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樂的詩

小樂

再一次寫到雪

我們之間唯一存在的

那場雪，早已消失不見。

但閉上眼睛

它又會再次從我們的窗臺落下

細如頭屑。雪下了一整夜。

我們的屋子又長高許多

我們倚窗而立，伸手觸摸遠山的輪廓，

并撣掉一些落在上面的雪

我們說起各自少年時代

難忘的事情，天色就暗了下來

雪夜橫陳在我們之間

它喚醒了一部分記憶

也覆蓋了一部分。

第三只眼睛

窗外，槭樹的影子

真實得像一個人站在那里

于是，我們提前結束了爭論

也許，清晨會有一場雪

為我們帶來想要的答案

我們背靠背，在月光的

彎曲中，醞釀著各自的睡意——

雪花紛紛揚揚，覆蓋

生活的瑣碎，填補內心的坑洼

兩個雪人，轉身走出

一片白茫茫的時間

一整夜，槭樹睜著月亮的眼睛，

茫然中，它落光了

一生的葉子——

窗外

我們從廢墟中撿到一扇窗戶

玻璃碎了一半，木質窗框布滿蟲洞

我們帶著它上路。緩慢移動中

月光被切割成一處處隱痛。

我們穿過叢林，說起光

光線猶如琴弦，被一雙手

輕輕撥動。異鄉人透過開著

冰花的窗戶，親吻母親的臉

我們說起一萬匹馬集結的夜里

寂靜的窗口，深邃的眼神——

我們馱著窗，窗馱著

樹影，河流，火花，灰燼

轉角處，我們平靜敘述

謎一樣的往事一一再現

仿佛親身經歷

又仿佛一無所知——

戴勝鳥的婚禮

拉姆。多年前你解救的戴勝鳥

昨天結婚了。這個消息

是來旺告訴我的

我和你一樣也沒能參加婚禮

就像我們都

缺席了彼此的成長過程

知道嗎。你從戴勝鳥身上

取下的網

如今罩在了我的身上

我在這張網里

一枚銀杏葉夾在時光里

在寺院待久了

一棵銀杏樹也有了佛性

風來時誦經

無風時打坐

入秋后，它使勁掉葉子

一片片金黃的葉子

讓風插上遠方的翅膀

讓一群正在搬運過冬

食物的螞蟻躲避風雨

讓一個無所事事的小和尚

在黃昏，揮起掃帚的

瞬間，有所悟。

水龍頭

一個水龍頭在深夜滴水

仿佛悲傷的故事，結尾只能

用省略號代替

雪落在窗臺，還沒有堆積起來

情緒也是。不遠處的黑松

像個靜默的扳手

它和我一樣猶豫。是否

應該動身出發，閱讀或者改寫

這靜寂里唯一存在的情節

糖果紙

我們把糖果紙攤平，用清水擦干凈

晾干，一張張夾在書頁里

我們就擁有了那么多的

書簽和快樂。交換是后來的事。

我們透過另一種顏色

在綠色太陽下奔跑

或者重新命名紫色天空下

飛翔的鴿子——

“視線捕捉不到的事物，其實都在

另外的軌道運行”

深夜里，我們回到原地

一雙布滿皺紋的手

剝開糖果，把糖果紙撫平

壓緊，拋向空曠之外

一閃而過的

是我們珍愛許多年的事物——

窗外一閃而過的

車子行駛在盤山公路

窗外的風景，除了山

就是大片農舍。我看見一些墓碑

一閃而過。整車人都睡著了。

我們用靜默回應

這大山深處的注視。

（責任編輯：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