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盞燈

我和妻子楊孝楠結婚已6年有余。這期間，我們有過小打小鬧，有過磕磕絆絆，也有過星星點點的小溫馨，但更多的是一路風雨同舟，相互扶持。

妻子是中學教師，教兩個班級的語文。學校在另一個鎮，距家20公里，因為路途遠，她每天都起早摸黑。我心疼她，多次勸她申請調到本鎮中學任教，一來離家近，二來學校條件也好一些。有幾次，因為天氣惡劣，路遠難走，她在煩惱之余也這么嘟噥過，可最終還是沒有調動。

妻子任教的那所學校，處在全縣有名的經濟落后鎮，教學環境和基礎設施比較薄弱，因為缺少扎實的教師，學校的教學質量也可想而知。妻子到學校任教后，一心撲在學生身上，很快就把一個落后班級帶成了年級先進。等到任職期滿可以調走時，她出人意料地選擇留下來。連我都有些不理解，她說，學校條件是差一點，路途是遠一點，但自己放不下那些學生。

妻子工作很有拼勁兒。她懷孕5個多月時，所帶班級即將中考。那段時間，她加班加點備課、寫教案，批閱試卷到深夜更是常事，絲毫沒顧及自己的身體。由于勞累過度，加上孕期不適，中考結束第二天她就累倒了。

看著臉色蒼白、身體虛弱的妻子，休假在家的我很擔心：“這下好了吧，受罪的還是自己！”她卻不在意：“要是孩子們都能考上理想的高中，我受點苦算啥！”中考成績揭曉，妻子所帶班不僅語文成績在全校遙遙領先，整體成績也是最好的。

妻子休產假時，除去照顧兒子，剩下的時間幾乎都是在看教育方面的書籍，還認真撰寫心得體會。有一回，我見她在家里翻箱倒柜，還以為在找什么貴重物品。沒想到她卻問我：“看見我的心得體會本沒有？”

我有些哭笑不得：“一個本子，至于嗎？”她卻白了我一眼：“那可是我的心血??！”找到之后，她居然捧著那個本子又唱又跳，“你總算回來了啊”，把我都逗樂了。

妻子很摳門。日常開銷哪些買、哪些不買，她心里有一本明白賬，決不允許有任何差錯。她的背包、化妝品都沒有名牌，衣服要么網購，要么去當地的集市上買，一般也是實在需要時才添置，從不多買亂買。

兒子出生后，家里的各項開支加大，妻子愈發節儉了。有一次，我們去縣城辦事，回家時我怕她累著，就想打車回家，可她卻堅持要坐公交車。我急了：“去公交車站至少還得走一公里呢，咱還是打車回家吧！”

“一公里還叫遠？”她瞪我一眼，“走這點路算啥，既鍛煉身體，又能看看街景，多好??！”

別看妻子摳，可有時也出手大方。她帶的班里有一名學生，父親因病去世，家里還有一個上高中的姐姐，平時都靠母親在縣城打工掙錢維持生計。一次，妻子去這名學生家里家訪，看著他家的生活條件，心里很不是滋味。家訪結束時，她就悄悄在桌上留下了500元錢?；丶液?，接到那名學生家長的感謝電話，她才和我提起這件事。

妻子是個急脾氣，偶爾也會使小性子，我常說她是屬氣球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那回，因為一件小事，我倆在電話里爭吵起來。接下來好幾天，我倆互不理睬。后來，我給她發去“言和”短信，沒想到她還是無動于衷。

我氣不打一處來，心想：誰怕誰??？當時，我正好要休假，便又給她發去短信：“我后天休假，估計晚上9點多到家，如果你原諒我了，就像以前那樣給我留盞燈?！?/p>

妻子一直沒回復，我懷著忐忑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路。一進小區，遠遠就看到了我家客廳里亮著燈，心頭一陣暗喜。

2017年8月，王明洪與楊孝楠合影。

但進了家門，我才發現，燈雖然開著，家里卻沒有人。我又有些失落，看來她還在生我的氣啊。正懊惱時，我看見餐桌上妻子留下的字條：“臨時接到通知，我回學校加班了，11點左右到家。燈給你留著，飯菜也給你留著。我的氣還沒消，也給你留著！”

洗漱后，我躺在床上橫豎睡不著，和妻子結婚這些年，家里的大小事務都由她一人承擔，上要贍養兩邊父母，下要撫養幼小的兒子，還要兼顧自己的事業。她的苦和累，卻很少向我抱怨。想到這些，我心里五味雜陳……

看看時間，妻子快回來了。我趕緊起身，到廚房煮了一壺她喜歡的花茶，又打開了臥室的燈，守在門口等她。

“媳婦，對不起?！逼拮觿傔M家門，我就給她端上了一杯熱乎乎的茶。妻子噗嗤一笑，嗔怪道：“回來一路挺辛苦的，咋不早點睡？傻等著干嗎？”

后來，我問妻子：“那次你說自己氣還沒消，給我留著呢，咋又不生氣了呢？”

“一進小區，看見家里不光客廳的燈亮著，臥室里也亮著，就知道你大老遠回來，還在等我?！逼拮佑挠牡卣f，“我哪里還顧得上生氣？就剩下心疼了！”

（作者單位：陸軍某部）

編輯/李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