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好了

雪小禪

前幾日同學聚會，我狠下了一番功夫。做頭發，買衣服，折騰了好一陣。怎么著也算小有薄名，何況大學畢業十年了，誰都想讓自己看起來仍舊還是玉貌朱顏吧。

只有她，顯得那么寒酸。舊的衣服，黯淡的臉色，頭發上胡亂別了個卡子，騎著一輛舊自行車趕來。

同學會，一般就是虛榮心的攀比會，可是她仍然來了，帶來自家樹上結的石榴。她說，這是她和他戀愛時種下的石榴樹，如今，都結果兒了。

大家都知道她的情況—她下了崗，丈夫又出了車禍，她一個人打幾份工，甚至晚上還要在歌廳的衛生間旁為人遞熱毛巾賺錢。我們曾遇到過，我是消費者，她是遞毛巾的那個人。

聚會上，我們都在抱怨，怨天怨地怨社會不公平，怨房價太高，怨工資太低，怨生意不好做。發了財的說現在的人都變壞了，沒發財的說那些做生意的都不是好東西，當官的顯擺自己有多大的權力，平頭百姓則假裝著清高說反腐倡廉……只有她，一個人靜靜地笑著，守著那幾個大紅的石榴。

她沒有抱怨，而是勸我們，多吃菜呀，看這菜多好，糟蹋了就可惜了。我問她，你怎么能這么平靜呢？她說，已經很好了呀！

已經很好了？

是啊，她說，你看，我下崗后馬上就找到工作了，孩子很聽話，丈夫的身體也越來越好了，丈夫說如果再晚送一會兒他就沒命了，而他現在還在我身邊，這多好啊。還有，你看，我們老板還放我假讓我來參加同學會，我又能看到大家了，多高興！

我驚呆了。原以為她會像祥林嫂一樣訴著苦，抱怨上天對她是多么不公平，可她非但沒有，反而要感謝生活賜予她這樣多。而我們一直覺得生活給予我們的太少，一直在索要，卻總是覺得不夠，于是郁悶，不快樂。

已經很好了。這是一句禪語??！我看著她有了淡淡皺紋的臉，淡定地笑著，我終于明白，即使抹上世界上最高級的護膚品，也無法擁有這樣的快樂。幸福指數全在自己掌握，心態才是最重要的因素。如果我們經常對自己說一句“已經很好了啊”，那么我們的生活也會滿園芬芳，樹梢枝頭都會掛滿了那種叫做幸福的露珠兒了吧。

（趙風摘自2009年3月13日

《今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