主辦單位行政級別的高低并不決定它的規模質量利潤。眾多的民營企業沒有任何行政級別,可其創造的價值并不差,有的甚至還是500強。

對于散文寫作,我無心整出個多少段位層級,那樣有點像藝術考級;如果真能考級,我相信報名的人數不會比音樂、美術、舞蹈少。作家評職稱,有個文創一級、二級、三級,我不知道那都要什么條件,也沒評過。倒是很多作家常標榜自己是國家一級作家,但從給我的來稿中,或看到他們的書籍、作品甚至是獲獎作品,并沒有看出“一級”(而且是“國家一級”)的水平在哪里,有很多連發表都成問題(如果有“省市縣三級”,想必更差)。面對無數的文學創作者,特別是想以寫作為職業者,我不知道是鼓勵還是潑冷水。如果家里的日子不愁吃喝,寫作成功失敗都影響不了什么,我覺得寫就寫吧,寫出個二三段也未嘗不可;如果一家老小吃喝都成問題,我就不建議去寫作,即使能寫出個四五段又如何?誠然,寫作與否,完全是個人的事,我說什么都是小老婆多舌。

自從我跟一些文友提到散文寫作是有段位的說法后,很多人總愛跟我討論某某作家應該在哪個段位,一般我也不會確切回答。我總愛拿登山做比喻,有的人多次攀登珠峰,但大多在大本營就止步了;有的攀登到了六千米、七千米、八千米,還有人距離最高峰還差二三百米,卻再也上不去了,而最終挑戰成功者終歸是極少數。姑且把八千五百米以上者稱為九段,七千五百米以上者稱為八段,六千五百米以上者稱為七段,五千米以上者稱為五六段,三四千米者稱為三四段,一二千米者稱為一二段。我想說,對于一切挑戰珠峰者,不管在哪個段位,我們首先都要向其致敬。毋庸諱言,作為挑戰極限者,能夠登上七千五百米以上者,特別是那些即將接近珠峰,最終登上珠峰者,我們當為他們縱情高歌,他們畢竟是代表人類完成了對極限高度的挑戰,如同我們贊美世界紀錄創造者,贊美那些登月者。

過去,常聽評書,很喜歡聽對武功高強者的排名,譬如《三國演義》中的“一呂二趙三典韋,四關五馬六張飛”,《隋唐演義》中的“十三杰”:李元霸、宇文成都、裴元慶……秦瓊、尉遲恭。當然,也有人不以為然,認為那些所謂的排名,除了武藝高下的實際比較,很大程度上也有作者或說書人為了押韻順口的原因;再有,就是個人對某些人物的喜好與偏愛。對于現當代作家,人們過去一直以“魯郭茅巴老曹”而津津樂道,我就曾試著加了“冰心、丁玲、夏衍、葉圣陶”,讀起來頗為順口,至于文學史地位究竟如何,估計沒人說得清。

對于當下散文,褒貶不一。在幾乎所有人都不遺余力推銷自己、關注自己、自戀成癮的時代,某個人,即使是成就卓著者,要讓同行說他的散文已經達到九段,估計也是件很難的事。我們說某位作家在創作上達到八九段,并不意味著他的每篇作品都達到,更不意味著他的小說詩歌能達到八九段,他的散文也能達到。這就如同你這次登上了珠峰之巔,下次你很有可能在六七千米就跌落下來,甚至再以后連三四千米都未必能攀登上去。運動員如此,作家創作也是如此。因此,我說的九段,往往指的是某作家的創作曾經達到一定的高度,那個高度是為大多數人認可的高度,如歷史上的唐宋八大家,新中國十七年出現的楊朔、秦牧和劉白羽;改革開放后出現的以余秋雨、賈平凹、史鐵生為代表的許多散文名家,自然也應該在八九段以內,只是不便一一列舉罷了。

猜你喜歡
段位珠峰權威
如何才能登上珠峰
咦?珠峰“身高”在變?
揭秘珠峰身高
“復興號”美食“新段位”
每年都在長高的珠峰,是怎么測“身高”的?
各大權威媒體聚焦流翔高鈣
Use of curcumin in diagnosis,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Alzheimer’s disease
測測你是哪個段位的吃貨
跟蹤督察:工作干得實 權威立得起
權威發布
91香蕉高清国产线观看免费-97夜夜澡人人爽人人喊a-99久久久无码国产精品9-国产亚洲日韩欧美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