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楚棋
奶奶的糧倉很隱蔽,在一個老瓦房的閣樓上,需要爬上兩層老舊木梯才能到達。奶奶生怕我摔著,再三叮囑一定不要獨自去糧倉。越是這樣,我越好奇,常常趁著奶奶照顧小賣部時,偷偷摸摸地爬上去“尋寶”。
糧倉不大,20平方米見方。木板樓上堆滿了玉米、洋芋、紅薯、洋芋片、干酸菜……竹編的籮筐里總有吃不完的雞蛋,房梁上齊刷刷地懸掛著臘肉、香腸、老火腿,散發著濃濃的油香氣。我喜歡咀嚼著柿餅,趴在小窗上看窗外的小村莊和奶奶忙里忙外樂呵呵的身影。
奶奶說只要聽見母雞此起彼伏“咯咯咯”地叫,就是下蛋了。每到這時,我就激動地呼喚著奶奶,提起小籃子,裝好菜葉,跟在奶奶身后,走進雞舍。奶奶很節儉,雞棚是用黑色的塑料布搭的,鋪上一層松針,母雞就能在里面生蛋了。我先把菜葉丟進雞舍“賄賂”雞媽媽,然后探著腦袋,小心翼翼地走進去,仔細尋找埋在松針里的雞蛋。每次總能撿到七八個熱乎乎雞蛋,打了勝仗一般地把它們都搬進糧倉。奶奶總會摸摸我的頭,寵溺地獎勵我一碗豬油蒸蛋。
10月中旬,地里的山藥成熟了。奶奶背上大背簍,我拿著小鋤頭,穿過蜿蜒曲折的小路到地里挖山藥。我迫不及待地將鋤頭遞給奶奶,身體強壯的奶奶,力氣很大,下手很準,常常一挖就是一窩。有時用力過猛,就把山藥挖碎了,紅褐色的泥土里瞬間染上一抹乳白。有時挖得太專注,一個轉身就把我這個“小跟屁蟲”撂翻在地,胖乎乎的我像剛出土的嫩山藥一樣直接倒在背簍邊。奶奶用她滿是泥土的大手抱起我,一邊笑一邊變戲法似的掏出糖果塞進我嘴里。糖果好甜,我還沒來得及哭就已經笑得像石榴花似的了。奶奶唱著山歌牽著我,輕松地把一大背簍山藥送進糧倉。
奶奶的糧倉,還有藏在屋后的圍墻邊的,那也是她的百寶園。她常常背著我去“巡園”,教我認識蔬菜。
小菜園里,有著各種各樣的蔬菜,白菜、香菜、薺菜……數不勝數。最吸引我的,就是那神奇的小番茄和水脆的黃瓜了。五月,番茄秧又濃又密,上面掛著一串串晶瑩剔透的小寶石,有紅的,有橙的,還有綠的。奶奶摘下幾個紅番茄,朝著陽光照照,滿意地遞給我,說是最甜的??晌移闷?,那沒成熟的綠番茄是什么味?偷偷摘一個,就像豬八戒偷吃人參果一樣,往嘴里塞,一股酸澀味兒把我刺激得立馬吐了出來。難怪奶奶說要挑紅透了的吃呢,還是得聽奶奶的話呀!
黃瓜熟了,爬滿了屋后的老土墻,脆生生的,甚是誘人。我看上了長得最標致的一個胖黃瓜,剛要上手摘,一只大綠蟲虎視眈眈朝我的手爬過來。我嚇得哭出了聲,那哭聲驚得正在筑巢的喜鵲撲啦啦亂飛。奶奶丟下手里的活計飛奔而來,一巴掌解決了那討厭的蟲子。那時我是佩服奶奶的,她膽子可真大??!
奶奶總是往糧倉里送各種食物,也總是能從里面拿出很多好吃的滿足我們一年到頭挑剔的味蕾。
許是風兒把奶奶有糧倉的事傳遍了村莊吧!藏在樹里的燕子也跑來瓦房的屋檐下筑了巢。奶奶默默地照顧著來來往往的燕子。我長大了,很少回去陪她,幸虧她的糧倉還在,小菜園還在,燕子去了又回,巢穴還在,陪著她走過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
四季翻過土地,也翻過奶奶的糧倉。我的回憶和思念翻過城市的高樓,回到奶奶的糧倉。山歌悠悠,奶奶背著背籮,牽著一個小女孩走進夢里……
(指導教師? 梅永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