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步沙的夢

賈紅梅

有人說，八步沙是騰格里的心臟。也有人說，八步沙是騰格里的眼睛。我想，她該是跌入瀚海的一輪明月。

反正騰格里是將她視若珍寶的。春來時，她是綠得最早的。她在騰格里的胸懷里，綠了，紅了；紅了，又綠了，撒著嬌，扭昵著，一年一年的歲月走過，她就長大了。

以前的八步沙，沒有這樣的秀美，甚至有些頑劣。她調皮的時候，與老毛黃風合伙，漫天飛舞地做壞事。時而扯你的頭發，時而掀你家的瓦塊，還將剛生根的小樹連根拔起，肆虐無形。

她安靜的時候，沉寂在那里，起起伏伏的沙包，一個挨著一個，寂寞地平躺著，薄得像是一張紙，像稀薄的月色。沒顏寡色的，很是呆蔫。那沙包上寥寥幾棵蒿草，隨風搖擺，如同來錯季節的蝴蝶，徘徊在寒露里，暗淡著一季憂傷。

八步沙是有夢的，她有一個綠色的夢。她渴望看到傳說中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美景，她渴望花香滿徑，聽風吹過樹梢，抖落幾串鳥鳴……

然而，她卻始終無法高飛。

空寂的時候，她向往那遼遠蔚藍的天空來觸摸她的發絲；她向往那帶著花香的清風來拂過她的臉頰；她希望她的手指能觸碰到遠處的那片綠洲。她希望蝶啊、蜂啊、雀啊，都圍繞著她翩躚舞蹈。想起來，她就心跳加速。

她像是待字閨中，等待生命里真命天子的閨女。心情好的時候，她舒展身體，慵懶地曬著太陽。朦朦朧朧中，她看見一片綠笑意盈盈地向她走來。那片綠那么肥碩、那么葳蕤，俊朗清明。太陽越來越毒了，烤得急了，八步沙就從夢中醒來了。她討厭太陽，把她從綠色的夢里喚醒。

她覺得她還是不能埋葬了她的夢想，她包扎好折翼的翅膀，忍住傷痛，努力地揮動著，她希望有人能看到她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