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句

張尹

有時覺得眼前情景在哪遇到過

如同這日復一日的星辰

我們總是善于遺忘，記憶

讓我們分不清今天具體是哪一天

低頭說話的人，一輩子都謹小慎微

看到夕陽就會向神靈念叨：

我看到了您，黑夜的曙光。

南方的大水將光陰縮短，梅雨時節

一場余震拽出四十四年前的畫面

想起小時候進山砍柴，幾匹狼站在山坡上

影子沉下來，我們出汗的手握緊砍刀

沒有耳的人，也就沒有嘴。

歸根結底是沒有眼睛。

他不知道怎樣去翻越。

生活只是碎片，無法拼接。

而虛度時光讓他充實。

話語往往不如一截煙灰

綿綿細雨終將停歇，明日便不留痕跡

我需要沉默甚于言說。垂釣者關心的則是

水中的獵物，會否靠攏

或者來了，又游走

天空陰沉如一排排墓碑，空氣肅穆

樹木低矮。去日和明日是同一日

需要連日誦讀以驅趕內心的魔障

牧羊人看到羊群而得到自由

童年遙不可及，只有回到故鄉

才能找到那些道路：

那些樹木，池塘，雞犬

乘涼的螢火蟲，那些饑餓的臉，微笑著

擅長巫術的人老態龍鐘，群山中

素衣與暮色被幾間房子緊鎖

在西南，人們閑暇時喜歡打望

那是鬧市中的畫皮，胭粉氣與暮色近似

牧羊人的童年在青草中度過。蟋蟀和螳螂

是生活的主業，畫面中有滴露水

如果渴盼晨光，便要及早睜開雙眼

太陽下山后的事物往往是生活的哲學

黑夜里的燈光如同一個影子

陽光下的聯想亦深不可測

你心里有善但不便顯露。只有話語

和表情，通往不可預知的道路

深夜，為何從馬路傳來汽笛聲？

這是城市腹地，遠離碼頭

海岸線在千里之外

到這個年齡，更愿相信實在之物

就像你曾也篤信過烏有之美

爺爺喜歡背著手，來回踱步

有時也去山上放牛，帶回一身露水

去世十多年了，他還時常坐到我身邊

我們這延綿的日子，是他留的伏筆

桂花泡桐桃樹和李。是房前的樹木

刺玫月季芍藥木槿。是屋旁的花

老屋周圍長滿了植物

離鄉多年，忘了許多事，只記得

栽植下每株它們的人

和后山上，每座需要祭奠的墳

星星永存在于夜，密布天空

有時我們看不見并不意味它不存在

天空也不會因無知而喪失其深邃

有時我們看到的海也不是真正的海

我們不知道鯨魚掀動的波浪正是平靜的隱喻

如果滿樹的花終要掉落到地上

如果我們的奇思妙想都會化為煙云

我看到我們的從前和未來

都如現在一樣逼真，滿是絕望與腐臭

總有一天是晴天，選擇光線好的時候

俯瞰這一片機器轟隆的地域

如果五十億年后，地球在太空中消失

這里還有什么，俯瞰還有什么意義

夜晚的微光總是令人向往，哪怕是

大家都漫行在太空中，無邊的深邃

當沙皇繼續穿上新衣，人們像無頭蒼蠅

不知道哪天哪個天體會與哪個天體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