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川
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滿前村。
??????——唐·李白《立冬》
立冬時分
窗外的世界令人生疑
醉眼蒙 中
一滴墨滴在月下的硯石
綻放成黑色的花瓣
一顆流星在寒風中劃過
河水是流動著的
帶走我的鶯與燕
帶走草房子與竹籬笆
月光肆意地傾瀉著
恰似一場大雪覆蓋著大地
當呼吸變成空氣與云朵
河水繞著的村子白茫茫一片
此刻,我看見月亮的余暉
落進山巒的背后
寥落的星河下
落單的孤雁獨自飛往溫暖的南方
[林忠成賞評]?立冬時節處于年終歲尾,魏征在《五郊樂章》說“歲功既阜,庶類收成。萬方靜謐,九土和平”,天地萬物進入蟄伏狀態,本著天人合一的常道,人的心境應該采取守勢,不宜戰天斗地、高歌猛進,把現代主義征服大自然那套價值觀暫時收起來。農耕社會比現代社會更尊敬大自然,古人把人的倫常、道德與時令、節氣結合起來,認為一草一木,哪怕是一滴露珠,也隱藏著天地之德,遵守四季輪替的常然,是修身養性的前置條件。立冬時節,《禮記》提倡“土事無作,無起大眾,以固而閉”,反對大興土木、發動民眾戰天斗地,這樣會破壞大地的守勢,泄漏地氣。古人認為大地之下存在一股地氣,正是它向花草樹木提供了豐沛的生長動力與營養。在天地即將邁過舊門檻的時節,修身養性應保持心境平和,杜絕死吃爛喝、縱情聲色,低調做事,《禮記》主張“君子齋戒,處必 ,身欲寧,去聲色,禁奢欲,安形性,事欲靜,以待陰陽之所定”。當然,在人欲洶涌、人性囂張的當代很難做到,幾乎只能成為一種古典理想的回聲。
這首詩契合了古人倡導的常道,“天氣轉寒,手冷墨凍∥我正懶得強賦新詞∥火爐上的酒也剛剛溫熱”,充滿過小日子的畫面感,窗外的月色、河流、草屋、大雪等詞像,一起拼湊成一幅寧謐的古典生活圖譜。人,只有內心徹底寧靜下來,才能充分審視走過的道路,在震耳欲聾的KTV包廂里是不可能反思的,只有鋪張揚厲?!兜赖陆洝防镎f“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復”。內心的安寧,可助人返歸精神本源,追尋來時路,思忖結局途,海德格爾覺得“世界精神太忙碌于現實,太馳騖于外界,而不遑回到內心,轉回自身,以徜徉自怡于自己原有的家園中”。
山水、節氣、草木,都是詩歌寫作的常態題材。梁宗岱有個觀點,“我們最隱秘最深沉的靈魂,都是與時節、景色和氣候很密切地相互糾結”。歲生其物,物綻其容,情因物遷,辭摧情發,助產了璀璨的自然主義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