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聞子規啼夜月

程醉

在我國1400多種鳥類中，很少有一種鳥兒，能像杜鵑一樣牽動中國人的感情，觸動中國人的心靈，成為文人墨客的吟詠對象?！胞\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如結兮……”這是《詩經·鸤鳩》中的詩句，也是杜鵑第一次出現在文學作品中。鸤鳩就是杜鵑，比喻具有賢德的君子。

古代文人的詠物

杜鵑是一種美麗可愛、富有靈性和神奇傳說的鳥類。每年的四五月份，它們會從遙遠的低緯度地區遷徙而來。目前在我國境內，已知的杜鵑有20多種。

我國比較常見的杜鵑有大杜鵑、中杜鵑、四聲杜鵑、八聲杜鵑、噪鵑、鷹鵑等。它們可能是從古至今被文人雅士援用得最多的一種鳥類，因此別名、別稱很多，比如說子規、杜宇、布谷、望帝等。

杜鵑的這么多別名，大致來源無外乎有三。其一，擬聲，比如“布谷”；其二，傳說，比如“子規啼血”；其三，典籍，比如“七子均養者，鸤鳩之仁也”（《三國志》）。

在古代，人們對于動植物的認知，往往通過肉眼觀察而來，難免失之偏頗。對杜鵑的習性，也存在著一些認知錯誤。成語“子規啼血”典出《史記》，說的是春秋時期蜀國皇帝杜宇（望帝）死后變成了一只杜鵑，每年春天都到高處哀鳴，以至于嘴巴都啼出鮮血，血落地則化為杜鵑花?，F在“子規啼血”一詞常常用來形容人哀愁、悲痛至極。

然而，現實中的杜鵑并不會“啼血”。只不過它們的口腔表皮和舌頭都呈紅色，讓人誤以為杜鵑因為鳴叫過度而滿嘴鮮血淋漓。簡單地說，這些都是古人想象出來的，再經過一些文人墨客的加工、升華，可以作為成語引用，但當不得真。

千百年來，詩人常在作品中把杜鵑視為悲鳥，用以表達自己的情懷。比如李商隱的“望帝春心托杜鵑”，白居易的“杜鵑啼血猿哀鳴”，李白的“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等等，都是膾炙人口的千古絕唱。實際上，杜鵑在夜晚鳴叫并非悲傷，而是在求偶。在川渝、陜甘、云貴地區春夏季整夜鳴叫的，大致都是四聲杜鵑。

這種習性，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子規夜啼”。但“子規夜啼”并不是一個成語，而是從古詩詞里延伸出來的俗語，大致和諺語、常用詞類似。

“鸤鳩之仁”也是一個成語，說的是布谷鳥在哺育幼鳥時，能夠做到一人一口，公平公正，大意指一視同仁的愛?？墒?，布谷鳥也就是大杜鵑的繁殖方式是非常典型的鳥巢寄生，它們并不會自己筑巢和育雛。

不管怎么說，杜鵑都是一種很有意思的鳥兒，它集合了神話故事、百姓臆想以及文人詠志等多種文化元素于一身。它們好像離我們很近，又好像離我們很遠，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

托卵寄生的繁殖習性

雖然我們不能用人類的道德標準來評判鳥類，但“巢寄生”仍然是杜鵑最遭詬病的行為。所謂“巢寄生”，也叫托卵寄生，就是把卵下到別的鳥的巢穴里，由它們來代替自己孵化和育雛。

“巢寄生”其實是鳥類的一種特殊的繁殖方式，除了杜鵑科的鳥類，響蜜科、文鳥科、擬鸝科、鴨科等幾種鳥類都有“巢寄生”行為。同時，杜鵑科下的鳥類也并非都有“巢寄生”習性，比如小鴉鵑、褐翅鴉鵑、綠嘴地鵑等，也會自己筑巢、孵卵和育雛。

有意思的是，為了順利完成托卵寄生的任務，杜鵑科的大杜鵑、小杜鵑、四聲杜鵑等可謂想盡了一切辦法。為了讓自己的卵比寄主巢穴里的卵早點孵化，它們甚至進化出了讓卵在自己體內提前“內孵化”的技能。這種獨門絕技，成為杜鵑托卵寄生的制勝法寶之一。

之所以說是“之一”，是因為杜鵑鳥卵的孵化時間比一般鳥類要短。比如，常被四聲杜鵑托卵寄生的灰喜鵲，卵孵化時間一般在15～17天，而四聲杜鵑的孵化時間僅需13天左右。

更讓人嘖嘖稱奇的是，提前孵化出來的杜鵑雛鳥，眼睛尚未睜開，便會不斷地將鳥巢內的其他鳥蛋往外拱。這種來自本能的反應，即便是親鳥就在旁邊觀察，它也不會停止拱蛋的行為。

對寄主鳥尤其是小型寄主鳥來說，一旦杜鵑在其巢穴里產下卵，它們的后代幾乎沒有成活的可能。但杜鵑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寄主鳥一旦發現自己的鳥巢里出現了顏色和形狀不太一樣的鳥卵，便會將其清理出去。不過，只要杜鵑雛鳥孵化出殼，寄主鳥便會對它們細心照顧。

雖然杜鵑的“巢寄生”繁殖方式看起來不太地道，尤其是對寄主鳥來說，非常地不公平，但在自然界的規則里只有成功與否，沒有對錯之分，杜鵑不過是選擇了一種更為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而已。

高效的森林衛士

松毛蟲是鱗翅目、枯葉蛾科、松毛蟲屬的昆蟲。它們不但會對森林造成巨大災害，而且全身長滿了毒毛，人一旦接觸到這些毒毛，容易引起松毛蟲病。很多食蟲的鳥類即便是饑腸轆轆，也不會輕易捕食它們。不過，杜鵑卻是松毛蟲的主要天敵。

科學家們研究發現，杜鵑鳥不但喜食松毛蟲，而且效率還很高。一只杜鵑每小時能捕食一百只以上的松毛蟲，被人們親切地稱為“森林衛士”。

同為杜鵑科下的鳥類，不同種類的體型差異卻比較大。比如大杜鵑體長約30～35厘米，小杜鵑體長僅25厘米左右，而最小的翠金鵑和紫金鵑，體長還不到20厘米。

不同種類的杜鵑，叫聲也各不相同，有經驗的人通過它們的叫聲便能分辨出來。大杜鵑的叫聲我們最為熟悉，也是它們俗稱的由來，就是“布谷、布谷”。三聲杜鵑的叫聲，遠遠地聽起來就好像是“米貴陽”三個字，它們一般在清明節前后不斷鳴叫，意味著農忙時節就要到來了。四聲杜鵑的叫聲響亮，每叫四聲便會間隔幾秒鐘，聽起來就像是“割麥割谷”，或是“快快割麥”。

杜鵑大部分屬于夏候鳥，有些是旅鳥。其中褐翅鴉鵑和小鴉鵑屬于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其余的則是“三有”保護動物，即國家保護的具有重要生態、科學和社會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