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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蔑組詩(六首)

2024-04-02 02:19阿劍
江南詩 2024年2期
關鍵詞:埠頭老嫗谷粒

阿劍

澤隨村

明清老屋百余間,大半癱瘓

年輕人走了,弄堂時常路斷

植物累世的族譜中坐著鶴發雞皮的老嫗

混濁的老頭,一個喃喃的瞎子。此刻

暴雨驟歇,天空裂開一道時間的縫隙

老屋就噼里啪啦點燃,馬頭墻重昂起

呼嘯的頭顱,梁柱找回大山深處的路

磚雕哐當哐當唱起來

那瞎子站在新建的高墻頭,雙眼明亮

唱上梁文,看男人們酗酒、斗毆、聽評書

辮子烏黑的姑娘

提著茉莉花、梔子花、桂花、白蘭花

看一個好村莊在天地間蹭蹭拔節

預備多年后盛滿天空、云和荒涼

小 滿

你,大地上一顆谷粒,內心猶疑

沿祖先的路,在明暗的國度里漂浮

仰望天空,計算著日子,而日子

有時板著古代的面孔

在田間唱歌的人,河邊祭祀的人

他們雙手與作物一樣顏色

他們眼里半是虛空,半是黑的泥土

讓雨水進入湖泊膨脹的內心,讓太陽

準備好它熾熱的鞭子

種植的人已習慣催促和死亡

他們眼中的雨水、谷粒都是一種形狀

那也是大地的形狀,河流與峽谷的形狀

那是一把刀在雕刻萬物

今天

地球上刻滿了活命的野菜和食糧

文峰塔

把一座塔放進搭橋手術的心臟里去

“愿你身如琉璃”。遠古異域的圖紙

焚毀以及重建。把一座塔放在

城市風與水的中央,“而你再次來遲”

黃昏指引離人、刨食者、歸家的孽子

把一座塔放在世人頭頂遮雨

“誰還不是——火獄”

把一座塔關閉以文保之名,讓鐵門貼滿

吊機、借貸和土雞小廣告。把一座塔

周遭的文士、和尚、道人、落難神仙

混入早鍛煉的人群,“你我,不如就此別過”

把一座塔放在那只白鷺的腳下

當它撲棱棱從垃圾堆上飛起

吃水記

吃掉湖邊那塊礁石,潮水般

一小口、一小口舔舐

吃掉三只黑背石斑魚,細長的

太陽黑子,吃掉

水邊松柏、毛栗子林、滿山落葉

石頭般掠過的蒼鷹

吃掉那無人的空山,坡上幾幢閑置新樓房

吃掉曬谷場上鄉間巴士和外地牌照轎車

吃掉那無人

吃掉整個九龍湖億萬噸水吧

青銅的山巒,被水壩攔截的

唐朝水路,一座淹沒水底的孝子墓,吃掉

湖水中的天空與風水

陽光照耀下秋天的辛苦

也請吃掉你中年破綻百出的胃

靈山江

一條江有許多名字,不同地段

叫各種綽號,水邊黝黑的越人

歌唱也不一樣。一條江在姑蔑

喚作靈山江,那些年被官府

用九座塔一一撳住。一條鎖住的江

有不同死法

每年春天被上游礦山染色

是其中之一。一條工業的黃河

讓年幼的我們欣喜,就像你現在

杭州城里赭色的長發

一條江用橡皮壩恢復了豐盈

擠滿廣場舞的老嫗

一條江沒有了采茶曲的哼唱

橋上沒有了看水的兩個人

洪水賦

每年春天,桃花汛準時爬上埠頭。

洪水是一列遠方的火車,

搭載樹枝、花草、牲口,有時是半間房屋。

洪水是縣城的節日,在水邊打撈

和橋上看水的人,是集體狂歡的人。

站在1992年,沒炸毀的通駟橋上

就是憑空站在現在的水面。

在姑蔑城,我是唯一水邊

讀普希金的孩子,

我身體里有輛北方的馬車,

它注定要用洪水的速度

漫過南方低矮的屋檐。

那淡忘的名字,像葉子漂在水里。

她與身后灰白的埠頭

是我來不及收拾的行李。

我的馬車瘦弱而且固執。那夜

遠方列車呼嘯而至

淹沒我的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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