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聲音

莊立桓

一朝風起，一夕花開，春至，風中隱約透出點兒涼。早春的風拂過耳畔，將記憶勾回去年冬天。

想著冬，尋著冬，傾聽著咚，喜于咚。年年冬，歲歲咚，這是最美的聲音。

大紅燈籠高高掛，爆竹聲中，又是一年春節到。潮汕地區，家家戶戶早已屋里屋外地忙活起來。趕集、祭祖、鹵鵝，人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在這么多繁忙的事務中，在這么多忙碌的聲音里，我最難忘卻的是外婆家的打米 。每逢打制米 的時節，走到外婆家的院門外，遠遠便聽得那獨一無二的咚咚聲，猶如置身幽幽山谷，聆聽泉水沖石，是那樣的清澈透亮。漸行漸近，直至走進院中，這聲音牽引著我，環繞著我，令我如此享受。

阿婆是個精細的人，親自到米鋪選米是必不可少的步驟。只見她單手一撈，用多年的老繭感受著米粒的形狀，探了許久、摸了許多才會選定。

接著便是洗米。這一工序在我看來實在無聊，外婆卻不厭其煩，將一粒粒本就潔白的米粒洗得碎玉般瑩潤才肯罷休。外婆是磨米的好手，幾十斤的石磨臺在她的操控下威風不再，已然紙老虎一般。米漿磨好了，屋內早已米香四溢，清新的氣味飄散到屋里每一處角落，令人心曠神怡。

加入淀粉，便開始打米 了，巷里孩子們爭著搶著要上手一試。一根舊棒子，下端深深插進米漿里，上端被古老的斑駁痕跡占領。用手臂瘋狂掄動，它便一同捶打起白而軟嫩的米團。我們嘴上說是幫外婆分憂，心里惦記的全是它的咚咚聲與里邊的比拼和勝負。幾個貪玩的孩子一道聚集于此，比賽似的緊握著棒子，狂風驟雨般捶打著米團，比誰打得更快，誰的米團更先成型。

這時，如果你步入巷內，耳畔除了捶米團的咚咚聲與孩童的嬉鬧聲，將不再有其他聲響。美好的咚咚聲持續整個春節，制造并聆聽這聲音，成了我最大的樂趣。

米 熟了，鄰里鄉親間也熟了，滿街都是米香，其中又夾雜著鞭炮的味道，人們呼吸著米 味和鞭炮味，互送自家的米 。孩童走街串巷地打鬧著，大人們說著吉祥話，嘮著家常，這又是另一種最特別的聲響！置身其間，你也會被這充滿煙火與人情味的市井百態打動。打“咚”的是米 ，打動的是人心。

年至，節至，潮汕人的“咚”與冬斷不開、離不得，這“咚咚”便是潮汕人心中最美的聲音。

年年冬，歲歲咚。這聲音早已撥動了心弦，催得一顆心恨不能馬上歸家，催得一雙腿恨不能跨越萬里。你聽，這最美的聲音里有萬家燈火下的喃喃細語。

（責任編輯/秦思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