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依賴者的困境

崔鵬

地球是圓的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應該是的，特別是在人們的印象中。但是在某些維度中，地球又不是圓的。很久之前，我想從北京去揚州玩就證明了這一點。北京到揚州的距離比北京到南京的距離要近，但是如果你打算從北京到揚州，最佳路徑是從北京先向南飛到南京，然后再坐火車向北到達揚州。

從真實世界來講，應該存在另一個地球儀。你能更快到達的地方一般離你更近，而有些地方距離你雖近，你要到達卻要被迫花費更長的時間。轉換一下場景，當你因為不舒服來到一家醫院，除了要找一個好大夫，以及用性價比盡量高的方式讓自己感覺好起來之外，還要注意什么？

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避免在醫院擁擠的人群中再次交叉感染上什么新的疾病。人們最可能在什么地方遭到感染？是醫院的廁所嗎？是擁擠的大廳嗎？

加拿大醫生、心理學家唐納德·雷德梅爾寫過一篇關于人們在醫院交叉感染的論文。這個經常有獨辟蹊徑想法的醫學專家拿著棉簽和培養皿在多倫多的三家大醫院取樣。最后他發現，最容易讓人們交叉感染的地方是醫院電梯的按鍵，并寫了一篇名為《醫院電梯按鍵與細菌傳播相關性》的論文。

人們之所以認為電梯按鍵這個答案不可思議，是因為和醫院大廳、充滿消毒劑味道的馬桶蓋以及取藥的前臺相比，電梯按鍵太小了。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醫院廁所的馬桶肯定比電梯按鈕危險，但事實并非如此。實際上，大多數改變人們看法的信息都不難獲得，你只要簡單地在瀏覽器上搜索就可以找到改變看法的邏輯和事實。但是當具體問題擺在人們面前時，大多數人還是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這是為什么呢？人們的認知大致可以分成三個部分，一個已知王國和一個未知王國，當然還有第三部分，一個不可知的王國。一個高效而且理性的決策者的做法是，盡量擴大已知王國的領域，減少未知王國的領域，不在不可知王國的領域里費力氣。

但是，從統計的結果來看，大多數人還是過于依賴直覺。這可能源于人類的進化。依賴直覺可以節省人們的判斷時間和能量。這種節省對奔跑在非洲荒野里的人真的很重要，但是現在，很多人卻在為了無聊和減肥而苦惱呢。

不管是投資者做投資決策還是普通人做一般性決策，其實阻止他們變得更為理性高效的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我們想象的信息不對稱，而是人們對自己已知世界的依賴，并根據已知世界編造未知領域邏輯的傾向性。在很多時候，時間并不是問題，只不過人們在編造時產生的快感要遠遠大于人們在重新認知時的感受。

當然了，大多數人如此，這也成就了少數人的套利機會，但我不敢保證少數人套利所獲得的快感能抵消他們厭惡直覺而產生的痛苦感受。

（張秋偉摘自《第一財經周刊》，〔英〕馬克·史密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