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牛

朱勝喜

柱子的娘病了,病得很重,急需住院治療。柱子爹賣掉了家中能換錢的東西后,加上家中的一點積蓄,一數,還差1500元。

柱子爹坐在門坎上一根接一根地抽土煙,煙蒂扔了一地。末了,柱子爹把手中的又一個煙蒂扔在地上對柱子說,明兒個一早,和我去賣牛。

柱子一聽,著急地說,開春犁地咋辦?

柱子爹把眼一瞪說,是牛重要還是你娘重要?

柱子不作聲了,他心里明白,娘和牛在爹的心中都重要,爹這是沒辦法才要賣牛的。

柱子爹見柱子眼中有淚水,低聲說,先治你娘的病,回頭咱再想辦法贖牛。

柱子點了點頭,其實他也知道,牛一旦賣出去了,那是很難再贖回來的。

牛市上的人很多,但生意很蕭條,那是因為牛少的緣故。

柱子和爹踏著露珠趕著牛一來到集市,就立刻吸引了眾人的眼球。柱子家的牛是最耀眼的,體大膘肥強壯得不得了,所有人看了都咂吧嘴稱贊。

柱子和爹剛將牛拴在木樁上,就有不少人圍了上來討著價,但很快被柱子爹開出的價嚇退了。圍觀的人漸漸散去,柱子和爹不停地用手摸著牛。

這時,一個膀闊腰圓的中年漢子走了過來,他吐出嘴中帶把的煙蒂,伸手拍了拍牛屁股,很自信地對柱子爹說,老哥,我開價1500。

這個價是柱子爹所想的,但他朝中年男人望了一眼后,就低著頭一屁股坐在石頭上說,不賣。中年漢子問,價沒給到位?柱子爹低頭吸著土煙說,到位了。那為什么不賣?中年漢子很納悶。不賣就是不賣,柱子爹倔犟地說。

中年漢子見柱子爹很堅決的樣子,只得搖著頭向別的牛走去。

柱子不明白,人家把價給到位了,爹為什么不賣呢?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牛市上的人越來越少。柱子爹抽著煙,柱子為牛添著草料。

一位在柱子家牛跟前轉了老半天的老者終于鼓著勇氣走了上來。老者扒開牛嘴看了又看,那認真勁兒就甭提了。

老者擦著雙手走到柱子爹跟前,一屁股坐在石頭上。老者清了清嗓子說,大兄弟,我想買這牛。柱子爹臉上露出了喜色,說,中。老者臉上又露出不安的神色說,我沒有那漢子說的那么多錢,只有1300元。柱子爹沉默了,每一分都是救婆娘命的錢。

老者見柱子爹不作聲,只得站起身來。

柱子爹說,老哥,你把牛牽走吧。老者大喜,滿臉的笑容像是一朵盛開的花兒。

柱子和爹往回走時,柱子忍不住問,1500不賣,怎么賣1300呢?

柱子爹嘆了口氣說,出1500的是殺牛的,出1300的是真正的種田人。

柱子不解,爹是怎么知道的。

柱子爹說,那漢子沒看過牛嘴,只看其膘,那老者仔細看過牛嘴,那是在查牛有幾顆牙,從牙上判斷牛的年齡。再說,他褲角上還沾著田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