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季節（五首）

桑小媛

金 沙

枯魚渡過那條江，像一件舊裳

被打濕，你

尚在舊神懷中繾綣著

我們死亡之時曾苦飲下

古老的春酒，而今，

飛鳥不來……

紅燈芯，也如沉沙的竹痕。

倘若那金箔，緊裹著你的羞愧。

于古香果樹葉脈，啼

是否，長生殿下那噠噠的血轡，

從空階響到你的新墳

倘若，飛鳥不來……

你便在我胸口雪地上，

予我，一場積重難返的塵世。

遠去的季節

我來到過，曾知道有關你的一切，

過往沉醉在，一場不會結冰

的經緯，白羽塵昏。

雪也為你呼祈，縫進山與云，

和新娘美好的骸骨，我的唇

只是你們哀祭的容器。

在他鄉，一個適合遠去的季節

你會引來死亡的歌，我知道

假若古塔如此傾頹……

你在何處，神便在何處注視

雁足上古老的紅，親愛的，

若我不離開，便要背負另一種罪

但那些…未曾踏入的神殿，

久幽我此生愛恨，而塵世于我，

不過一道精致的囚牢。

父親，故鄉的酒鈍了

那些核桃樹舊了，父親，

像故鄉一樣。我被拋在渡口，

浮出半生的羞愧。

二十年，泥土未聽到悲吟，

而今夢里仍白馬繞青山

我不敢聞到傍晚的氣味

父親，在每個冬日。

所有的塵世能逃往何處？

我亦飄零久。

久到從碎錦中撐一把薄骨出來，

折做夜寺的漁火。

我與樹不結果子，仍能用

空翠的掌紋吞下，有關苦難的

一切，再灑向古老的刃。

父親，故鄉的酒鈍了，

不能了結余生。

涉江采芙蓉

多少次，伶仃著等你歸來，

橋頭馬上，

苦飲著黃昏酒，

像個渴死的孤兒。藏在塵里

怕鋤頭害羞

來過多少次，

渡這條江。你并不說愛，

觀音也不抬頭，爐香

便從我淚眼里穿過，在月下

也長成一株桂樹。

我甘甜著唇語，惟有你的

夜晚也不再危險

你是我永恒之愛，一切消亡，

在墓地，罌粟、沉疴和禍首。

只有愛和我們永不饜足，

看著你，我心火中的淚，

燼成絮網。

你一吻，便背對著散去了。

黃昏與謊言

你如何令我相信

黃昏，不是一個謊言

那種赤裸，到底，

像春天在櫻桃酒里飲痛

與云相愛如鏡子，

深隔醴海，向對面傳遞同一秒

神也不能于無聲處，

遺所思……

謊言，是黃昏的

另一次柔軟，我來不及聞，

蟬就跌落下來

沒人找我的影子。

你讓我停止思考，那么

告訴我，哪一城蘼蕪，

過時而不采，又怎樣

讓白馬，在我的孤獨里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