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為彼此的幸運

慧菁

崇尚自由主義的米爾頓·弗里德曼被稱作“20世紀的經濟學巨人”。光環背后是他和妻子羅絲·弗里德曼共同撐起的一片天。

遇見愛情的運氣

米爾頓并不相信緣分。他在自家侄子準備為愛情放棄事業時告誡道：“兩個人走到一起純粹就是運氣?！倍谞栴D與羅絲恰恰是收獲幸運的人。

1932年10月的芝加哥大學，教授經濟學理論課程的雅各布·維納教授按學生姓名的首字母安排座位，剛轉學至此的羅絲·迪雷克托與米爾頓·弗里德曼坐到一起。米爾頓個子極矮，但在羅絲看來，他有寬闊的肩膀并不顯得瘦小。一次，雅各布在黑板上演示題目出現紕漏，米爾頓強硬地指出對方的錯誤。羅絲對這個“自以為是”的同學又多了幾分好奇。

后來，米爾頓和羅絲都選修亨利·舒爾茨教授關于相關性和曲線匹配的課程。統計學實驗室里，他們經常一起做計算題直到凌晨，長時間相處中進一步加深了解。羅絲去往哥倫比亞大學哈羅德·霍特林門下進修期間，米爾頓的信件接連不斷。這對戀人達成一致：等各自確信能夠養活自己及家庭后再步入婚姻。六年過去，米爾頓與羅絲終于結為夫妻。

時值夏天，兩人的蜜月在緬因州的凱澤湖畔度過。午后涼風剛好，米爾頓和羅絲一起在湖里劃船、游泳，下午在附近徒步或開車閑逛。當夜幕降臨，他們則挑著一盞煤油燈寫論文：那個時間點，米爾頓的論文側重專業人士收入的角度，羅絲則在研究資本理論。夏天步入尾聲，米爾頓和羅絲向北穿過森林并奔向紐約。路上傾盆大雨，可他們滿心歡喜，對車外糟糕的天氣視而不見。

“不兼職”婚姻

米爾頓在紐約中央公園與104街的街角處租了一個豪華公寓。這樣的位置便于他們夫妻在較短時間內到達各自的工作地點。米爾頓受聘于國家經濟研究局，羅絲在一個債券調研項目中任職助理主任。不久，由于米爾頓被威斯康星大學聘為客座教授，羅絲只得在項目結束前隨他離開紐約。無法全程跟接喜歡的項目，遺憾在所難免——但羅絲不愿意經營“兼職”婚姻。在她的觀點中，自己首先必須是妻子和母親，其次才是經濟學家。

駕車離開紐約途中，米爾頓和羅絲曾進入加拿大短暫逗留。異國他鄉，不同的消費習慣暴露無遺：米爾頓想坐馬車上山，羅絲認為步行就好。羅絲想要購買一套精致的骨瓷瓷器，米爾頓卻認為購買相對便宜的普通瓷器即可。一番爭論后，他們“相互妥協”，選定購買骨瓷又步行上山的“折中之道”。轉道小鎮班夫，路上轉彎時打滑翻車，米爾頓和羅絲居然毫發未損——但充當司機的羅絲心有余悸。米爾頓趕緊安慰她，“那不是你的錯，是路面太過濕滑?！?/p>

米爾頓入職威斯康星大學的首個感恩節，專程邀請一些老師和學生來家里吃飯。米爾頓劈好木柴，羅絲準備食材。做飯時，米爾頓將《波士頓烹飪學校烹飪大全》上的菜品內容逐字念出，羅絲仿照要求實際操作。雖然不夠嫻熟，可他們合作處理好一只火雞，并做出香噴噴的土豆餅。日常分工并不明確，在羅絲看來，一件事情該由男人做還是女人做不是關鍵，關鍵在于誰有相對優勢。事實上，米爾頓在威斯康星大學的體驗并不好，“學術政治”的糾葛逃脫不開，他被迫成為經濟系內部斗爭的犧牲品。與羅絲商議后，米爾頓在學年結束時離開那里，而后入職哥倫比亞大學統計研究小組?；氐郊依?，羅絲負責給女兒喂奶，米爾頓唯一的統計學工作是詳細記錄女兒的體重并制成表格。

一起做喜歡的事

羅絲意識到，米爾頓真正需要的是經濟學術界的“純粹工作”。幸好在朋友的幫助下，他先是進入明尼蘇達大學做短期任職，而后在1958年重返芝加哥大學。對米爾頓來說，這個安排令他“如魚得水”，他不懈努力，著名的貨幣經濟學“芝加哥學派”漸出端倪。羅絲也很開心：這里不僅是他們精神上的歸宿，也留存著清澈美好的愛情記憶。在芝加哥大學，米爾頓主要教授價格理論和貨幣理論，他告訴羅絲自己要當一個“嚴厲的老師”。羅絲笑言：“你的笑容和友善騙不了學生?！?/p>

不久，夫妻倆購買了位于佛蒙特山頂占地約120英畝的農莊。米爾頓曾為科羅拉多泉的一所“自由學?！弊鲋v座，他一直津津樂道，“那里的小屋充滿了令人著迷的自由元素?！绷_絲提議建一座“同樣”的房。時隔一年，他們共同設計出非傳統的六角形房間造型，旁邊還挖一個滿是泉水的池塘。米爾頓和羅絲將其命名“卡皮塔夫”，寄托美好的夢想祈愿。

1976年10月14日，米爾頓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面對記者提問，他說該獎項“不是事業的頂峰”，又直言“如果要提交科研成果，絕對不會找這七位評審評判是否能獲獎”。由于“出言不遜”，五花八門的評論接踵而至，有人甚至跳脫開學術觀點，用“傲慢”“惡毒”等的價值觀批評他。米爾頓再次迫于“學術政治”而煩惱不已。羅絲一面勸說他不要在意，一面鼓勵他開拓更多經濟學以外的事，諸如成為專欄作家、做學術顧問等。

第二年，米爾頓攜家人搬到舊金山，由此實現了羅絲的愿望——她在多年以前初到舊金山時就有“定居”想法。在這里，米爾頓成為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工作之余，他與妻子一起完成《自由選擇》等經典論著書稿，還創辦了“米爾頓和羅絲·弗里德曼基金會”，并對為經濟學作出突出貢獻的人士頒發自由獎章。步入晚年，他們還時常辯論。米爾頓說：“這個世界沒有人愿意跟我爭論了，唯一還愿意跟我爭論的人是我的太太，她叫羅絲?！?/p>

米爾頓在2006年11月16日辭世。羅絲說：“我除了時間，什么都沒有了?！睍r隔三年，她隨他而去。今天，米爾頓的名字仍然響徹整個經濟學界，但也許依舊很少有人提及他的妻子羅絲。羅絲從不為之困惑，“我生來就不愛競爭，因此他獲得的成就就是我獲得的成就，他的聲譽就是我的榮耀?！毕嗷シ鰯y，以彼為此，這是米爾頓和羅絲最好的幸運。

編輯 王冬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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