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如白梅”的紀念

闞曉莉

面對天天發生的事，腦海里卻留不下什么印象，反倒是小時侯的事情卻總是記憶猶新。當結束一天的教學，回到家，站在闊大的落地窗前，望著外面雨絲紛飛，恍惚間又看見一位美如白梅的女子撐著一把舊式油紙傘，盈盈笑著朝我走來，她——正是我兒時讀書時魂牽夢縈的盛老師。

盛老師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位語文老師，也是我的第一位班主任。她個子不高，白凈的臉上總是掛著和藹笑容。她衣服的顏色一向很素凈，上面常常有淡淡的水印白梅花。冬天喜歡圍一條淡雅的繡著白梅的羊毛圍巾，一半繞到背后，一半垂在胸前。她當年就住在學校里面的教師宿舍，去她家里玩過的小伙伴們回來都說：盛老師家里真干凈！的確，盛老師家里陳設雖然簡單樸素，但卻一塵不染，十分整潔，而且一年四季，她家里的一個細頸玻璃瓶里總是插著應季的各種鮮花，但插得時間最長的還是冬天那淡雅幽香的白梅。

盛老師最喜歡的花就是白梅。而在當年我們所有小孩子的眼里，盛老師比鮮花更美。她就仿佛冬天里一束淡淡的白梅，總是散發著隱約的清香。教語文課的時候，盛老師已經50歲了，白凈的臉上總是笑容，很像一位慈祥的母親。還清楚地記得她教我們認“花菜”兩個字的時候，特地提到花菜的形狀，還請班上吃過花菜的同學向大家描述“花菜”的味道，以及可以怎么做著吃。那節課，班上非?；钴S，大家都在盛老師娓娓道來的描述中相信了花菜是一種世界上最有營養的蔬菜，同時也牢牢地記住了這兩個字。

記得那一段時間，我回家最喜歡吃的菜也變成了“花菜”，由于當時“花菜”在我們當地還是一種比較稀少的蔬菜，而且價錢還比較貴，有兩個家里條件不好的同學沒吃上，盛老師還特地邀請他們去她家吃了一頓“花菜炒瘦肉”?，F在，我母親還經常納悶地說：都不知道你小時侯為什么那么喜歡吃“花菜”？盛老師活潑有趣的教學方法讓我深深地愛上了語文課，也喜歡上了學校，經常在放假的時候還和其他同學一起跑到學校去找盛老師。每當此時，她會跟我們一起玩老鷹捉小雞，有時她會讓我們幫她改作業；有時，她也會讓我們幫她給小雞喂食；幫她給鮮花換水。不管我們做什么，她總是笑瞇瞇地看著我們，哪怕做錯了，她也是輕聲細語地笑著指出來，從來不說一句重話，讓我們覺得她發自內心的愛。

當年，班上有一個女生很不幸，從小失去父親，母親改嫁。盛老師經常留她在自己家里吃飯，還收她作了干女兒。而我有一年因為母親的單位跟學校鬧了集資費的糾紛，學校就不讓我們報名?？墒?，那時已經開學幾天了，我當時心里很急，就跑去找了盛老師，盛老師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愛撫著我的頭，偷偷地將我收進了班里。那幾天，我心里忐忑不安，深怕盛老師會因此挨學校批評。后來，過了幾天，母親單位才派人出面解決了這個問題，那個學期我在盛老師的庇護下一天課都沒漏掉。

雖然盛老師平時對我很好，但是她也是一位教學非常嚴格的老師。我在盛老師班上念了幾年書，我就看到她唯一的一次發脾氣。那次是生病了，就沒去上學。第3天，母親送我去上學，我第一次看到盛老師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盡管，母親作了解釋。盛老師還是要求我下午放學后必須留下來補上這兩天的課。記得那天放學后，盛老師牽著我到了她家里，讓我坐在一張四方桌旁，給我耐心地補課。讓人沒想到的是，課只剛補了一半，突然停電，屋子里瞬間一片漆黑。盛老師怕我害怕，拉著我的手一邊陪著我坐著，一邊讓家人找來蠟燭，插進一只細口玻璃瓶里，然后就在那搖曳的燭光下繼續給我補課。為了讓我知識掌握得更牢固，她又當堂出了一張測試卷，我做測試卷的時候，盛老師就陪坐在我的旁邊，一邊看著我答題，一邊從我的文具盒里拿出要削的鉛筆，一支支地削好，然后整齊地放在文具盒里。那天，望著飄搖燭光下和藹的盛老師，我的眼睛慢慢濕潤……

從那天起，我再也不敢輕易掉課了，燭光下的盛老師成了我一生當中最美好的記憶。在盛老師的教育下，我也打下了堅實的語文基礎。是她影響到了我的一生。

后來，由于母親單位調動，我離開了當年那所學校，也離開了盛老師，到了另一個很遠的地方讀書。后來聽母親說，她回學校給我辦手續時，盛老師竟然在辦公室里傷心地哭了，很是舍不得我離開。母親說到這時，總會感慨地長嘆一聲：盛老師真是個好老師啊……

我離開盛老師已有20多年了，如今，我也成為一名高中語文教師，閑暇之余，還會常常想到兒時的盛老師，想到她對學生不求回報的真愛，她的樸素為人猶如淡淡的白梅花香定會一直陪伴我在教書育人的未來一路芬芳……

（作者單位：湖北省安陸市第二高級中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