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老丁

袁作軍

老丁在大興米廠摸爬滾打了二十年才爬到銷售經理的位置。把一個鄉村小型米廠的大米年銷量從一千噸提升到一萬噸，就是他創造的神話。

如此厲害的金牌銷售，怎么就成了大興米廠的叛徒呢？

廠里的收購經理小楊找吳老板抱怨：“老丁每天都是小車進出，陪那些米販子吃喝玩樂。而我面對的是沒完沒了的驗質、過磅，忙得連吃飯、上廁所都要小跑?！?/p>

吳老板說：“那你跟老丁換換？”

小楊支支吾吾說：“可我，不認識客戶……”

吳老板說：“小楊哪，驗質是你的強項，老丁的事，你干不來。這樣吧，我每月再給你增加兩千元獎金?！?/p>

車間經理小朱也找吳老板訴苦：“我最慘！每天在昏暗的廠房里不停地巡視機器、檢驗米質，空氣污濁，噪音震耳?？墒?，老丁工作輕輕松松，除了工資、獎金，每年還能報銷七八萬元的差旅費、招待費，不公平！”

吳老板說：“世界上哪有絕對的公平？這樣吧，我每月再給你增加兩千元獎金?！?/p>

吳老板要給老丁增加獎金，老丁說：“只要他們倆沒意見，我無所謂?！?/p>

幾個月后，吳老板突然罹患肺癌住院，將米廠大權全部移交給了大學畢業宅在家里的兒子小吳。

小吳上任，聽取了小楊、小朱二人的意見，果斷地取消了老丁的差旅費，收繳了老丁的專用小車。

老丁還想爭取一下，說：“小吳老板，你收回小車，也是停在院子里淋雨曬太陽，何必呢？你這樣一來，我就沒法開展工作了?！?/p>

小吳說：“老丁，給你一個人配小車，其他經理沒有，人家心里能平衡嗎？銷售工作，困難肯定有，克服一下嘛。你看小楊、小朱二位經理，哪天不在與困難作斗爭？你要學習他們倆嘛?！?/p>

老丁無話可說了，只能長嘆一聲。老丁從此被“釘”在廠里，坐等生意上門，時不時地還被指派去驗質、過磅、扛米包，弄得灰頭土臉的。

老吳得知情況，急忙從醫院回廠，呵斥小吳：“胡鬧！你這樣做，是要趕走老丁吧？收購、加工、銷售是鐵三角，缺一不可呢?！?/p>

小吳說：“誰要趕他走了？小楊驗質過磅，小朱操作機械，技術含量都很高。老丁呢，游山玩水，吃吃喝喝，一身的特殊化，算什么？你也不要說得那么邪乎。我們的客戶群體已經形成，沒有他老丁，天塌不下來?！?/p>

小吳讀的是中文專業，主攻現代詩歌。老吳說：“米廠管理，不像你寫詩歌那么浪漫。記住，老丁不能走?！?/p>

老爸的話，小吳只當耳邊風。誰知，小吳接管第一個月，大米銷量就減少了三百噸；第二個月，銷量又減少了六百噸……

小吳不滿地說：“老丁，你是不是鬧情緒？”

老丁說：“沒有，是市場競爭太激烈，我們鎮周邊的大型米廠有五家，小型米廠更多?？蛻絷P系要頻繁地維系。建議小吳老板給我恢復差旅費、招待費，配備專用小車。你若信不過我，可以另行安排銷售經理?！?/p>

小吳哼哼哈哈，未置可否。幾個月后，老吳去世了，大興米廠全部由小吳說了算。到了年底一統計，大興米廠年銷售量十年來第一次跌破五千噸的新低！

全廠上下一片嘩然，矛頭全都指向了老丁。小吳拍著桌子罵人：“你這個銷售經理，難道是個飯桶？沒給你特殊權力，你就消極怠工！”

老丁百口莫辯，引咎辭職：“是我無能。我不干了總可以吧？”

小吳說：“可以?！钡€是強硬地扣發了老丁全年的獎金和一個月的工資。老丁據理力爭，惹了一肚子氣，也沒把錢要到手。

金牌銷冠賦閑在家，好幾家大型米廠聞風而動，重金力邀老丁加盟。老丁一一婉拒，最終卻毛遂自薦，進了效益堪憂、小打小鬧的鴻昌米廠，擔任銷售經理。人們不解地問：“你這是睜著眼往泥坑里跳呢，為的哪般？”

老丁說：“這里離大興米廠最近！”

人們甚是疑惑，他這是留戀大興米廠還是怎么的？一年后，答案浮出水面：老丁帶著眾多的新老客戶，使鴻昌米廠年銷售量超過了一萬四千噸，一躍成為全鎮米業龍頭老大；而大興米廠卻冷冷清清，門可羅雀，離倒閉僅有一步之遙了……

小吳老板逢人就說：“叛徒老丁，不得好死！”

〔本刊責任編輯? 施曉暢〕

〔原載《九江日報》2023年3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