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像如約而至的春

鄔明芬

迎面拂來的風里有了初戀的味兒。小區里的香樟已成氣候，呈現夢中反復描繪的顏色。陽光撞進懷里，在我灰調的冬衣上投上了春天的影子。

春，在人們念叨了一冬后如約而至，用一樹一樹的灼灼夭桃，一墻一墻的馥郁紫藤告訴我們：

我在呢，一直都是。

生活倉促前行，總是猝不及防地讓你慌亂起來。村里那個總是咋咋呼呼火急火燎走路的女人一夜之間成了植物人；每周總喜歡光顧幾次的那家淘寶店毫無征兆地關了；那個在無數個深夜陪著你聊得火熱的對話框，不知什么時候起再也沒跳動過了，靜寂得仿若什么都不曾發生?！爱敃r只道是尋?！?，卻終究只是時間的過客。

所以，當浪漫和美好在春天無數個角落如期上演時，眼眶竟有些熱了。好像，你對著某個微信對話框忐忑地問了聲：“你在嗎？”對方立刻有了暖暖的回應：“我在呢！”于是，在這樣一個如期而至的春天里，感動得忍不住想要盛裝出席：我想坐上久違的公交車，塞一耳朵好聽的音樂，看車窗外的花兒一樹一樹明媚地開；我想在輕漾的日光里，騎上家里的老自行車，享受一段身心放逐的肆意時光；我想去微風含香的林間，或轉角的那家咖啡館，和合拍的人見個面。我要用這樣虔誠的行動來熱烈地回應春天的召喚，并告訴她：我也在呢！

“我在”，這應該是最溫暖的人間情話吧。

打電話給一個好久不見的朋友，聽到朋友夸張的驚喜聲我也呀呀地叫，大聲地笑。想起多年前我們躺在樹下，陽光的影子從我們年輕的臉龐爬過去，我們瞇著眼微笑地看看對方，然后站起身拍拍彼此的肩說：“畢業了，以后見?！比欢僖矝]見過面，盡管我們在同一個縣城。

然后時光成了過往，過往又成了記憶。電話那頭，朋友說，盡管我們已然歷經千山萬水，但只要一見面，仍可以親熱成當年的樣子。這話讓我很溫暖，溫暖得讓我在多年后的今天，仍能聞到熟悉的青草味。我知道，朋友在告訴我：我在呢，一直都是。

有一段時間，我喜歡在博客里與文字輕輕相依、輕眠淺睡，看著自己敲擊出的文字一排排站立著，心靈也被溫柔地展開。當若干年后的今天，再次心血來潮打開自己曾精心布置的博客頁面，清新的畫面、悠然的音樂依然站著最美的姿勢，微笑地看著我，好像對我說：“我在呢，一直都是?！庇行┬呃?，仿佛自己是一個不小心闖入的生客，和它站在了命運的兩端，遙望著。

但是，讀著當年自己敲下的文字，熟悉的感覺開始一點兒一點兒地重返心頭，那個心境澄澈、充滿幻想的自己依然站在時光里等著我。熟悉的東西沒有改變，是生活給予的恰到好處的溫柔。

是的，生命中總有許多不確定的日常，但總還有一些暖，在你風塵仆仆經歷跋山涉水的艱辛后依然對著你張開懷抱，讓你富足而安心。就像老家的門吱呀地打開，門里老父親的水壺還在咕嚕咕嚕地呼喚著我；就像老家的風車茉莉還像去年那般開著，等著給予我一段繁忙生活之外的靜謐時光；電話那頭的聲音還是當年似的熟悉，青蔥的歲月，墻上彼此的名字還是清晰如昨；拂去時間的塵土，那個最初的夢想依然如帶露的玫瑰，沾染著早晨特有的清香……真好，他們都還在呢！

你來，我亦在。你溫暖地等待我，我怎舍得辜負于你。

在，是回應，是接納，是故事延續的無限可能。

在，是感召，是踏實，是彼此間的心有默契。

當有了“我在”的回應后，仿佛你的心“咚”地落了地，然后，放心地提筆續寫你我的故事；當有了“我在”的回應后，你知道有人與你同在，雙向奔赴，彼此扶持，再坎坷的路上也不寂寞；當有了“我在”的回應后，你會覺得一切很美，因為都在，你愛的一切以及愛你的一切。

花已開好，春林初盛，想對你說——

我在呢，像這個如約而至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