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上樹

于蛟

銀杏小區南門的保安叫楊舉。楊舉愛下象棋，常在南門口的空地上支個能放能收的小木桌擺棋攤。小區愛下棋的老頭都喜歡扎在南門口，或找他下兩盤，或圍著看熱鬧。因為小區B棟住了一位姓楊的教育局局長，很有名望，棋友就不叫楊舉或老楊，都戲稱他楊局長。開始楊舉有點不適應，久而久之，覺得自己能沾上局長的光，也很不錯。

北門的保安叫老張，北門是小區后門，十分冷清。老張常過來找楊舉下棋。楊舉棋藝高，輕輕松松就能將老張將死。老張也是為了混時間，不計較輸贏。

有一天，楊舉見圍觀的人多，就戲弄老張，表演“推磨”。只見楊舉的“車”追著老張的“將”步步緊逼，逼得老張的“將”圍著“炮”直轉圈。圍觀的人哈哈大笑，老張氣急敗壞，抓起自己的“將”扔向小區里一棵大樹的樹梢，連聲說：“你將，有本事你繼續將！”

楊舉抓起“車”也向樹梢扔去，大聲說：“將軍上樹，躲到樹上也要將，將死你！”

春節將至，來給教育局楊局長送禮的人越來越多，南門保安楊舉的事也就多了。因為楊局長多數時候不在家，很多人送禮送到南門保安室，跟楊舉交代幾句放下東西就走了。有送臘肉的，有送煙酒的，有送水果的，還有紙箱密封的……楊舉懂規矩，將東西放好，等局長夫人回來，楊舉把東西提出來恭恭敬敬交給她，有時候還幫忙送到電梯口。

楊舉有事請假，南門換了北門老張過來值班。晚飯后有人提了一蛇皮口袋大紅橘進保安室，對老張說：“同志，這是送給楊局長的?！?/p>

來人一走，老張心想楊局長不就是保安楊舉嗎？楊舉的橘子，不吃白不吃，老張順手就拿了吃。吃完了，他找了個塑料袋裝了一小袋往家里拿。等楊舉來上班，一口袋橘子只剩半袋了。楊舉心里明白，這是別人送給楊局長的?？赡苁且驗殚僮硬毁F重，也可能是貴人多忘事，楊局長沒來拿，局長夫人也沒來拿。既然同事誤會是他的，現在只剩半袋了，等楊局長夫人來拿，說不定要找自己麻煩……楊局長家里東西多的是，干脆提回去算了，到時候問起來不認賬。

楊舉趁晚上將橘子提回家，騰口袋的時候，發現口袋最底層還有一條煙。說是煙其實又不是煙，拿在手里有點沉，拆開看，里面是整捆的錢。

這下楊舉糾結了，給楊局長送回去，楊局長肯定知道他看到了里面的錢，還會猜忌他；不給楊局長送回去，楊局長收不到錢，不給這人辦事怎么辦？

楊舉左右為難，舉棋不定。他老婆出點子：“管他呢，都不說，誰也不曉得?！?/p>

楊舉一想，先穩一陣，看看動靜再說。

自從有了這筆錢，楊舉晚上失眠，白天沒精神。實在熬不住了，他辭了保安工作。

轉眼過了半年，有一天，楊舉爬到院子里一棵李樹上摘李子。保安老張帶來兩個人，其中一個在樹下亮出辦案的工作證。

“下來吧，我們談談?！鞭k案的說。

楊舉腿發軟，下不來，老張爬上來幫忙。

“將軍上樹，躲在樹上也要將，將死你！”老張在楊舉耳邊說。

選自《小小說月刊》

2023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