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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傳學與左拉文學創新

2013-03-31 06:27劉連青
關鍵詞:左拉

劉連青

(成都大學,四川 成都 610106)

遺傳學使左拉在世界文壇平地而起,然而,我們的評論家又以遺傳學讓左拉“趴下去”。從多種記錄左拉生平的傳記中我們知道,左拉熟悉遺傳學,也曾經花了不少時間進圖書館閱讀關于遺傳學的書籍。一個作家對時代新興科學成果有如此興趣,并將所獲融于自己的文學中,確乎捷足先登。

左拉之前,法國出了一位文化巨人巴爾扎克,作為一個文學寫作者,怎樣開拓自己的局面,左拉需要思考。是做一個因循守舊的學徒,還是另辟蹊徑,樹立自己的風格?這是擺在左拉面前的選擇。

正是遺傳學促使左拉的文學創作形成新的思維。盡管左拉做的是人的文學,是生動活潑的人物形象的塑造與描繪,不是實驗室的人體解剖記錄,但左拉在他的創作中借遺傳學之勢,醞釀文學新理念,左拉的創作實踐,他的智慧結晶——《盧貢·馬卡爾家族》,完滿地實現了他的創新愿望。在文學作品內容與表現形式上,左拉別開生面。

在左拉看來,遺傳并非絕對不變。他在《盧貢·馬卡爾家族》二十部系列作品之第一部《盧貢家族的命運》和最后一部《帕斯卡爾醫生》中,頻繁使用生物學術語“遺傳”,并描寫帕斯卡爾研究遺傳學的癡迷。但是,帕斯卡爾醫生說:“遺傳并不就是雷同本身,而是為達到這種雷同所做的努力,而這種努力往往受著客觀條件和社會環境的影響?!备鶕了箍栣t生的分析,由于意外事故、外力的介入,經過兩三代人,雷同現象也會逐漸消失,遺傳的基因序列也會發生變化,所以左拉承認:“雖然同是幾位祖先合乎邏輯的后代,也會出現根本性的差異”,又說“父輩和兒孫輩之間的‘雷同’并不全面,更非絕對”。如果有人轉而說,左拉的遺傳論,意在反映人的“氣質”,如狡詐、欲望、狠毒、嫉恨等。那么,論者別忽視了,左拉同樣在《盧貢家族的命運》中說明,這樣的“氣質”,“在家族成員的進化過程中,或改善,或惡化”,也處在變化中。

左拉作品表明,遺傳詮釋不了人生。綜觀左拉作品,綺尓維絲對男性的懦弱、順從,與她母親離不開男性的趣味無關;娜娜的性早熟以及后期放蕩,不是受遺傳因素影響;老馬卡爾的兒子昂多瓦·馬卡爾的酗酒,非父輩血液遺傳,是因為生活中的懊惱郁結于胸的痛苦而借酒澆愁;艾蒂安知酒精之害,滴酒不沾,行使正義懲罰作惡者不是酒精中毒癥發作。皮埃爾·盧貢與費莉絲結婚后有了三個兒子,三個孩子的意識(氣質)、性格迥異,在事業上的斬殺,特別是在巴黎官場的歐仁·盧貢和房地產開發商、銀行家阿里斯提德·盧貢(后改姓薩加爾),各有手段。孫輩的狡黠、詭譎與祖上盧貢的憨厚、遲鈍是一種截然相反,左拉曰“雖是同根生,個性迥相異”①。在《盧貢家族的命運》中,皮埃爾·盧貢的發跡,家運的變化,靠的是政局變幻時的政治信息,即左拉在該書中稱的“一定的環境(條件)”,而不是遺傳基因“改善”的結果。

從另一方面看,遺傳學、心理學、醫學使左拉注意到人的身體殘疾和智力缺陷,于是他在作品中展示了類似的疾病患者,使用了許多醫學方面的有關疾病的術語與詞匯,如老祖母賽德大娘患有癲狂癥和痙攣癥,祖上老盧貢的憨癡癥和老馬卡爾的神經失常、酗酒,他的兒子昂多瓦·馬卡爾的惰性;女兒玉爾須勒·馬卡爾為肺癆患者等等,構成了左拉表現人物特征的一個方面。據統計,這個家族的第三代122人中有4人病態,2人受遺傳之害;第四代13人中有9人是病態;第五代4人中有3人死于先天性疾病。②左拉筆下約1200個人物中,并非人人康健,則是生活自然狀態的直接反映。社會人中的基因遺傳疾病現象,過去有、現在有、將來有,他們身心的缺陷,不以人的意愿為轉移,總會給他們的生活帶來困難與痛苦,或形成個人某種惡習,左拉寫與不寫,它們都是存在。就一部文學作品而言,這些病態(或早夭)者的出場(或被提及),增加了左拉筆下人物群像的多樣性。

所以我們說,左拉研究遺傳學的核心,是一個吸收與轉化的過程。事實是,遺傳學啟蒙了左拉,使他觸類旁通,舉一反三,煥發出新的創作思考。因他的寫作致力于“對環境和條件的壓力下人的官能深刻變化的研究”,客觀上為現實主義文學注入新的表現技巧和手法,成為法國文學史上“一位文學中的革命者”(莫泊桑語)。?!だǜ窈兔妨诌@樣的左派美學家、評論家,也承認左拉是“一個革新家,在我們現代文學中占有一個卓越的特殊地位”。③

遺傳學并不排斥左拉從社會學角度看人,他的思考結論是:人是社會的人,是環境中的人。遺傳學的生物理念,幫助左拉從新的角度展開寫作,“使生物人進入文學領域,使人的各種功能在文學中都畢露無遺”④,這就構成了他的自然主義文學的個性化特質,展現了遺傳學于文學家的價值,實現了他的文學創新:

1、在形式上,他將敘事聚焦點由巴爾扎克的大社會描寫轉向敷衍家族故事,創造新文體“家族小說”,小中見大;

2、在內容上,他把握了人的生理性“內環境”,情欲的渴求,放縱與犯罪;

3、在技巧上,他拓寬了人物心理空間,淋漓盡致地剖析人心(情緒)中的靈與獸的較量。

評論家指責左拉的自然主義“不過是想用自然科學的觀點來掩飾自己的政治觀點”一說,缺乏令人信服的論證。要知道,左拉作品對法蘭西第二帝國的政治批判之不留情面,他的政治態度“使他的朋友都為他捏一把汗”,那是需要何等的現實主義(直面真相)的勇氣啊。

家族角色串演社會大戲

遺傳學的血緣論幫助左拉完成《盧貢·馬卡爾家族》以家族為中心的故事敘事框架設計——開創歐洲文學的“家族小說”系列。

其實,遺傳問題是生物共性,而左拉將它放在一個家族中來表現,寫一部家族傳宗接代史,讓他的子孫擴展到社會的各個角落,社會中人的紛爭,法蘭西的政治動蕩和階級矛盾,無不在《盧貢·馬卡爾家族》中得到了相應反映。一部家族史,將社會的階級沖突與矛盾予以深刻表現,是透過家族看社會。在左拉之前,有中國曹雪芹(1715—1763)的《紅樓夢》,在左拉之后有中國巴金(1904—2005)的《家》、《春》、《秋》。正是從“家族史”這個橫剖面展開,左拉繞開了巴爾扎克已成戲路的社會大畫面。讓一個家族成員的社會行為,展示社會內涵,“由一滴水看世界”。左拉與巴爾扎克的觀察和描寫存在視角差異,表現各有側重,但在最后,殊途同歸,他們在作品中狠批現實的不合理性和資產階級的腐敗性。

左拉在《盧貢·馬卡爾家族》中的遺傳學的明顯表現,是確立了家族五代人的生育關系,也就是帕斯卡爾醫生精心繪制的那幅樹狀的家族世系表——家譜。世系表上的人物,分別在二十部作品中重復出現,類似巴爾扎克的“人物再現法”,如《貪欲》、《金錢》中的薩加爾,《盧貢家族的命運》、《盧貢大人》中的歐仁·盧貢,《潲水桶》(又譯《浮渣》、《家常事》)、《婦女樂園》中的奧克塔夫·慕雷,《小酒店》、《娜娜》中的安娜·古波,即娜娜,等等。一句話,遺傳學在左拉創作上意義之一,就是從血緣關系提示左拉構建了他的小說人物系列提綱⑤,寫人的“切入點”,經作家社會意識醞釀,跟現實主義文學一樣,揭示了人與人、人與階級的關系。

家庭成員是社會的觸角,也是社會事務的參與者。左拉正是通過家族人員的社會參與、人際關系,反映大社會,表現大社會?!侗R貢·馬卡爾家族》故事的歷史背景,是拿破侖三世政變后玩“金蟬脫殼”把戲變共和為極權專制時期。這樣,家族“發源”的故事就和時代連為一體,從而提高了左拉作品的社會性和政治性。

在小說《盧貢大人》中,左拉對以歐仁·盧貢(憨實菜農老盧貢的孫子)代表的法蘭西第二帝國的專制制度予以無情暴露與抨擊。盧貢體現拿破侖三世專制,他對人民的自由堅決剝奪。他認為人民要自由,就是“無法無天”或者“無政府主義”。盧貢認為,只有專制可以拯救法國,對付反對者的力度,皇帝要“讓人害怕”,盧貢要“用鐵的手腕”。盧貢反對議會制度,稱議會扼殺了君主政權,是“爭論、吵鬧的萬惡之源”,盧貢大人的極端主張是“把巴黎的嘴封起來”。世間事,任他裁定,昨天說非,今天說是,根據需要,變卦不臉紅,暴露出極權主義者的驕橫、霸道。盧貢大人不會給人民自由,理由是如果人人都可以自由地發表見解,這世界將會是什么樣子?法國啟蒙思想家宣傳人類自由與生俱來,是不可剝奪的天生權利,盧貢對人民的自由,永遠說“不”。法國十九世紀是一個動蕩的時代,革命、政變、復辟。盧貢大人害怕“革命黨又在抬頭”,把人民要求民主和法制的呼聲視為死敵。因為在報紙上,共產黨的社會主義理論宣傳一整套消滅貧困的道理,向工人和農民灌輸社會學和經濟學的知識。盧貢大人認為,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出現這么多“宣揚錯誤思想、顛覆理論、破壞社會的東西”。他訓斥報紙經理控制不嚴,讓這些不符合時代的、煽動的、挑撥人的感情的作品自由泛濫。他說“大路上殺人越貨的強盜也比辦報的人好”。這使人們想起馬克思的《評普魯士最近的書報檢查令》一文和他1842年5月在萊茵省議會上作的關于出版自由的辯論辭。馬克思在文章和發言中,憤激披露德國專制主義和封建貴族公開反對出版自由;并嘲笑依附性的資產階級在口頭上“維護出版自由”,實際上,他們樂意在“沒有出版自由的情況下”,享受“美滿的生活”。盧貢的政治人格,不來自父親的血液,也不出于母親的基因,是官場環境熏陶使然。這樣,左拉一改傳統文學作品對統治者的“人性”檢討為政治性體制批判。

《萌芽》以馬厄一家為焦點的噴泉式敘事結構,噴出的蔚然壯觀的水花——罷工浪潮,才是看點。書中主人公艾蒂安,左拉抓住人在環境中的意識變化來鑄造這個工人領袖形象。除此之外,左拉還寫了馬厄一家,更有特色的是描寫了幾個性格鮮明的婦女形象,像馬厄嫂、戴西爾寡婦、黑炭大娘等,這些從前已習慣“聽天由命“的婦女,在環境的壓迫下,一旦明白過來,要維護自己的權益,便有以死相拼的氣概。在馬厄嫂的眼中,艾蒂安(酗酒者馬卡爾的重孫),是一個值得敬重和佩服的年輕人,不喝酒,不賭錢,天天埋頭讀書,能說會寫,言論激烈;馬厄特別看重他“那股勇氣”,這小伙子的精干給人感覺“似乎在細嫩皮膚之下裝有鋼筋”。拉瑟納的“興隆酒店”是礦工們發泄怨氣的地方,吐苦水,要公平,紛紛揭發礦場老板的詭計多端,聽見這些話使艾蒂安“氣得發抖”。一想到人為了一點微薄收入,會被壓死在巖石中,礦井中醞釀著無聲的不滿情緒,他的自尊心也感到要反抗。在這里,他對人們說出的“苦難和復仇的想法有了興趣”。自從與工人國際的活動家普呂夏爾建立了通訊聯系后,艾蒂安的思想更活躍,艾蒂安對他的工友們講,正如大海應該是漁民的,土地應該是農民的一樣,礦山應該是你們的;生產工具應該屬你們所有,資本的雇傭制讓你們付出了多少鮮血,承受重重苦難。他表示,為了正義,他將犧牲一切,只有一個動機鼓舞著他,“那便是掃蕩資產階級”。左拉將馬克思的無產階級斗爭學說體現在他的著作中,也是《盧貢·馬卡爾家族》的副標題“一個家族的自然史和社會史”中的“社會史”的意義所在??梢赃@樣說,順著故事情節進展,人物命運起伏,在行文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作家的哲學或政治思考,含蓄(非直奔主題)便是左拉的自然主義的藝術表現和審美體驗歷程。

只要不帶成見,人們應該承認,左拉作品對法國十九世紀中葉社會沖突所表現的階級傾向與政治色彩是堅定、鮮明的,是現實主義的。遺傳理論在小說中顯得并不重要,個人的命運的自然因素(先天的)“決定論”被科學因素(客觀環境)“決定論”替代。說實在的,想從遺傳學上改變人類,左拉也明白,那只是“崇高而不切實際的愿望”⑥。既然如此,我們的研究者拿不存在的東西說事,就是不承認存在的事實。這里要說明,左拉確實在作品中,對他的人物的遺傳因素分別有過那么三言兩句(或多一點)的交代,如《萌芽》中艾蒂安的父輩“酒精中毒癥”、《小酒店》中綺尓維絲“有一點與母親相似,與男人一粘就離不開”、《盧貢家族的命運》中熱愛女友的斯爾維是“外祖母神經混亂轉變成慢性狂想”等等。這樣的“點”一下,不說也罷,于讀者認識和理解該人物,并無決定性意義,何況,爾后左拉失去了該命題的后繼話語,“遺傳”一說成了風吹過。⑦

左拉說:“作品本身就具有說服力”,那我們就認真讀他的小說,只要不把啟迪作家的客體和作家自己的發展成果混為同一,曲解就不應再發生。與左拉同時代的法國文學家、評論家、社會活動家阿納托瓦·法郎士稱,左拉的作品“是對社會問題的研究”,表達的是作家對這個缺乏公正和公平的社會的強烈仇恨。有研究者加罪于左拉“把資本主義社會勞動人民的不幸視為個人先天遺傳素質的定命”,就失之偏頗了。

生物人放縱情欲亂世象

遺傳學的生理學理念幫助左拉從自然主義和人本主義立場揭開人本體的二元性,暴露了理想主義者不想觸及的另一面。這就使左拉遭人詬病。

文學寫人,對左拉而言是一個原則,只是在接觸了遺傳學后,他認定要寫生理上的人,驗證人的自然本性展現——一種非理性的自然生態。在左拉看來,“生物人”才是有生命的血肉之軀,不是哲學上的人,也不是理念中的人,更不是宗教的神秘人和形而上學的人。文學作品塑造生活在理念中的人,因被過度夸張,概念化太強,其表現為抽象化、臉譜化。是遺傳學把人展示得更充分的科學精神,使左拉從玄學的虛幻世界走向現實存在,人不再是理想中的道德楷模,他(她)還有非道德的一面。左拉的創作拓展了表現人的潛質和現實狀態的場面。

左拉說:“我要描繪生物學的人?!比绻藗冋J同人是生物的一個分支的話,就不必挑剔左拉的這一“生物人”的用詞。人是一個復雜體,他既有生物性——本能,也有社會性——理性。本能沖動可以叫人作惡,但是人的理性受法律、輿論、道德壓力的約束,思考、后悔、產生恐懼,是一次心靈凈化,或自首,或自斷,或金盆洗手,惡被終止。左拉在他的《戲劇中的自然主義》一文中寫道:“在所有人的身上都有人的獸性的根子,正如人人身上有疾病的根子一樣?!庇腥苏f寫人的生理病態,是暴露令人惡心的骯臟,左拉在他的《自然主義小說家》的文章中回答道:“在醫生眼中沒有什么臟病,在作家眼中也沒有什么禁止寫的情欲,我有權力也有義務把它寫出來?!睂懽黝}材選擇是作家的選擇,作家感受的、想說的決定作家的取舍。作家的創作自由就在這里。小說《盧貢大人》中有一段小插曲:書報檢察官告訴一位作者,把書中一個人物衣上的紐扣顏色改了吧,并聲明,不是我的意思,因為科長不喜歡。這不是讓作家選擇,是規定,是權威。

關于人的情欲本能,左拉在他的創作中,做了更寬泛、更深刻的衍義。研究者可以將興趣放在作家對“生物人”的性欲反映上,但不要僅限于此。左拉的文學革新,其意義在于,他的作品研究展示了人類的三種欲望:1、權利欲,2、金錢欲,3、性欲(生物性本能滿足),以及“在某種社會環境中一種情欲會表現為什么樣子”。左拉說,把握了這種原因和過程的自然主義作家,就可以治療它、約束它,盡可能使它無害,這就是“自然主義作品的功用和崇高的風化作用”⑦。左拉描寫的情欲情結是人的社會欲念與人的生物本性并存,是左拉在《盧貢家族的命運》的《序》中聲稱的“我們時代欲望的總爆發”⑨。從這一層面表明,左拉是個社會學家和清醒的現實主義者。

“權利欲”的典型人物是盧貢大人。在《盧貢大人》一書中,盧貢是一個被表現得比較充分的藝術形象,左拉通過人物的私人生活和社會生活兩個場景,從人際關系和政治意識層面,將讀者導入盧貢的內心世界并揭開他的生存狀態——從私心發展到野心的人生軌跡,塑造了一個以國家利益為口實的滿足個人權力私欲的市儈、偽君子和衛道士。盧貢平地發跡,綜合因素是他的政治野心、個人鉆營與歷史發展的機遇巧合。家庭出身的貧寒,作小律師的清苦,在侯爺府邸前感受到的卑微,使他有了改變命運的愿望:幻想要做大人物,“做有權力的人物”。果然,靠路易·拿破侖政變,轉眼之間他成為皇帝的國務大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呼風喚雨,頤指氣使,達到自我迷信程度,養成了獨斷專橫的習性。盧貢夢寐以求有自己的一塊領地,像對待畜生一樣對待他的子民。在盧貢身邊有幾個患難之交,大家趁著路易·拿破侖的政變機會,渾水摸魚,登上政壇集成狐朋狗友,在國家事業的發展中,各自撈取個人好處。外省青年波瓦扎替盧貢弄到省立法會議的選票,而盧貢也為波瓦扎搞到一個區長的空缺;盧貢當總理,波瓦扎坐上了省長位子。還有在旅店借靴子給盧貢穿的基爾干先生,被提拔為警察總監。盧貢已經嘗過兄弟伙互相拉一把的甜頭,今天我拉你,明天你拉我,總之,他“把一切都當做擴張自己的附屬工具”。盧貢看見這些人跟隨在他身邊,忠誠得像牲畜一樣,也覺得是件快樂的事。左拉已經看出,盧貢喜歡賣弄自己的力量,有了那種喜歡別人奉承、阿諛、恭維、吹捧的野心家的通病。盧貢是為了得到權力而愛好權力。盧貢無所謂信仰不信仰,信仰就是需要。潛在的功利主義意識搭配厚黑學的實用主義手段,構成了這個極權者的人生核心。盧貢覺得政治對于他統治人太可貴了。他的統治方式是“用腳踩在群眾的脖子上”。盧貢把政權看得比金錢、名譽、面子更重要,他追求的東西,是一種比用金錢買來的享受更值得享受。盧貢喜歡秘密欣賞權力的滋味。當他替沙包奈爾夫婦打贏了遺產官司,一個很有背景力量的主教大人被打倒了,他非常興奮,抑制不住勝利的喜悅,話語充滿驕傲,在辦公室里“呼吸著得到權勢滿足后的那種令人心醉的氣息”。權利欲操縱人事,公平喪失,紛爭不斷。盧貢動用權力,從不憂患人心;權力異化,國家的政府變成政府的國家。

“金錢欲”的典型形象是薩加爾(盧貢大人的兄弟)。小說《貪欲》設計了兩條故事主線,表達了兩個主題:肉欲與金錢,即資本主義社會中人對金錢的渴求和對肉欲的享樂暴露出來的貪欲。在小說中,金錢迷戀者薩加爾,盧貢大人的兄弟,是巴黎政治動亂時代的產兒,也是巴黎擴建新城的經濟弄潮兒,一個厚顏無恥的房地產投機商。為牟利,他無所不用其極,一切到手的東西,包括女人、孩子、泥土、磚石、垃圾,一句話,只要想得到的發財的玩意,他通通用上,用得那么爐火純青,得心應手,像走鋼絲的雜耍藝員,穩操勝券。在外省,薩加爾是平靜的;在巴黎,他就變得野心勃勃。巴黎,在薩加爾的眼中是一個財富之地。資產階級的炫耀消費(荒唐的奢侈),達官顯貴的寶馬金車,市井賭徒的興高采烈,深深地感染了他。大學時代在巴黎呆過的他,今日故地重游,勾起了封存在他內心深處長達十年有余的欲望。巴黎的豪華,巴黎的富有,與自己的寒磣比較,令他怒火中燒,渾身哆嗦。薩加爾深深感到,在巴黎的貧窮是加倍的貧窮。就這樣,在規定情景中他醒悟了,他要把自己在公共財富中應該享有的而被殘酷剝奪了的份額奪回來。左拉說,薩加爾追求成功、追求金錢的欲望,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拿點小錢,為薩加爾所不屑,他要將手伸進保險箱或錢袋,深深地插下去,一直到手肘,一撈就是十萬百萬。這么一想,一陣陣快樂、幸福的感覺滲透他的全身。投機賺錢的人大都有這么一種快感。左拉一針見血地指出,薩加爾的劣性就是這樣:任何一件物體或者一個人,靠他太近,時間長了,不是被出賣,就是從別人身上撈取好處。左拉告訴讀者:為了利益,薩加爾可以勒死朋友;為了五個法郎,他可以和父親干一仗。薩加爾的第二任妻子勒內評價他,把人生當做純粹的生意買賣,生來就是要賺錢的。薩加爾是個十足的精明人。他對土地、房屋就像對親朋好友那樣鐘情和親切,他每每會在一座房子面前流露出老謀深算的神情。他聽到巴黎城市大改造中的市場和官場中的許多發財新聞,龐大的拆遷工程,人們在這浩大的土地和房產交易中的徇私舞弊,利益的沖突夾雜著毫無節制的奢侈等等。在帝國統治下的巴黎,奇跡總在發生,“昔日的乞丐和無賴一躍而成王公貴族、百萬富翁,不是在錢箱的重壓下氣喘吁吁,便是暈死了過去?!逼垓_是薩加爾的本行。從別人身上賺取,使他快樂。左拉說,國家、城市、妻子、朋友都是他的犧牲品。瘋狂地建造房子,人們說他是用鐵鏟鏟錢,從他辦公室不斷流動的黃金、法郎,驚呆了旁觀者和行業人士。薩加爾的侄女、《帕斯卡爾醫生》中的女主角克麗絲蒂,就惡評他“投機該死的房地產,欺騙和搶劫大眾”。錢可以腐爛人心,窮小子發了,回頭來怨恨窮人窮。

生物性的“性欲”情結,是糜爛者的欲求。左拉的作品,差不多都要涉及男女間的性亂,《娜娜》、《貪欲》、《小酒店》、《萌芽》、《潲水桶》、《土地》中都有追求性娛樂的“生物人”。淫樂的“生物人”,劇院有,演員圈有,官場有,家庭有,娜娜將一名少年作為她性滿足的工具,俗話說“老牛吃嫩草”;《貪欲》中的勒內與繼子亂倫;《萌芽》中的埃納博夫人跟丈夫的侄兒通奸;《土地》中的雅克琳有丈夫還在外邊找野食;還有丈夫給老婆拉皮條的丑聞等等;小說《潲水桶》中的資產階級男女的“性自由”——可恥的愛情——一觸即發,尋歡作樂,兒戲人生。寫“生物人”的性放蕩與惡果,左拉小說《泰蕾絲·拉甘》堪稱上乘。左拉以對待科學的態度分析情欲,沒有在書中寫出一些人想看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和“真正的不堪入目的內容”。左拉寫了性,寫了性亂,但是他有一個社會底線:性是社會問題。從左拉的婚姻演變,我們看得出他十分重視夫妻的“性生育”,左拉把“生育”視為人的天職,所以,左拉著筆于性,絕不是那些黃色作家熱衷的“性娛樂”,一筆一劃地去渲染性的過程與感受。這是正派左拉所不齒的。盡管人間不乏欣賞丑惡的人,但是左拉的作品不是滿足這些人的“性”閱讀嗜好。官家富人耽溺于性,因為他們有錢,有時間,有人送上門?;噬吓c熱夢夫人睡一晚上,付費十萬法郎;薩加爾與一個女人睡一次,付費二十五萬法郎。社會狀態如斯,女人肉體標價出賣。左拉看透了那幫貪戀色情的假君子和他們豢養的文化人,毫不客氣戳穿“他們為一個濃妝艷抹的女戲子的蹦蹦跳跳喝彩,然后卻沖著一次(左拉的)研究大嚷不道德”的虛偽。左拉寫“性”,是對社會人性墮落的暴露,是對社會道德的匡正,他要告訴人們“一個人由于好色而給他本人、他的家庭和社會造成災禍”⑩,屬譴責,屬警告,屬拯救。左拉寫泰蕾絲和洛朗通奸,是因為兩個人都有情欲需要,一拍即合。雖然其間有差異,洛朗是玩弄性,而泰蕾絲只是生理滿足。在這次通奸殺人中,有主動,有被動,有籌劃者,有被裹挾者,然而,殺人罪是共同的,罪在天誅。在小說中,作家沒有做赤裸裸的性行為描繪,倒是將大量筆墨花在對著兩個人殺人后的內心矛盾,神情慌亂,心態失衡,籠罩在害怕、恐懼、戰栗、狂躁之中不能自拔。關于左拉創作《泰蕾絲·拉甘》的意義,左拉表明,這一對作惡者,害怕罪行敗露,是社會對他們的道德壓力;他們害怕教士,恐懼下地獄;他們害怕警察,恐懼被關進牢房;他們害怕法官,恐懼法律置他們于死地。最終,這對男女——“生物人”,沒有勇氣面對人間道義與法律的懲治,雙雙服毒死亡。這死亡,就是左拉對縱欲者、謀殺者的警告,也是他這位“關于人及其情欲的知識的法官”的判決,作品的教化作用就在這里。人們批評《泰蕾絲·拉甘》自然主義的描寫,沒有觀點,沒有選擇等等。不對,左拉無意渲染非理性,正是犯罪者的自我了斷,表明了左拉的處理態度。娜娜死后,左拉蔑視其“一堆爛肉”;《貪欲》中女主人公勒內亂倫后被拋棄抑郁而死,在左拉的眼中,同樣是咎由自取。

左拉從社會學的角度,剖析了在權力、金錢和性欲腐蝕下的人的異化。他毫不同情異化者的下場,他的批判的劍鋒所指,除了異化本身,更指制造人的異化的二元——封建特權與資本貨幣互動的——社會環境與制度,這正是左拉的自然主義文學內涵的深度。睿智的左拉不無遠見。我們說現代生命科學的技術性和實用性很強,但是它的環境理論同樣強調對人的人道關懷,呼吁健康的社會制度以規范人們行為正確、品行良好、對生命體不傷害、不干擾,誠信、公正、消滅不公道的社會流弊。在左拉的作品和他的一生中,他都在孜孜不倦地向往、追求這種“綠色”環境。一直到他死前完成的《四福音書》,左拉仍然想著這美好的“新社會”。這就是左拉堅持不懈的、高舉人性和道德旗子的現實主義精神。所以,不要說自然主義作家不辨是非、不言好歹?!蹲罄返淖髡呃f,左拉本人就是“通過創作來宣泄自己的思想感情的”。左拉本人也認為:“表達真理的作品才是偉大和道德的作品”?。一個“真”字了得。

心理挖掘塑造立體人像

遺傳學的心理學研究幫助左拉完成對他作品中人的心理空間的擴展,就人物心理混亂和意識分裂作了深度挖掘。這是左拉獨特的藝術風格。

有研究者說,左拉對人物的心理底層意識的發掘與描寫,使“抽象的人性、理想主義的人物受到了挑戰”。左拉在《泰雷茲·拉甘》中承認自己將對于遺傳學、生物學、心理學的認識、理解,轉換在實際寫作中對人的心理描述。所以他說,只希望人們冠于他“一個心理分析專家”的頭銜。

在自然界的動物中,人是唯一可以從行為上認識的動物;而人的心理——社會人的意識呈現,是人的外顯行為的內在動力。就人而言,心理與行為是因果關系,“言為心聲”,人的行為由思想支配即可為證。人的心理活動受個人的經歷、見聞、文化、教育,政治態度、經濟地位、個人境遇,以及人際關系的影響而復雜多樣。人的內心世界就像潘多拉盒子,殘忍、善良、忠厚、奸詐、公正、邪惡、冷漠、同情、寬容、狹隘等等,好與壞混雜一體,人的內心或心靈處在矛盾、對立,且在不停地糾結、化解、轉換中。世間事物發展,除非存在絕對的不可抗拒和克服的外部壓力,內因起主導作用。文學作品將人心一一揭示出來,作家展示的形象才更具有生命意義。左拉的自然主義文學籍心理學手段,對人物的心靈剖析,有深度,將人物的內心矛盾沖突描述得有聲有色,文學的真實性、可感受性自在其間。左拉寫出了人類的最復雜、撞擊力度最大的心理沖突,是人性與獸性的較量,是人性中膽怯與野蠻誰戰勝誰的問題。這一切的一切,于世人不無認識意義和凈化心靈的價值。在手法與技巧上能將人物的內在世界的對立、沖突、轉變寫得透明可視、栩栩如生,是文學家左拉具有的非凡的藝術功力。

左拉對《娜娜》中的好色者莫法伯爵的心理沖突從開始到結束,層層深入,步步跟進,見人見心:想見娜娜又怕失身份,煩惱;被娜娜接受他又恨英國王子攪局,嫉妒;約定同娜娜睡一覺,被別人搶先,憤怒;面對娜娜的心變,左拉寫他又是痛哭,又是流淚;“激怒伴隨啜泣,夜里以淚洗面,牙齒緊緊地咬著枕頭”。伯爵也是一個心理脆弱、沒骨氣的男人,無論他之前有多大怒氣、怨氣,正在懷疑娜娜欺騙他,但是,只要一靠著娜娜肢體的熱氣,煩惱、痛苦、不快都煙消云散。他在宗教中懺悔,又在肉欲中墮落,想得得不著,想放舍不得。他給娜娜金錢、鉆石和所有財產,愿望滿足了的娜娜,給他一個長吻,左拉說,“他閉上眼睛,魂都丟了”。娜娜要他對她與別的男人之事睜只眼閉只眼,伯爵無抗辯地服從。肉欲的需求,內心的齷齪,將一個高貴的宮廷大臣變態到如此下賤。

《人面獸心》中的男主人公杰克也是一個思維充滿矛盾,在他的情人瑟維麗娜鼓動下,找到了殺死她的丈夫盧保的機會。晚上,在庫房的的一個隱蔽角落,左拉努力刻畫杰克不斷地在犯罪與終止犯罪思緒中掙扎。一方面,他確認殺人正當,他是執行一種權利——“生存權利,盧保的死是他生的前提條件?!苯芸说哪X子倒海翻江,他所知道的野蠻時代穴居人的動物原則——“弱肉強食”場面出現在他的回憶中,部族人看上了心儀的女人,必須以殺死對手而后占有之。于是乎他相信殺死盧保是無可爭議的。然而,猛一驚醒,一種本能的拒絕滲透他的全身,他把舉起的刀收回了,他不能做這樣的事。左拉寫道:“一個文明人在他體內造反了——成長中他樹立的信念,諄諄教誨之下不可磨滅的印記,認定殺人為錯。他和他的前輩已經淡化了的這種意識回來了?!彼苓^的教育和內心的良知發出聲音,駁斥殺人乃反擊之說?!安?,他絕不做!”這是犯罪者的懺悔,內心在呼喚,“主啊,把我從兇殺中解脫出來吧?!彼部涕g,“他的勇氣消失了,決心坍塌了”。在這個時候,杰克的理性回歸,表達了清晰的認識:他不能屠殺手無寸鐵的人;對杰克來說,“良知的含義雖不比世代相依的古老的傳統正義一詞更清晰”,但他相信,“道德懺悔”發明以來,保證了人類朝夕相處。為此,他告誡自己,他沒有傷害他人的權利。緊接著,一陣嗚咽聲中,幽閉的憤怒和羞辱爆發出來,他說,“我不能做殺人的事!”左拉完成了一段艱苦的心路歷程的追蹤敘述。

在同一小說中,左拉還成功地揭開另一個女殺人者弗洛娜的鐵石心腸。弗洛娜因為嫉妒杰克棄她而與瑟維麗娜廝混,嫉妒燃燒著她,仇恨扭曲了她,盲目向前,不計后果。她在黑夜中夢游,竭力想抹去心靈的苦痛,以至于母親的死也沒有讓她流下眼淚。在這個世界,她一無所有,母親死了,妹妹死了,愛情也完蛋了,只剩下她孤苦伶仃一個人。這世界于她有何益?不,她要結束這孽債。左拉說,她的復仇火熱憋得她透不過氣來,這個個性強硬的女人,決心殺死這一對男女,制造一次大災難的想法向她迎面撲來。正如有必要,她可以砍掉自己的手指一樣,她要制造火車事故。她的計劃是放一根木樁橫在軌道上,或者自己臥軌,骨頭是硬的,足以將火車掀翻。這個女孩子的絕望被寫得入骨三分,她的殘忍叫人驚愕。左拉說:“決定了的事,她不反悔,像一只晃動爪子的狼,對任何規勸,她都聽而不聞。因為自私的復仇的念頭,使她看見的只是兩個破碎不全的男女尸體?!睂Ωヂ迥人枷氲莫M隘,左拉毫無遮攔地寫道:“至于別的人,諸如流水一樣來往的乘客,她全然沒有想到。他們對于她不復存在,她也并不知道他們?;疖嚨呐鲎?,如此多的生命的犧牲,變成了醒來的夢囈。只有這樣規模的災難,包括許許多多的生命的喪失和人類的苦痛,才能緩解她內心巨大怨恨,減少她眼淚的流出?!币粋€自私、心理偏激的女人,活脫脫呈現在讀者眼前。左拉無意宣傳瘋狂,只是表明,人的心理是人的神經組織社會“情景”化過程的產物,沒有外部因素作用,弗洛娜的心理現象就不存在。藐視一切,心狠手毒,這就是心理學研究的心理物質反映特性。

人的心理是內在的,但是在左拉筆下,對人物的心理表述呈現出一種可感受性。洛朗與泰蕾絲殺死卡米耶后,心靈從此不得安寧,恐懼和懺悔攫住了他們的心,對死者的恐懼,對犯罪的恐懼,使他們惶惶不可終日。兩個人整日心驚膽戰,屋里的死者舊物讓他們揪心,疑神疑鬼,心力交瘁,腦子里亂哄哄的,由痛苦和懊惱折磨著。夜間,迷迷糊糊處于半睡眠狀態,睡著睡著,仿佛一具尸體就靠在他們床邊,兩人六神無主,焦慮不安,“眼睛瞳孔放大了”,左拉寫道:兩個人的“神經繃得緊緊的,幾乎一觸即斷”。熬不過,洛朗頓生幻象,死鬼正從床下張望;或者會從窗口鉆出來。此時左拉寫道:“想到這里他脊背都發冷了”,鬼魂沒有出現,但是洛朗“仍時刻感到心里陣陣地戰栗,有時,一種焦慮煩躁的情緒時時向他襲來”??匆娝勒呱爱嬒?,洛朗還沒開口,可是他自己的“頭發根根豎起”。再有,“他聽見什么搔抓聲,他的臉陡然變色”。左拉寫這對男女“兩個人都想到了那個溺死者,他倆的腦門上沁出了一顆顆冷汗”,神經的感受性壓倒了官能性的沖動,洛朗幻想泰蕾絲就是溺死者,要抓他的腳,“洛朗每想到此,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他自己的內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左拉對人物心理意識的衍化,使內心感應外化,將抽象具體化,心理理解感覺化:“眼睛瞳孔放大”,“頭發根根豎起來”,“臉陡然變色”,“腦門上沁出了一顆顆冷汗”,“汗毛都豎起來了”,“內心七上八下”等等描繪,包含了視像(放大、豎起),色彩(變色),質感(冷汗、一觸即斷),動態(七上八下),把讀者帶進人物的心理空間,感覺具體而實在。

左拉稱他的自然主義小說的功能和作用是“掌握生活,指導生活”?,因此,他非常自信:“既然我們在對現象的決定因素施加影響,比如說改變環境,我們便不是宿命論者”?。

注釋:

①⑧Emile Zola:The Fortune of the Rougons,English translation by Merton Surrey,P.59 、p.10,Wilder Publication,LLC,2008,USA.

②何孔魯:《論左拉的“實驗小說”,〈盧貢·馬卡爾家族史〉》,《蘇州大學學報》,1993年第2期,第75頁。

③蘇聯社會科學院文研所:《藝術論集》,第2頁,蔣其煌等譯,文化藝術出版社,1987年。

④阿爾芒·拉努:《左拉》,第547頁,馬中林譯,黃河文藝出版社,1985年。

⑤⑥左拉:《帕斯卡爾醫生》,第98-106頁,第33頁,劉益庾譯,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

⑦參閱劉連青《正確解讀〈娜娜〉和它的作者——重評左拉和他的自然主義文學》中相關論述,成都時代出版社出版,2011年。

⑨⑩???柳鳴九:《自然主義》,482 頁、470 頁、487頁、479頁、483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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