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于庭審的特朗普，獲“飛來橫財”

謝奕秋

4月中下旬，在哥大校園愈演愈烈的“反猶太抗議”外溢之前，紐約人的目光多落在每周四天在曼哈頓出席庭審的特朗普身上。光是第一周，就有特朗普在庭上打瞌睡、走訪哈萊姆區雜貨店、會見波蘭總統杜達，以及法庭外反對他和拜登的一名男子自焚身亡等新聞。

到了第二周庭審正式開始，《國民問詢報》前出版商佩克“活色生香”的作證，還原了2016年大選前，佩克與律師邁克爾·科恩合謀替特朗普“破財消災”的細節。這些生動的證詞，打破了前一周法庭內枯燥的氛圍，特朗普甚至在聽到夸張演繹的私生子橋段時笑了。

盡管總統候選人受審會帶來同情分、增加免費的媒體曝光，但時間、精力、財力的虛耗，對特朗普的競選是不利的。綜合其他因素，如通脹回升、拜登右轉、共和黨內耗等，特朗普的選情有可能進入一個不短的“橫盤”期，即告別過去小半年民調幾度沖高的勢頭，而進入筑底待反彈的階段。

特朗普歇腳，拜登勤跑

4月15日開始的六到八周，特朗普定期到曼哈頓的刑事法院“打卡”。雖然檢方羅列了34項刑事控罪，但案子本身不復雜，也就是特朗普當年勝選后，在報銷私人律師科恩“墊付”給緋聞對象的幾十萬美元封口費時，分幾十次記成了法律費用，涉嫌偽造商業記錄（原本是輕罪），進而涉嫌違反州稅法或聯邦選舉法。

由于刑事案對證據和論證的要求比民事案嚴格得多，只要12名陪審員中一人認為他無罪，特朗普就能逃出生天。在曼哈頓這個民主黨大本營，特朗普的初審勝算不高，但概率上也不低。即便罪名成立，他作為初犯也可能獲寬大處理，或者繼續上訴直到翻盤。

其實整體而言，不像那些特朗普初審敗訴的民事案，圍繞他的四樁刑事案要定罪，門檻都比較高。另外三樁刑事案（兩樁由拜登政府的司法部提起，一樁由佐治亞州的地方檢察官提起），目前都由于各自原因處于拉胯狀態，封口費案就成了最先開審且最有可能在大選前出結果的一樁刑事案。

在被告方看來，四樁刑事案中的封口費案，檢方法理基礎最薄弱—為了擴大管轄權并在州法院審理聯邦犯罪，曼哈頓地方檢察官癡迷于未經檢驗的法律解釋和應用；審理過程也不公平—污點證人邁克爾·科恩作為連環作偽證者，在MSNBC等媒體及私人播客上不斷抨擊特朗普，另一個證人斯托米·丹尼爾斯在全國各地宣傳她的反特朗普紀錄片，可該案的主審法官胡安·梅爾尚，卻只針對特朗普屢次發布禁言令，還不允許他缺席庭審。

重點是，該法官的女兒，還曾在特朗普的死敵、民主黨“首席彈劾專員”亞當·希夫手下工作，服務于拜登上屆的總統競選。

“既來之，則安之?！痹诨椟S、陰冷的法庭房間里，特朗普被限制看手機或與坐在后排的助手交談，差點成了被檢方擺布的道具；不過，回到紐約特朗普大廈的前總統，一周內接連會見了波蘭總統杜達和日本前首相麻生太郎，而他在庭審間隙，還到訪了曼哈頓北部哈萊姆區的一家雜貨店，給他停滯的競選注入了活力。

該雜貨店的拉美裔前店主，在兩年前正當防衛時，刺死了一名有前科、來找茬的黑人，被以謀殺罪起訴。在公眾強烈抗議后，檢察官才撤銷了指控。而這名當事的檢察官，正是重新提起特朗普封口費舊案的阿爾文·布拉格。特朗普4月16日在哈萊姆區亮相，強調打擊犯罪，得到了當地街坊的歡呼，印證了他在少數族裔中的人氣。

回到特朗普大廈的前總統，一周內接連會見了波蘭總統杜達和日本前首相麻生太郎，而他在庭審間隙，還到訪了曼哈頓北部哈萊姆區的一家雜貨店，給他停滯的競選注入了活力。

這期間，拜登在“銹帶”賓夕法尼亞州走訪3天，參觀了匹茲堡地區的一個加油站和費城的一家便利店，以體現他是“工人階級喬”。但現場人群對待總統的熱情程度似乎一般。當下美國通脹數據再超預期，被懷疑出現了“二次通脹”趨勢，這限制了美聯儲降息刺激經濟擴張的空間，對于拜登的選情不利。

在匹茲堡時，拜登還借美國鋼鐵工人聯合會的寶地拉票，講話處處針對中國，頗似模仿特朗普的風格。不過，特朗普如今的競選重點之一變成了爭取年輕人。早些時候，特朗普參加了幾場備受年輕人青睞的終極格斗錦標賽賽事，還出席了賓州費城的運動鞋大會，在那里出售了他命名為“絕不投降”的金色高幫運動鞋。

過去兩屆大選中，特朗普和拜登分別以4.5萬張和8萬張選票的優勢，贏得了賓州的全部20張選舉人票。新的民調顯示，該州不斷增加的拉美裔選民中，多達46%的人表示支持特朗普。這對拜登可不是好消息。趁著官司把特朗普拖在紐約，拜登勤跑搖擺州拉票可以想見。而真正的戰場，還在于爭奪這些州的中間選民。

政策回歸“中間”

截至4月底，特朗普的全國民調支持率差點被拜登追平，但在決定大選勝負的七大搖擺州中的絕大多數州，特朗普仍保持著對拜登的明顯優勢。

根據過去兩屆大選的經驗，由于人口和選舉人票的不對稱分布（搖擺州的少量人口，就能決定大量選舉人票）以及民調的系統性偏差，民主黨總統候選人的全國民調支持率，要比特朗普領先4個百分點以上，其才有可能在大選中挑落特朗普。所以，拜登3月下旬以來的奮起直追，只是打破了黨內和社會上對他不看好的思維定勢，但距離他的選情反超特朗普，還差一大截。

拜登的競選優勢，是正擔任總統和握有大筆競選經費。特朗普直到3月中旬鎖定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提名后，才開始與共和黨全國委員會聯合籌款。4月6日在對沖基金巨頭約翰·保爾森幫助下，特朗普于佛羅里達州一次性籌集了約5000萬美元，創下了紀錄。但整體而言，拜登陣營手頭可用于競選的現金（約2億美元）更多。

戲劇性的是，3月26日借殼上市的“特朗普媒體科技集團”，在30天后給特朗普帶來了股權上44.2億美元（其中13.9億美元屬于額外配股獎勵）的財富增值，但這些股份要等禁售期9月結束才能變現。

而在臨時找到一家加州擔保公司為他在紐約州的財務欺詐民事官司“代出”1.75億美元上訴保證金后，如果特朗普在未來數月繼續使用大量競選現金來支付他的法律賬單，那么拜登將保持在競選廣告方面的顯著支出優勢。

可最近，雙方選情均遭遇流年不利。自4月初伊朗大使館附屬建筑被炸引發中東新一輪緊張以來，再度為以色列撐腰的拜登因得罪年輕選民，民調支持率大幅回落（與同期特朗普的跌幅差不多）。相反，力挺以色列的第三黨候選人小羅伯特·肯尼迪，在部分五方角逐的民調中開始分走10%以上的支持率份額，導致在這部分民調中，特朗普的全國支持率被拜登反超或追平。

由于對以色列的追加援助不能再拖，特朗普為了爭取中間選民也無法徹底背棄烏克蘭，所以議長約翰遜在特朗普點頭下，不顧共和黨右翼的激烈反對，在不捆綁強化美墨邊境安全條款的情況下，推動價值950億美元的援外法案分批在眾議院通過。其中的援烏法案表決時，共和黨眾議員中反對者比贊同者還多了11人。

鑒于兩年前中期選舉時，共和黨吃了墮胎問題的虧，特朗普近來在墮胎問題上回歸溫和，甚至抨擊極端派在佛羅里達、亞利桑那等州的反墮胎行動。這些向中間派示好的舉動，也贏得了回報—曾反目的前司法部長威廉·巴爾，日前為特朗普再戰白宮背書。

擁有相對穩定的基本盤、正走向中間選民的特朗普，未來數月最在意的，恐怕還是聯邦最高法院就總統任內公務的刑事豁免權問題的裁決（4月25日已開啟聽證）。這將直接或間接影響另三樁刑事案（分別指控特朗普非法干預聯邦大選、佐治亞州計票，以及私藏密件妨礙調查）的進程。

而拜登為了爭取藍領選民，在利用國際危機樹立形象之余，也借鑒特朗普的貿易戰手段，“表演”對于中國某些鋼鋁產品加征3倍關稅的決心。前總統奧巴馬則通過“遙控”白宮幕僚長杰弗里·齊恩茨（奧巴馬時期的國家經委主任），替拜登的競選排兵布陣，試圖挽狂瀾于既倒。

國會選舉，風水輪轉

相比11月總統大選，同步進行的國會選舉受關注較少，但蘊藏的政治能量可不小。

一方面，國會參院選舉“風水輪流轉”：在參院選舉的兩個民主黨大年（2020、2022）之后，今年是共和黨的一個超大年。國會參議院總共100席，每兩年改選其中1/3的席位，今年民主黨要捍衛6年前贏得的23個換屆席位，而共和黨只需要捍衛10個。

按當前民調平均值推算，參議院改選后共和黨將至少獲49席，領先民主黨的43席，另有8席懸而未決，包括卡莉·萊克正挑戰的亞利桑那州的聯邦參議員席位—兩年前她競選該州州長失敗，不然她今天會是特朗普副手的熱門人選。

幾名共和黨籍眾議員陸續辭職，導致眾院多數黨的席位優勢岌岌可危。今年2月，眾議院只以一票優勢通過了對馬約卡斯的彈劾，如今這樣的彈劾案根本通不過！

民主黨候選人聊以自慰的是，在幾乎所有競爭激烈的參院席位競選中，他們手頭的現金都比共和黨人多得多。然而，競選支出對于選民不熟悉的候選人（即挑戰現任參議員的人）最有幫助，可目前懸而未決的席位大多涉及民主黨現任者，他們的早期資金優勢相對來說沒那么重要。此外，共和黨人采取了一種深思熟慮的策略—招募富人競選參議員，這樣他們可以自籌資金。

另一方面，國會眾議院選舉4月底的平均民調是民主黨略領先，這也讓年輕的議長邁克·約翰遜不敢造次。共和黨去年初以不大的優勢控制眾議院后，迄今為止并沒有正式彈劾拜登，而是投票彈劾了被控故意拒絕執行移民法并撒謊的國土安全部長馬約卡斯。但民主黨控制的參院對此不屑一顧，沒有遵照慣例走一下參院審判的表面程序，而是直接投票駁回了彈劾指控，稱“如果我們開始貶低彈劾，他們（眾院共和黨人）就是這么做的，讓政策問題變成彈劾，那么彈劾就會一直存在”。

參議院的不屑一顧，也是因為共和黨在當前眾院中的席位優勢極小。邁克·約翰遜中途接任議長后，前議長麥卡錫、資深議員加拉格爾等幾名共和黨籍眾議員陸續辭職，加上紐約州“問題議員、連環詐騙犯”喬治·桑托斯被國會開除，導致眾院多數黨的席位優勢岌岌可危。今年2月，眾議院只以一票優勢（214票對213票）通過了對馬約卡斯的彈劾，如今這樣的彈劾案根本通不過！

在對外援助法案4月19日“頂著右翼壓力、聯合民主黨人”通過后，未來數月共和黨單方面推動大型法案已力不從心，議長約翰遜應會將部分精力用于督促各地立法維護11月大選的誠信，以便加固共和黨的護城河，留住手中的小木槌。

預計在7月共和黨大會前后，特朗普的選情會有一波上揚。屆時其他共和黨候選人能不能抓住這波流量紅利，確立選舉優勢？如果錯過這個風口，想借特朗普的“飛來橫財”上演10月逆襲，可能為時已晚。那樣的話，共和黨想要一統國會山，就格外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