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對貪官喊打

●本報駐外記者 譚武軍 吳志華 王新萍 陸樂 紀雙城 青木●雷達 金豐

“正如不可能知道水中的魚是否在喝水一樣，我們不可能發現一個官員是否在偷盜國家錢財！”這句出自印度孔雀王朝大臣考底利耶的名言，不幸地在2000多年后依然是“世間真理”。在中國政府近來不斷顯示反腐的堅決意志時，很多國家也在為本國不同程度的貪腐頭疼。在俄羅斯，總檢察長12日宣布，僅去年前9個月就起訴了800多名涉嫌腐敗的聯邦或地方高官；在巴西，轟動全國的“京城腐敗案”在“線人”的配合下精彩告破；在印度，每年向官員行賄46億美元的驚人數字撼動著人們的“強國夢”；在號稱制度完善的西方國家，八成歐洲人認為腐敗是歐盟最嚴重的社會問題，而國會議員則成了美國人心目中“道德最敗壞”的一群人。

“住手！貪得無厭的歐盟官員”

“住手！貪得無厭的歐盟官員”——這是德國《圖片報》近日對這一令歐洲人忍無可忍的群體發出的怒吼。這份歐洲發行量最大的報紙稱，歐盟官員每月拿著1.5萬歐元工資，享受名目繁多的補貼、保險，卻只交48歐元的稅，還接二連三被爆出貪污丑聞。

在歐洲，貪官被冠以“蛀蟲”、“豺狼”等稱呼。德國《美茵郵報》12日曝光了一個小“蛀蟲”，這位鎮長在一水利項目中收取了1000歐元好處費，遭到解職，“但這只是歐洲貪腐官員一個小小的縮影”。文章提到德國著名的“披著羊皮的狼外婆”——原哈瑙市長瑪格麗特。這位女市長曾開著公車到波蘭做整形手術，用公款享受1.7萬歐元的美食盛宴，就連送給媽媽的花束也是市政府埋單。西班牙媒體近日披露，在該國近3年的反貪行動中，共有18位市長落網。難怪去年底歐盟委員會發布報告稱，78%的歐洲人認為腐敗是歐洲嚴重的社會問題。

在美國，去年7月，全美電視觀眾目睹了一個盛況：在新澤西州警方收起編織了兩年的反貪巨網時，44名涉案人員被戴上手銬押入警車，其中竟然有29名政府官員，包括3名市長。美國司法部的報告顯示，過去20多年中，每年平均有近800名各級官員遭腐敗指控被判有罪。英國BBC說，“透明國際”2009年清廉指數報告顯示，腐敗在全球廣泛存在，窮國有，富國也有，在歐美，除了丹麥、瑞典寥寥幾國堪稱清廉之邦，美英法德等西方國家都屬于“輕微腐敗國家”。

在歐美國家，議員被認為是腐敗最嚴重的群體。去年5月英國曝光的“國會議員虛報津貼”事件被稱為該國300年來最大的丑聞。在美國，蓋洛普的最新民調顯示，在民眾心目中，國會議員是道德水準和誠信度最低的人群。去年，竟有8％的議員接受兩院的道德調查?；钴S于華盛頓的游說大軍所產生的腐敗更觸目驚心，以至于前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布熱津斯基將華盛頓斥為“全世界最腐敗的首都”。據稱，近年來有四成離職國會議員加入到了游說大軍中。用保守派傳教士茵內·雷伯納的話說：“這就是美國政治的本質，沒有錢是萬萬不行的，違法的事情天天都在發生?！?/p>

巴西“京城大案”震動拉美

在被全球公認的腐敗“重災區”拉美，巴西上演了一出如電視劇般精彩的反腐大戲。去年11月27日，巴西聯邦警察對巴西利亞等三個城市的高官住處、辦公室進行突擊搜查，一起轟動全國的“京城腐敗案”由此揭開。

揭發這個行賄網絡的是巴西利亞市政府前任公共關系局局長杜瓦爾。據他揭發，市長阿魯達向一些市議員行賄，以報答他們支持其競選市長。杜瓦爾在衣服里藏了警方的監聽和錄像設備后，應約來到市長官邸，交給其裝有40萬雷亞爾現金的手提箱，并說這是4家承擔市政府服務和工程的私人企業贈送的。阿魯達當場指示將錢分給支持政府的市議員。隨后，杜瓦爾又錄下了議員、官員接受行賄時的場景，其中有市議長將現金藏在襪子里、一位企業家將錢藏在內褲里的鏡頭?？尚Φ氖?，“京城腐敗案”曝光后，該市公共工程局長竟狡辯稱，市長接受這些錢是準備買蛋糕分發給窮人。結果，此案被民眾戲稱為“蛋糕案”。巴西警方在去年另一項調查行動中還發現，一家著名建筑公司每年要向200多名國會議員、州長和市長行賄。

盡管巴西政府為治理腐敗采取了不少措施，但世界銀行的指數顯示，巴西的腐敗指數與十年前幾乎一樣。在2009年清廉指數排名中，巴西居第75位。巴西反腐問題專家桑德拉5日對《圣保羅頁報》分析說，像眾多拉美國家一樣，巴西歷史上是一個專制國家，殖民地時期受到的多種文化影響，也為腐敗架起了一座看不見的橋梁。她說，光從制度上去解決還不夠，要改變社會理念和文化傳統。

有分析人士認為，拉美腐敗狀況難以改善的原因之一，是當地民眾對腐敗現象態度漠然。聯合國一份調查顯示，六成拉美人認為，本地區的最大問題是經濟增長乏力，而非腐敗。在墨西哥，盡管當局簽署了一系列國際、地區間的反腐公約，但成效并不明顯。一位市長坦承，在墨西哥，腐敗是一種制度、一種生存法則。

記者剛到墨西哥時，就有朋友推薦一部“必看”的紀錄片，片中教授了在墨“如何行賄”，比如辦事時在遞交的文件里夾上現金；用“兄弟，我請你喝杯咖啡”這樣的暗示語解決“麻煩”等。瑞士KPMG國際公司2008年的調查還顯示，在墨西哥開設企業，年收入的5%被用來向公務員行賄。在墨西哥過海關時，多數語言不通的亞洲人都有被索賄的經歷。記者的一個朋友在行李中帶了10塊中國手表，被海關官員強留了一塊后才被放行。一個韓國朋友則因為沒有給檢查人員“好處”，所帶的辛拉面全被捏碎了。為了不讓國家形象在“國門”處丟失顏面，墨去年8月曾將1100名海關人員革職，以儆效尤。

一個必然結果是，墨西哥的腐敗與毒品和有組織犯罪掛上了鉤，這甚至波及到了美國。美國FBI去年10月稱，近兩年來，美國2500起公共貪腐案中有400起涉及美墨邊界上的官員。2008年，美國海關官員克里斯賓被判20年徒刑，她3年里收受的賄賂讓她得以在墨西哥買下兩套別墅和多輛豪華車，僅在其放行的一輛墨西哥汽車里就查獲了1.5噸大麻。

新興國家成就常因腐敗失色

表現日益搶眼的新興國家，其光芒也時常因腐敗嚴重而“失色”。幾天前，烏克蘭總理季莫申科曾發出“羨慕中國能判處貪官死刑”的感慨，不得不說它觸到了眾多新興國家的“痛點”。

在2009年清廉指數排名中，烏克蘭在180個國家中位列第146位?！董h球時報》記者在烏常駐期間，多次感受過滲入到日常生活中的腐敗。一次，記者開車外出，不小心車身與地下車庫門發生剮蹭。按照烏法律，必須請交警出具事故證明，否則保險公司不予賠償。在撥打報警電話5個小時后，警察姍姍而來。在事故處理過程中，警察不斷要求記者“感謝”他，最后記者只好送他兩瓶伏特加酒才換來了證明。還有一次，記者因違章被交警攔下來。在警車內，記者表示愿照章繳納罰款，但警察卻不開罰單，要記者“好好想想”。僵持十多分鐘后，記者將200格里夫納（約170元人民幣）放在車座上，警察立刻歸還了記者的駕照和行車證。4年前，一名基輔交警的類似行為還直接導致該國2.3萬名交警全部被總統尤先科開除，因為這個倒霉的交警索賄對象竟然是烏內務部長。

有分析認為，蘇聯時期長期的嚴重短缺經濟迫使民眾養成了“找關系辦事兒”的習慣，蘇聯解體后，原加盟共和國在轉型期間又沒能形成公平競爭的社會氛圍，致使索賄、行賄成了多數人的習慣。在烏克蘭，即使做小手術也得向主刀醫生送至少50美元紅包；在高校，每個學生平均花在考試上的“送禮費”也高達50美元。一項調查顯示，40%的烏民眾有被迫行賄經歷。據烏政治咨詢家聯合會稱，在烏克蘭，花1.5萬美元能成為市議員，花100萬就能當上市長。而選舉前各政黨打出的反腐口號，在選舉后總是成為泡影。去年6月烏議會通過的新反腐敗法本應于今年１月１日起實施，但近日卻被推至4月1日，令烏克蘭人感嘆，所謂的反腐敗法又成了大選前的一場政治秀。

印度是常被外界指責腐敗嚴重的新興國家。日前，《紐約時報》新德里分社前社長芭芭拉·克羅塞特撰文稱，印度腐敗程度令人震驚。據她披露，印度曾在幕后力促沃爾福威茨辭去世行行長職務，因為后者開始關注印度在轉移世行基金方面存在的腐敗和欺騙行為。去年10月，美國環球戰略網還刊發題為“印度的墮落”的文章，披露印度軍事采購中的腐敗現象。

一份國際組織的調查報告顯示，印度行賄者每年向官員行賄的金額達46億美元。這些官員掌管著水電、醫療、教育、稅收和執法等各個行業，甚至連水管工也有索賄的權力。在政壇，號稱“賤民女王”的前北方邦首席部長梅亞瓦蒂常年腐敗弊案纏身，僅在北方邦就擁有100多處房產，反腐部門甚至從她家中突擊搜出上千雙高檔鞋，但她卻一度被捧為最有力的總理候選人之一。曾被美國《時代》周刊隆重推為“全印度杰出公務員”的比哈爾邦首府巴特那地區行政長官古塔姆·戈斯瓦米，竟在2004年貪污了390多萬美元救災款。

腐敗對國家經濟發展的阻礙不言而喻。印度被外界公認難以超越其對手、中國的原因之一也正在于該國嚴重的腐敗程度。印度《展望》周刊曾不客氣地批評稱，“一些官員的貪污腐化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而我們的部長還坐在總理辦公桌前滔滔不絕侈談什么經濟發展理念！”

反腐，制度沒有好壞之分

對于令各國頭疼的腐敗頑疾，英國民間組織“納稅人聯盟”馬修·艾列特感慨說：“這是一個最好的年代，也是一個最糟糕的年代，說它好是因為媒體可以為我們揭露一些丑惡的真相；說它不好是因為當我們知道這一切時已經太晚了?！?/p>

瑞典貪腐研究所研究員蘇珊娜·利杰格林對《環球時報》記者說，“腐敗是不可能根除的”?！霸诜锤瘑栴}上，制度沒有好壞之分，只有有效和無效的區別，”她說，不少歐美國家有“三權分立”和媒體“第四力量”，但貪腐問題同樣嚴重。制度號稱“健全”尚且如此，對于那些轉型國家來說，控制腐敗機會成本的難度就更大了。在利杰格林看來，在腐敗問題上，新興國家與發達國家只是“所停留的階段不同”。在新興國家，許多腐敗行為是明目張膽、毫不掩飾地進行，這種情況在發達國家很難出現，反腐的初級階段就是制止明目張膽的腐敗，例如收受現金、禮物等。高一級的階段則是防止公務人員的職務腐敗，包括公款消費、特殊權利等。利杰格林最后對記者說：“透明加嚴懲，是對付腐敗最有效的利器?！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