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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豬(散文)

2024-03-29 03:24桃花新村
南方文學 2024年2期
關鍵詞:公豬養豬母豬

桃花新村

桂林文學院首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

母親找生產隊長寫了一張證明,然后去農村信用社貸款。貸款到手,立馬到市場買回一頭小豬,開啟養豬歷史。

小豬十來斤,打算養到一百多斤再賣出去。養豬的本意是撿食剩飯剩菜,不浪費糧食,沒有發家致富的想法。另外,父母親新婚不久,家里養一頭豬,家顯得更像一個家。

養一頭大豬,成本高、周期長、風險大,考驗著家庭經濟能力。豬吃得比人多,剩飯剩菜遠遠不夠,還得添加額外的糧食,搶人口糧。時間一長,便是一筆巨大的投資,不堪重負。關鍵的是,大豬養成,賣不到好價格,便不只是一次買賣的虧本,而是一個農村家庭的長期破產。

母親養的那頭大豬應該賺到了錢,至少沒有虧本。

要不然,我便不會聽到她第二次養大豬的歷史。

母親第二次養大豬的本錢不是來自農村信用社,而是村里的一名高中數學老師,和我們是本家。母親向人家提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請求。用她的話來說,借人家里的一頭小豬,抱回家里養,養成大豬,賣到錢后,再把小豬的本錢還給人家。母親敢開那樣的口,一定不容易。

數學老師家有一塊田與我家的地相鄰,他平時要去學校上課,沒有時間管田里的活。母親好心,做完自己的田活后,順手幫他打理田地,插秧、殺蟲、收割等等,一絲不茍,像對自家田地一樣。有時候,她上山打柴,給數學老師也挑幾擔。母親不求任何回報,她不忍心看著世界可憐之處而無動于衷。

數學老師當場應允,沒有半點猶豫和搪塞。他要白送那頭小豬給母親,母親堅決不同意,她只是借,有借有還。后來,母親把豬養大,賣掉后,把小豬的本錢還給數學老師。

自此以后,我沒有聽她再講養大豬的故事。

母親改養母豬。

母豬產崽,把豬崽養大到八十斤左右,然后賣掉。

母親養過多少頭母豬,我心中沒數,但是我記得其中的兩頭。

大致是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家里買回兩頭小母豬,創造養母豬數量的歷史。以往,家里只有條件養一頭母豬,一年生兩次崽,賣兩次豬。上一頭母豬已老,很難發情和受精,每胎產崽數很少,只能忍痛割愛。

兩只小母豬很可愛,我和弟弟分別給它們起名字,個頭大一點那頭叫魯魯,個頭小一點的叫皮皮,名字靈感來自當時熱播的一部動畫片,主角是豬,片名實在想不起。我和弟弟分派責任,各自管好各自的豬,比誰的豬長得快,下崽多。事實是,父母平時做工沒空,都是我幫忙喂豬,會給魯魯多添兩勺潲水,暗助其快速成長。弟弟很少喂豬,發現不了我的私心。

母豬發情,要及時找公豬配種。

村里有專業戶養有種豬,給本村和外村的母豬配種,工作不算體面,但是收入還過得去。專業戶叫陸友祥,他家大門口左邊墻壁豎釘著一塊廣告牌,上面寫著“陸友祥公豬配種”,底下是聯系電話。

開始,村里人覺得是最正常不過的廣告。直到有一天,有幾個高年級的小學生站在廣告牌前指指點點,嘴里發出詭異的笑聲,村里人才意識到廣告有問題,跟著發笑。陸友祥也反應過來,即刻用毛筆在廣告內容里插入一個小字號“有”字,變成“陸友祥有公豬配種”。廣告語終于變得規范,語義明確。但是,那個小字號“有”字總提醒原來的笑話,笑聲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多,公豬配種技術受到質疑。陸友祥一氣之下,拆掉廣告牌。反正村里就他做這獨門生意,大家都知道,廣告牌可有可無。至于村外的生意,只要他不斷挺高公豬配種技術,不怕沒口碑,自然有人登門請教。酒香不怕巷子深。

這天,陸友祥開著三輪摩托車,車輪邊搭著改裝過的敞篷車廂,車廂里站著一頭白色的公豬。公豬的耳朵特別大,耷拉著,遮住了眼睛,帶點頹廢氣質。

人、車和豬停到我家豬舍門前。

我們叫來的。

鄰居車叔端著飯碗,蹲在家門口吃飯。他看見陸有祥正趕著公豬下車,人和豬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阿祥,又帶你的大眾情人來撈生意啦?”車叔調侃道。

陸友祥回復一個眼神,沒有說話。

“還是你這個情人幸福,吃好睡好,還有那么多老婆。出門還有專車接送?!避囀謇^續挑逗。

“你這么眼紅,要不要你上車,我每天接送你?!标懹严榉磳⒁痪?。

“算了算了,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氣?!?車叔裝作羞愧難當,笑著回答。

魯魯和皮皮順利懷孕,相繼不久,生下兩窩豬崽,各有十四只。

母親洋洋得意,買回一刀五花肉慶祝。

就這樣,有那么幾年,我家每年可以賣三四次豬,都是養到八十斤左右便賣掉。幸好豬飼料可以賒賬,賣掉豬,再還飼料店的錢。要不然,根本無法養活那一代又一代的飲食大軍。那時候,家家戶戶養豬,市場相對飽和,豬價長時間偏低,賺不到什么錢,搞不好還會虧本。后來,不少人退出,不再養豬。我家一直堅持著,好在沒有虧本,還賺到一點錢,夠我和弟弟交學費,還買回一套雙爐煤氣灶。我第一次知道用火可以不用燒柴。然而,大部分時間里,我們還是燒柴火做飯。

生活變好主要歸功于母親。

多年的養豬經驗,讓她學會降低成本。

她還是半個獸醫。喂藥、打針、閹割等技術,相當熟練。

我最討厭的是每次給豬打針和閹割,總是叫我做幫手。

弟弟置身事外,非常不公平。

我們先卸下簡易的豬舍門,用作柵欄,把豬合攏到一個角落。然后,我和母親一左一右用膝蓋死死頂住門板,讓豬無處可逃。接著,我雙手抓豬的兩只后腿,倒提起來。豬拼命地掙扎和嚎叫。母親不慌不忙地旋轉著針筒推子上的螺帽,調好劑量刻度,對準豬的大腿根處便是一扎,推動針筒,注射藥劑。

打針相對還容易對付,難搞的是閹割,鋒利的刀片讓豬發出尖銳的叫聲,我得出一身老汗才能穩住豬,使其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被迫接受殘酷的手術,直到身體里的某個部位被扯斷、丟棄。結束后,母親在傷口處涂上萬花油,有時還會抹上鍋灰,說可以消炎止血。一切結束后,整個人渾身都是豬屎的味道,洗也洗不掉,變成皮膚一般。有一回,星期天下午搞閹割,我返校晚自習,不得不把味道帶去。我生怕味道散發出來,惹人笑話。于是,整個晚上縮手縮腳,勾著頭,不敢把手放到桌面;要么伸進抽屜,要么藏在桌底。

從豬的出生到出欄賣掉,中間各種環節,我耳濡目染,有豐富的實踐經驗。但是,有個環節我一直未能參與,那便是賣豬。賣豬是件大事,關系以后的日子能否順利過下去。父母鄭重其事,不讓我們插手,嚴肅又神秘。

賣豬的日子到來,豬伢便帶著豬老板到村里收豬,生意做成的話,豬伢兩邊收點跑腿費。豬伢跑得勤快,老板和豬戶兩邊都得討好,察言觀色,一邊要幫豬老板壓價,一邊要幫豬戶抬價,夾在中間,自我矛盾,自我妥協。豬老板根據豬的大小,心里做出評估,然后給出價格。豬大,價格就給低一點;豬小,價格就高一些。豬戶也會根據自己的評估,喊出自己的報價。豬老板和豬戶互相不認可對方的評估,討價還價,談判拉扯,都想爭取最大的利益。父母不讓我們插手這個環節,估計是怕我們泄露底牌,吃大虧。

豬價往往要經過三番五次的拉扯較量才能談妥敲定。有時候,豬老板還會佯作生氣,說豬戶不懂市場,漫天要價,扭頭便走。但是,過了一會兒,豬伢又踅回來,帶著豬老板讓步的誠意,希望豬戶也做出讓步,做成買賣。其實,一個想買,一個愿賣,偏偏要搞出許多枝節和名堂。

因為買賣雙方都不想吃虧,但是總有輸贏。

族里一個老前輩,我爺爺生前的好友,他賣豬前,先給豬飽食一頓,然后捉起來,用村碾米廠那把老木稱逐一稱重。他對每頭豬的重量了然于胸。第二天,豬伢帶豬老板來收豬。雙方就豬的重量進行評估,各自給出評估數。豬老板不把老人家放在眼里,認為老人家眼光不準,豬沒有那樣的重量,真是的話,他愿意按老人的報價收豬。而如果老人估錯的話,就按他的報價收豬。

買賣變成賭局。

結果是老人家贏,豬賣得好價格。

豬老板后來才知道老人家事前稱過豬,未雨綢繆,徹底服氣,這筆生意認栽。

我家賣豬,父母老實嘴笨,只要不是很吃虧,都愿早點談攏生意。他們的想法很簡單,豬一天賣不出去,便要增加一天的成本,多擔一天風險;早點賣出去,早點減少成本,早點拿到錢,填補家用。

我讀高一那年,參與了賣豬。

家里賣豬,一窩十二只,均重八十斤,豬水五塊五毛一斤,得價,除去成本,應該賺兩千多,有史以來最高的養殖收入。母親笑得合不攏嘴,我和弟的學費不僅有著落,日常還可以大方地買兩斤肉,打打牙祭。

按理說,家里只要請一輛手扶拖拉機,把豬拉到豬崽行,卸貨過磅,點錢回家,水到渠成,輕松自然。運輸費用也就十五塊,我朋友父親的手扶拖拉機,安全舒適,價格公道。

但是,父親卻做出不可思議的決定,用他手工制作的那輛木車出貨。母親埋怨他那輛木車笨重,又不牢靠,能否裝得下十二只活蹦亂跳的豬還是未知數。我和弟弟則嫌棄他小氣,認為沒必要受力氣的罪,只要出十五塊錢,就可以省心省事,又體面。

“你們以為我就不想請手扶拖拉機???我還不是要省出十五塊,十五塊,能買一斤半花生油!”父親憤憤不平地說。他反過來責備我們不會生活,沒有艱苦奮斗的精神,沒有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柏i崽行也沒多遠,幾腳路的事,堅持下就到?!蹦┝?,他安慰幾句。

我們雖然滿腹牢騷,但最終還是服從和執行他的出貨方案,畢竟他是一家之主。

于是,我從家里扛出那雙車轱轆。父親則從家背后那間雜物房拖出平坦的車床,車床像一個滿臉不情愿的孩子,伸直雙手要從他懷里刺溜出來,一點都不配合。車床架到轱轆上之后,弟弟就負責安裝車欄。車床兩邊鑿好的窟窿分別插上兩根鋼筋,然后用鐵絲把兩塊木板綁在鋼筋上,上面再箍上一張四角木架。五分鐘不到,一輛簡易松垮木車便組裝完成。雖然習以為常,但是我們還是驚嘆父親的手藝,有模仿有創新,簡陋質樸,低調不奢華。

接著便是捉豬,把豬套進竹篾編成的籠子里,十二只豬,十二個豬籠。

父親要我去捉豬,意思是我作為長子,要勇于擔當,接過家庭的責任。我支支吾吾地說不會捉,事實是我確實沒有經驗。母親也體諒我,幫腔不讓我去。他只好悻悻地鉆進豬舍,一邊發牢騷罵我動手能力差,一邊掰開豬籠口,瞄準驚慌失措的豬,撲過去。豬舍爆出陣陣慘烈的嚎叫聲。

父親套到豬,母親和我就負責扛出豬舍,裝到木車上。弟弟則負責摁住車把手,防止翻車。一刻鐘左右,十二只豬便裝上車。壓地那部分輪胎扁去一半,像一只草鞋蟲。

十二只豬知道搬家,鬧哄哄地掙扎,亂踢亂踩。聲嘶力竭地叫,叫累了,聲音變得幽怨,還有些嬌。也有老實的,巋然不動,吧嗒著嘴巴,下巴流著黏稠的白色唾沫,心想終于可以離開局促的瓦蓋房,幻想住進高樓別墅。當然,亦有些懷舊的,尖嘴從豬籠孔鉆出來,不停地嗅氣,另一個豬籠孔后面緊貼著倉惶迷惘的眼神,望著那寄存過快樂童年的地方,尋找昔日的味道。有些瞧不起這樣的矯情,心想它們不配詩和遠方,要走就走得灑脫一點,于是揮一揮尾巴,根處吐盡業障,六根清凈,不帶走一絲關于故鄉的記憶。

父親命令我掌舵——拉木車。理由是他捉豬,完成了這件棘手的事情,剩下的重任就應該由我承擔。再說,養豬賣豬,還不是為了我們,為了學費。他囁嚅著。我只能硬著頭皮去肩負重任。

當我拎起木車把手的時候,才體會到千斤重的概念。它實在太重太沉。我咬緊牙,膝蓋哆嗦,腰骨縮緊,憋一大口氣,才站直腰板。我第一感就是車把手為什么這么短,為什么不長一點,長一點的話,可能我就不會這樣吃力。第二感則是我雙腿仿佛鑄了鉛,舉足輕重,生怕地面太軟,深深地陷進去。第三感是我會不會因此傷到骨骼,停止發育,長高無望,甚至影響將來找對象。

我恨父親,恨他刻薄無情,根本不懂得體恤自己的孩子,好像我們不是他親生的一樣。

這時,木車向前移動,他們三人事先沒提醒一聲就在后面發力,我慌張地跟著移動沉重的腳步,像一個傀儡,發不了力,也控制不了速度和方向。

十二只豬倒是歡騰起來,因為它們真正離開小鄉村了,要去更大的地方,縣城或者大都市。我仿佛聽到它們吹起口哨,得意忘形,忘恩負義。

到了村口,我感到有一只蒼蠅在后脖子上爬,癢癢的,但是我勻不出手往后撓,車把手實在太笨重。還有他們三人只顧埋頭在后面發力,根本不理會我的感受,只管把我推向前,推出去。我真的是拿得起放不下。我感覺我就要被那只蒼蠅蠶食掉。

好不容易走到鎮街道上,水泥路,平坦許多。經過建設銀行大門口不遠處,我終于堅持不下,撂下沉重的車把手,車子差點往前翻,人和豬都嚇了一跳。

“拉不動了,太重了,我不拉了!”我一邊撓后脖子,一邊氣喘吁吁地說。我的手掌全是水,我這才意識到,我全身濕透,襯衣貼住我的前胸后背,變得透明。

“才走這兩腳路就喊重,喊拉不動,你不拉,誰拉?”父親不耐煩又帶點傷感地說,“你們就是想依賴我,我累死了,我看你們還依賴誰?”

大家僵住,像水泥地冒出來的石筍。

十二只豬好像也感染了人類的情緒,悄悄的,不喊不叫,只是干吧嗒著嘴巴。

銀行門口走出一個穿制服的女人,瞅了我們和豬一眼之后,捂著鼻子又閃回去,逃避瘟疫一般。

“走了!再不走就沒力氣了!”父親吆喝。

“我來拉!”母親從車后挺身而出。

“還是我拉吧!”我搶過車把手。

車子繼續上路。

沒走幾步路,我突然感覺車把手浮了起來,重量也輕了許多。我匆忙中扭頭一看,原來弟弟站在車床尾巴的空隙上,向前弓著腰,手扶在豬籠上。父親突然醒悟過來,利用物理學平衡原理。

就這樣,十二只豬變成十三只“豬”,前途未卜走在路上。路人紛紛向我們投來怪異的目光,他們估計也想不通,我們為什么使用如此原始的出貨方式,笨重又臭烘烘的車尾后面還站著一個人。

到了豬崽行,我筋疲力盡,腳下拖鞋底邊緣的花紋都磨平了,仿佛矮了一截小了一號。

我們把十二只豬卸下車,整齊地擺在地上,像一枚枚沒有螺旋槳的轟地炸彈。豬兄弟對新環境似乎不太滿意,嘟嘟囔囔鬧脾氣,此起彼伏地掙扎,像是要回到木車。

豬伢走過來,后面是豬老板,叼著牙簽,梳著大背頭,估計剛吃完早餐。豬老板抬起黑色尖嘴皮鞋,朝著豬籠踢了幾腳,辨認是否前兩天到我家看中的那窩豬,確認它們的死活和饑飽。豬兄弟不喜歡它們的新主人,他太野蠻粗魯,一點都不溫柔,又是嘶吼又是咆哮,有幾只還紅了眼睛,眼眶濕潤,開始依戀起老東家。我們緊張和心疼的是,有幾只忙不迭地拉屎之后,其余那些接著跟風,一泡又一泡。要知道,豬屎也可以賣錢的,也是五塊五毛一斤,我們第一次意識到屎的珍貴。我們損失慘重。

“過磅吧!”豬老板等十二只豬拉干凈了,“呲”的一聲吐掉牙簽,豪邁地說。

接著,我們開始過磅稱重,認真地觀察磅尺上的數字,秤砣每一次左右移動,都牽動著我們的神經。同時,我們心里也默默地希望每一只豬老實配合,不要掙扎晃動,以免影響它們的重量和身價。

大概一刻鐘的時間,我們便完成交接儀式。拿錢走人,十二只豬與其他新來的兄弟匯成一片,聲勢浩蕩,像準備登陸作戰的士兵,熱血沸騰。

我和弟揣著父親獎勵的幾塊錢,高興走在前面,剛出豬崽行,就撒腿跑到老街電游戲室,去那里打兩盤游戲,徹底忘記剛才痛苦和恥辱的經歷。

也是這一次,我和弟弟對豬厭惡透頂,都想離家遠遠的,不愿再聞到豬的味道。

弟弟初中畢業,義無反顧去闖廣東。

我高中畢業,千辛萬苦讀上大學。

我們終于遠離家里那些豬。

事實上,我還離不開豬,我的學費和生活費,大部分還是靠賣豬而來。本質上,跟豬依然息息相關。我大學本科畢業,母親離鄉外出打工,我家才真正結束養豬的歷史。那時候,豬價低迷,養豬已經賺不到幾個錢。母親算了下賬,在家養豬一年,還不如打工一個月的工資。不久,新農村建設,禁止在村里散戶養豬。要養豬,只能在遠離人群居住的地方建豬場,規模養豬,進入衛生、科學與效率的養殖新時代。農村里再也沒有豬屎豬尿胡亂排放的行為,也不再能見到母豬在村道亂竄,拱吃垃圾的現象。農村環境得到治理,面貌煥然一新。同時,這也宣告著村戶養豬歷史的結束。

除夕前,弟弟放假回家。

他現在幫一個老板在豬場養豬。

豬場建在相鄰的一個鄉鎮山林里,離家二十多公里。那里養有八百頭豬,其中母豬二百頭,肉豬六百頭。

豬場老板之前養過兩回豬,運氣不佳。第一回遇到非洲豬瘟,第二回遇上新冠疫情。家底差點敗完。第三回,他重整旗鼓,硬是扛過來,養豬近八個月,即將出欄賣掉。按照當下市場價格走向,賺的機會大?,F在能堅持大規模養豬的人不多,豬市漸漸回暖;另外,養殖和管理技術提高,僅僅在水電和飼料方面就節約成本二十多萬元。

這些都是弟弟跟我們分享的故事。

他在豬場幫忙養豬喂豬、打針和日常護理。月工資五千塊,包吃住,月休四天。他對目前的收入還算滿意。

母親對我說,很多年前,弟弟向她要錢買牛仔褲,她拿不出錢,他就拿豬撒氣。她喂豬的時候,發現豬舍里有好幾塊爛磚頭。我不知道,他砸的那頭豬是魯魯,還是皮皮,還是它們的后代。他當時對豬一定懷揣著復雜的感情。

鬼使神差,弟弟回到家鄉,變成養豬能手,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事業。

某種意義上來說,豬成就了我,還有許許多多像我一樣的農村娃。如今,又準備成就我弟弟,還有形形色色像他一樣的農村新青年。

除夕那天,豬場殺豬,老板給弟弟送來十斤豬肉。

我早已遠離家鄉,豬事不熟。

但是,我又時常想起,我屬相是豬。

(編輯 吳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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