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康永
很多人算一算以后,驚嘆我們一輩子大概有整整二十幾年到三十幾年的時間,在睡覺。
我不是很驚嘆這件事,睡覺本來就應該在生命占一大塊。我比較驚嘆的,是工作占了我們一生的多少年。
不但占去比睡覺更大的一塊,而且幾乎還決定了我們人生的很多事:我們日子可以過多舒適,我們被人稱呼的頭銜,我們必須每天相處的一群人,我們必須聽命的人,我們日復一日的得意和失意,以及,說來還真過分,我們的自尊。
睡覺才沒這么多花樣,我們睡覺的姿勢不會印在名片上,我們才不必為了睡覺就要和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每天關在同一個房子里,我們睡覺不用打卡、不睡覺也不用請假,我們沒聽說過,有誰睡覺把自尊也睡沒了。
工作占的比重,比睡覺嚇人太多了。
世界上有這么多人要工作,但聽起來會讓人向往的工作有幾種???睡覺多么簡潔,多么一視同仁,而工作多么瑣屑,多么歧視。
親愛的寶寶,我知道不是只有人要工作,有些螞蟻甲蟲也都一輩子忙到不行。但我很介意的,是工作變成了人生最大的一幕戲,在這幕戲之前,都是為了這一幕做準備;在這幕戲之后,都是這一幕殘余的尾聲。
不必搞成這樣吧。
我覺得學習是人生最有趣的事之一,學校就是應該享受學習的地方。結果呢,學校經常淪為師生一起憂慮學生畢業以后“有沒有錢途”的地方。
大人為了讓自己的孩子有前途,必須努力賺很多錢,給孩子他們想象中最有用的教育。小孩以此衡量父母夠不夠盡力,父母以此衡量小孩夠不夠用心,工作的巨大影子,就這樣橫亙在我們人生的上空。
生如夏花薦自《有一天啊,寶寶》,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