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為人知：日本最早的空中部隊

劉秉軍

伴隨艦船飛行的“凧”式氣球

日本唯一的航空宇宙博物館——岐阜各務原博物館，近日展出了一件展品——日本歷史上首個軍用氣球的等比例復制品。早在明治維新時期，日本就非常關注軍用飛行器技術，參照歐洲的研究成果開發出軍用氣球，從而有了最早的空中部隊。這種裝備曾在日俄戰爭中發揮了一定作用。

氣球是人類歷史上第一種實用的載人飛行器。1783年，法國人孟格菲兄弟首次成功地把紙制熱氣球送上天。同年底，兄弟二人乘坐熱氣球從巴黎市起飛，飛過塞納河，在市郊的意大利廣場降落，自此掀開了人類飛行的新篇章。1792年，可以固定在某處的系留氣球問世。1794年，在法國大革命中，法軍首次使用氣球進行高空偵察。到了1870年的普法戰爭，交戰雙方已經開始大量使用氣球進行偵察，被圍困的城市也發明了用氣球越過敵人封鎖線傳遞消息的方法。這些對于當時正處于明治維新時期，致力于吸收西方科技的日本來說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明治維新中首次登場

明治維新是日本新舊勢力重新洗牌、重新分配利益的一次內部斗爭，前后十數年間日本國內紛爭不斷。1877年（明治十年），日本中央政府決定以有西川熾仁親王為都督，征討鹿兒島上的暴徒，同時剿滅西鄉隆盛率領的軍隊。政府軍中將星云集，有很多日本著名的陸海軍悍將，如陸軍的山縣有朋、海軍的川村純義等人。

西鄉隆盛見已經無法與政府達成和平協議，索性率軍將熊本城圍困起來，力圖占據一座堅城進行抵抗。熊本城的守軍拼死抵抗，雖然西鄉軍沒有攻進城內，但是城里與外界的通信完全斷絕了，如果不能聯系上城外的政府軍，城池很難長時間堅守下去。

此時有人指出，在幾年前的普法戰爭中，曾有被圍困的城市用氣球與援軍取得聯系的戰例。于是守軍立即要求城里的工部大學派出6名研究生研發熱氣球，并且慷慨地批給大學300日元研發經費。要知道在明治維新時，日元的價值遠非現在可比，那可是一個不小的數目。

盡管沒有經驗，但工部大學的研究生們還是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工作。很快他們就用美濃紙制成了一個直徑5英尺的熱氣球，并順利放飛。這個小氣球飄到東京筑地的日本海軍操練所（后來的日本海軍學校），使東京方面收到了熊本城內的消息。

這次行動讓日本海軍看到了氣球在作戰中的巨大價值，海軍立即組成了由麻生武平、馬場新八和村垣正通為主任，以4名機械系學生為組員的氣球開發小組。1877年4月中旬，他們制造出了直徑5英尺、容積113立方英尺、外涂橡膠加以密封的氫氣球。5月中旬，日本第一個軍用氣球誕生。它仍為紙制，為了耐用，特別采用了日本天皇詔書的專用紙來制造。氣球長54英尺，寬30英尺，周長102英尺，外涂橡膠，由位于東京金杉的氣體局供氣，容積達到1.5萬立方英尺。

氣球研制成功后，日本海軍計劃于5月21日在東京筑地的海軍省廣場進行放飛試驗，以顯示日本海軍的實力。氣球下將懸掛一個單人吊籃，由一根粗鋼絲繩拴住，以防止它飄走。盡管這個試驗性的氫氣球安全性不佳，但“成為日本第一人”的榮譽讓小組所有成員都爭著當試飛員。天不遂人愿，當天刮起了很強的西北風，氣球的安全性完全沒有保證。于是，吊籃中只裝載了相當于1個人重量的沙袋進行測試。隨后，日本海軍將氣球移送到采女原進行升降試驗。

看到日本海軍有了氣球，日本陸軍立即下令加緊研制。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數學教官中西氏、理學教官上原氏牽頭，于1877年9月研制出了容積300立方米（當時日本海軍師從英國，使用英尺、磅等英制單位，而日本陸軍師從德國，使用米、千克等公制單位）的氣球，并在士官學校的操場上進行了系留升降試驗。

此時西南戰爭已經接近尾聲。在田原坂激戰和熊本城解圍戰中，谷村計介的奮戰使得城里城外打通了聯系，西鄉軍遭到重創，形勢急轉直下。9月24日，西鄉隆盛被迫切腹自盡，西南戰爭結束。這場戰爭雖然不是很有名，但由于這是日本第一次在實戰當中使用氣球，并且推動了日本軍用氣球的發展，因此在日本軍事技術史上非常重要。

從法國購入軍用氣球

盡管日本陸海軍都自行研制出了氣球，但性能都不是很好。1891年（明治二十四年），日本陸軍省從法國引進了一個氣球和配套的系留收放車。由于運輸時不小心，氣球在經過印度洋時，高溫和濕氣使得其表面的橡膠涂層變質融化黏連，當抵達日本時，氣球的氣密性已經難以保證。這時的日本還非常窮，把花了不少錢買回來的氣球直接報廢，不但經濟上不允許，而且日本陸軍的面子也丟不起。于是在日本陸軍的工兵會議上，北川工兵大尉力排眾議，認為這個氣球有一定的氣密性，仍可使用——他是對的，充氣后，氣球沒有漏氣。

這個容積370立方米的氣球是當時日本陸軍最好的偵察氣球。1892年，明治天皇駕臨工兵第一大隊，日本工兵本想讓這個進口氣球在天皇面前升空來炫耀一下，沒想到氣球出了故障，無法升空，大丟面子。

1893年，日本開始計劃侵略中國。第二年，甲午戰爭爆發。為了能獲得戰爭的勝利，日本將一切可用的資源全部投入這場戰爭。盡管當時日本的氣球性能還非常不穩定，但陸軍仍計劃在作戰時用它進行戰場偵察。然而，從歐洲購入的氣球過于老舊，完全喪失了氣密性，根本不能升空，結果日本陸軍在甲午戰爭中并未使用氣球作戰。進口氣球未能在戰爭中發揮作用，這使日本軍方認識到，必須加快氣球國產化的進程。

此時，日本民間氣球研究開始興起。1901年秋，日本民間人士豬三郎氏所研究的“凧”（日本漢字，意為風箏、紙鳶）式氣球獲得成功，這種容積達到400立方米的氣球性能更穩定，升空更容易。同年12月23日，在日本陸軍炮兵學校畢業式上，明治天皇親臨參禮。在天皇面前，日本陸軍中尉德永與一名士兵搭乘“凧”式氣球升空，飛行高度達到500米。同時，兩人通過系留鋼纜上的電話線，實現了地面與氣球間的通信聯絡。這是日本首次實現空地聯絡，為日后的炮兵偵察氣球參加實戰奠定了基礎。

在1903年秋的日本陸軍廣島演習中，部隊使用民間人士制造的“山田”式氣球進行了首次空中偵察，驗證了軍用氣球的作戰價值。特別是在這次演習中，日本明治天皇派遣自己的侍從官登上氣球，親身體驗。收到侍從官的報告后，明治天皇收藏了多個氣球模型，使氣球成為日本陸軍的新寵，“山田”式氣球也由于受到天皇的青睞而名聲大振。

參戰作用有限

1904年日俄戰爭爆發，日軍戰前準備非常充分，很快占據優勢，但在攻擊中國旅順（當時被俄國侵占）時損失巨大。由于地形限制，日軍無法觀察到俄軍要塞的兵力部署和工事位置。于是日軍在1904年春匆匆組建了一支臨時的氣球部隊，由曾在德國專門學習氣球戰術的河野長敏大尉為隊長，力圖通過空中偵察掌握俄軍的部署，引導地面進攻。

當年6月，氣球部隊從日本廣島的宇品港出發，前往旅順前線。這支部隊人數并不多，河野大尉手下有大村齊、松崗美之吉兩名大尉和見習士官安西吉重，外加89名士兵、5名馬夫和3名專業技工。他們的各種物資多得離譜，除了88匹馬外，還有兩個“山田”式氣球，兩輛系留車，兩輛氫氣制造車，以及其他雙輪輔助車62輛。氣球部隊被編入由乃木希典指揮的日本陸軍第三軍。8月3日，氣球部隊在大連登陸，隨即參加了對旅順的攻擊戰。

氣球部隊隊長河野詳細記錄了日本氣球第一次作戰的情況：“我們登陸后就接到報告，乃木指揮官非常焦急，命令我們立即趕往前線。部隊加緊行軍，趕在8月17日第一次對旅順的總攻前，經毛道溝抵達前線。

氣球立即升空，對港內俄軍部署進行偵察。當時我們得到了已經移駐周家屯的海軍輕型氣球部隊的大力支援，海軍的巖村大佐、伊集院少佐、市岡技師也搭乘我們的氣球對港內進行了偵察，看到敵方兩艘殘存的戰艦和4艘醫院船停在港內，岸邊還有數艘俄軍運輸船。旅順市內的街道非常安靜，看不到人影，一些交通要道上有俄軍駐守。我們每天都乘氣球升空，對旅順白玉山上的俄軍軍營、旅順港周邊的俄軍部署以及港內布設的水雷都進行了偵察，充分發揮了氣球在偵察上的作用?！?/p>

這里所說的日本海軍輕型氣球部隊，以日俄戰爭前日本海軍緊急從英國購入的輕型氣球為主要裝備，1904年2月底才運到日本。日本海軍原計劃在海戰中用輕型氣球進行偵察。當陸軍從正面攻擊旅順時，海軍計劃從側翼進行策應，用氣球校正聯合艦隊的艦炮攻擊，給陸軍攻擊打開通路。

系留在艦船上的“凧”式氣球

由于天氣及其他多種原因，日本海軍的輕型氣球無法升空，氣球部隊也被解散。于是，當陸軍的氣球部隊到達時，海軍就將氣體發生器及其他一系列附屬設備送過去支援。這在陸海軍嚴重對立的日本是很少見的協作行動。

日本陸軍的臨時氣球部隊總共實施了14次升空偵察行動，掌握了旅順港內俄軍部隊的分布、火力配備等重要情報，為之后日軍的進攻提供了重要依據。盡管當時日軍氣球距離前線很近，但俄軍未朝日軍氣球部隊的方向發射過一枚炮彈。

過于頻繁地使用，讓日軍氣球很快就出了問題，無法再升空。剛剛見識到氣球在偵察行動中的巨大作用，日本陸軍怎能放棄？于是，日軍緊急從國內抽調了兩個德制“凧”式氣球，以及氣瓶和系留車，還有1部以18馬力的蒸汽機為動力的氣體壓縮機，準備送往旅順助戰。還未等它們起運，1905年10月底，日俄戰爭以日本獲勝告終，第二次氣球作戰被取消了。日俄戰爭中氣球發揮的重要作用，使日本軍方看到了發展氣球部隊的必要性。日俄戰爭結束后的第二年，1906年10月，日本陸軍正式組建了一支氣球部隊，首任隊長就是在日俄戰爭中領導那支臨時部隊的河野長敏。

這支氣球部隊剛剛組建不久，1907年，擁有動力、能自主飛行的飛艇就傳入了日本，這使僅能定點觀察的氣球作用大幅下降。日軍對氣球的投入迅速縮水，經費都投入了對飛艇的研究。日軍很快就組建了以飛艇為主要裝備的飛艇部隊。不過飛艇部隊也好景不長，隨著飛機的發明，氣球和飛艇都過時了，很快日本就開始組建飛機部隊。氣球部隊與飛艇部隊都被解散。

日本的氣球部隊只是在日俄戰爭中參加了對旅順的攻擊，而且由于性能問題，氣球僅進行了十余次偵察就損壞了，所起的作用不大。日本飛艇更是沒有參加過什么戰斗，加之體積小，載重量和航程都不足，遠沒有德國的齊柏林飛艇出名。因此，它們都泯于歷史長河之中，很少有人知曉。

編輯：姚志剛? ?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