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石上山（三首）

◎ 呂 達

[石頭之歌]

清晨的鳥鳴勝過世間一切恭維

我走向那些石頭

我做工的地方

鳥鳴就來自那曠野

噢石頭！它們今天

也像昨天一樣

在那里迎接我

等待我的雙手將它們捧起

在藍色的天幕下

我把它們推到哪里

它們就待在那里

并無怨言

噢石頭！坦蕩的石頭溫柔的石頭

世界迷惑了我的雙眼

沙子是你的另一個分身

[當準備寫詩的西西弗來到奧林匹斯山腳]

挑一塊石頭吧，那人說

在這條路上熬煉你自己

搖牛奶必成奶油，推石頭必成大器

和你的石頭成為朋友，愛它

它也必愛你；恨它

它必讓你知道一塊石頭的厲害

除了沉重，它還會磨破你的手掌

除了咒罵，你還會對它拳腳相加

然后，你會發現直到某一天

你被注入了一種精神

叫它“順服”也好但叫它“獻身”更為貼切

你就可以把這活兒干得更漂亮

于是，你終于可以宣稱:

他們寫了很多著作

而你推過同一塊石頭

[奧林匹斯山敞開懷抱接納一切受苦的人]

新的一天開始了，太陽照在

石頭上，早晨的風還沒有

敵意，云層在天上懸停

有那么短暫的一瞬我

意識不到自己

手中的石頭似乎沒有了重量

這樣的日子似乎沒有了愁苦

這樣的日子似乎是你為我們

量身定制的遮羞布，好讓我

在對石頭日復一日的欣賞中

不再懊悔挨過的整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