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建設視野下的國際教育援助

汪賢澤

摘 要：二戰后，全球在對發展中國家的教育援助方面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與此同樣重要的是，用于教育的援助必須要促成伙伴國家或政府的積極改革行動，才能實現教育援助的可持續發展，而能力建設則是實現這一目標的先決條件。東南非洲教育質量監測聯盟正是在國際教育援助下成長起來的重要的國際組織，分析其發展經驗，對能力建設視野下的國際教育援助具有較高的借鑒價值，同時對我國的基礎教育質量監控研究也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關鍵詞：國際教育援助；教育改革；東南非洲教育質量監測聯盟；能力建設

非洲基礎教育并不是落后的代名詞。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等國際非營利組織的大力支持下，經過近20年的發展，東南非洲教育質量監測聯盟（the Southern and Eastern Africa Consortium for Monitoring Educational Quality，SACMEQ）所開展的基礎教育質量監測評估項目已經成為在非洲開展的具有重要國際影響力的評估項目之一①。2004年，因為其出色的工作成績和地區影響，SACMEQ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教育局授予夸美紐斯獎章。本文期望通過對SACMEQ發展歷程和監測實施過程的考察，對國際基礎教育改革的推進和我國基礎教育質量監測體系的建設有所啟示。

一、發展歷程

1991-1992年，東南非洲教育質量監測還只是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發起的一個小型研究項目，只在一個國家（津巴布韋）開展研究。2000-2010年，它已經發展成為東南部非洲教育部長之間重要而有力的工作網絡。1995年，SACMEQ正式成立，有7個成員國，分別是肯尼亞、馬拉維、毛里求斯、納米比亞、坦桑尼亞、贊比亞和津巴布韋。1997年，SACMEQ正式注冊成為一個獨立的非政府機構，擁有15個成員國——除了上述提到的7個成員國之外，還有博茨瓦納、萊索托、莫桑比克、塞舌爾、南非、斯維茨蘭、烏干達、坦桑尼亞（內陸和桑給巴爾）。

縱觀SACMEQ的發展歷程，它的每一個發展階段都伴隨著與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之間合作形式的重大轉變——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逐漸減少對SACMEQ的研究和培訓方向的干預，轉而注重其自身能力建設，直至其能獨立開展相應的基礎教育質量監測研究。在第一階段（1989-1994年），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是津巴布韋實驗研究的發起者，與津巴布韋教育部共同研究有關津巴布韋的教育條件和教育質量問題，開展試驗性的研究和培訓項目。在第二階段（1995-1998年），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作為一個促進者推動SACMEQ I項目的展開——有7個國家的教育部參與，涉及南部非洲的約1000所小學、20000名學生和2000名教師，主要監測閱讀領域教育質量。在第三階段（1999-2004年），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作為一個外在的幫助者，協助SACMEQ II項目的展開——有14個國家的教育部參與，涉及東南非洲的約2300所小學、40000名學生和5300名教師，主要監測閱讀和數學領域教育質量。需要指出的是，在本階段結束前，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都處在掌控地位。在第四階段（2005-2009年），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作為外在的幫助者之一，協助SACMEQ III項目的展開——有15個國家的教育部參與，涉及東南非洲的約2800所小學和初中、60000名學生、8000名教師和2800名校長。在這一階段，作為對非洲教育改革的推進，項目還涉及了對艾滋病預防教育的研究。值得注意的是，這一項目主要由SACMEQ的協調中心主持完成。在第五階段（2010年至今），作為始終的伙伴，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把各國自身研究和培訓能力的提升放在了首位。在這一階段，除了延續SACMEQ III項目以外，SACMEQ自2012年開始自行組織SACMEQⅣ項目的研究工作。[1]

1995-1998年間，由于沒有常設機構和辦公地，項目的運作主要由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主持，由它開展定期的工作坊培訓，培訓各國的國家研究協調員完成項目要求的質量監控工作。1998年，這一情況有所改善，SACMEQ設立了一個協調員辦公室，之后又在津巴布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哈拉雷地區辦公室（UNESCOs Harare Cluster Office in Zimbabwe）設立了SACMEQ數據處理辦公室。

2006年，贊比亞政府正式將SACMEQ注冊為“以東南非洲各國教育部長為成員的國際非營利組織”。2007年，在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的努力下，SACMEQ的研究和培訓工作得到了一些經費支持。2008-2009年間，SACMEQ在巴黎設立了臨時的協調中心。2010年，SACMEQ協調中心重回非洲，主要由教育部長聯席會負責具體的事務。

二、管理與運行機制

SACMEQ的管理與運行主要由該聯盟的教育部長聯席會、協調中心、管理委員會負責，由作為合作伙伴及外在援助者的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協助。概括來說，教育部長聯席會負責明確研究方向，制定總體政策；協調中心與合作者一起為具體合作領域爭取資金，并提供技術支持；管理委員會負責為各地的協調中心提供運作和經費方面的幫助，它是教育部長聯席會的分委員會，每年開一次會議，并根據需要召開咨詢會議。具體的管理與運行機制如下：[2]

第一，教育部長聯席會。每個教育部長都要管理自己國內的SACMEQ研究活動。例如，任命本國的SACMEQ研究協調員，與課程和評價研究專家共同審核測驗和編制問卷，對數據收集等工作進行培訓，支付本國SACMEQ項目費用，分擔整個SACMEQ項目費用。

第二，協調中心。協調中心負責SACMEQ的日常工作安排，中心工作人員由SACMEQ協調中心主任和數據處理管理員（Data Processing Manager）組成。SACMEQ協調中心負責為成員國的研究協調員及其工作提供管理和技術支持。同時，它還與合作機構一起努力為SACMEQ的研究項目和培訓項目爭取經費。此類項目經費支出包括工作坊培訓、取樣和測量的經費投入、購買和開發滿足樣本取樣和數據分析以及數據清理需要的軟件、設計制作技術和實地操作手冊、SACMEQ的科學與測量委員會的會議支出等。

第三，國家研究協調員。SACMEQ的國家研究協調員來自各國不同部門，目的在于更好地開發各個成員國的人力資源，而不是為了單純提供各種數據和指標。例如，博茨瓦納、萊索托、馬拉維、斯維茨蘭、坦桑尼亞、烏干達、贊比亞、津巴布韋等國的研究協調員就來自于這些國家的規劃部門；肯尼亞的研究協調員來自于該國考試中心；毛里求斯的研究協調員來自于該國人力資源部；莫桑比克的研究協調員來自于該國國家教育發展研究所；塞舌爾、坦桑尼亞（大陸）的研究協調員來自于秘書長辦公室；南非的研究協調員來自于國家質量保障局。國家研究協調員與副協調員的工作開展需要得到來自本國相關人員的支持，尤其是在數據收集、錄入等操作中更是如此。例如，在第三階段研究的數據收集階段，各國一共培訓了2250名數據收集員，然后3人一組實地訪問了大約2800所學校。

第四，合作伙伴與外在援助。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對SACMEQ的研究至關重要——它直接為SACMEQ的協調中心和國家研究協調員提供培訓與技術支持。此外，除了國際教育成就評價協會等國際組織，還有肯尼亞的Aga Khan基金會、馬拉維的國家教育研究與培訓中心等各國相關組織與機構都在上述領域發揮了重要作用。

三、研究的準備與實施

（一）集中培訓與工作坊培訓

集中培訓和工作坊培訓是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等國際組織推動SACMEQ健康發展和自身能力建設的重要途徑，也是SACMEQ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1.集中培訓

2005年，為了保障SACMEQ能順利地獨立開展第三階段的研究，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集合了一批在國際教育研究領域有重要影響力的專家對SACMEQ的研究進行了10次專題培訓。這10次的培訓主題分別是：教育研究的基本概念與術語、從教育政策議題到具體的研究問題與研究設計、教育調查研究的抽樣設計、以實驗和調查為基礎總結教育研究、測驗與考試的試題編寫、測驗編制的審核、測驗編制中的試測與題目分析、問卷設計、數據分析、數據準備和管理。

2.工作坊培訓

自1992年起，SACMEQ每年至少舉行一次面對面的工作坊培訓。每一次培訓都集中于某一項直接應用于研究的核心技能，如計算機輔助的學生成就水平分析，運用經典項目分析和項目反映理論來編制及改進語言和數學學科的測驗，計算機輔助的調查取樣和大規模的教育質量研究的數據管理等。工作坊培訓是由大規模調查研究領域的世界一流專家主持的。如果國家研究協調員掌握了足夠的相關技能，他們自己也可以成為培訓者。例如，2002年，一個研究協調員小組與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的專家一起為馬拉維的教育官員進行了有關數據收集與分析方面的專門培訓。[3]

（二）監測工作的實施

SACMEQ監測的焦點是15個成員國基礎教育系統中的學校教育條件和教育質量。以SACMEQ III項目為例，其主要目的是監測總體的學校教育條件、六年級學生和教師的閱讀與數學學業成就水平、學生和教師對艾滋病防治知識的掌握程度等信息。監測工作的實施主要包括如下四個階段。

第一，在制定監測框架后，確定監測項目，并由各國教育部門決策者確定本國學生需要達到的基本水平標準。SACMEQ運用納什量表來展現學生的閱讀和數學成績，以及不同水平的能力的提高程度。這種方法不再是用合格或不合格兩個標準來評價教師和學生的表現，而是從易到難，用8個水平標準來表示閱讀和數學成績。例如，閱讀的最低水平是前閱讀（pre reading），最高水平是批判式閱讀（critical reading）。這種新式方法不僅可以較為精確地展示教育質量，還可以確定教師和學生今后的關注重點。

第二，協調中心集合各領域專家對以前的試題和新編制的試題進行審查，確定試題的信度和效度，并進行先導性的測驗，然后確定測驗是否可行，并翻譯成不同的語言版本。

第三，在整體監測工作開始前，進行為期三天的數據收集員培訓，只有經過培訓并達到合格標準的數據收集員才能進入學校開展相應的工作。同時，提前通知各所學校，為學生、教師和校長提供測驗手冊。數據收集員嚴格按照測驗手冊的要求進行施測，然后按照編制好的軟件錄入和清理所有的數據（data cleaning）并進行數據分析。

第四，在數據分析工作結束后，研究人員和教育決策者共同完成了兩份工作報告：《學生學業評價結果》《學校資源的發展水平和趨勢》。然后，根據工作報告和地區研究總結繼續進行深度研究，形成了七份政策報告：《閱讀和數學的學業成就處在何種水平》《艾滋病防治教育的成效》《閱讀和數學成績中的性別差異是否縮小》《留級的程度與趨勢》《教科書發放項目的成效》《學校不同學科教師的薪資差異》《學校領導崗位中的性別比例是否平衡》。

值得注意的是，為了使研究報告更為通俗易懂，而不是局限于專業人員才能看懂，SACMEQ研究報告在寫作形式上強調研究結果的“可視化”，而非通過大量的數據、表格展現研究成果。例如，SACMEQ采用了條線圖、多維趨勢圖以及特別研制的“數據地球交互可視系統”（StatPlanet interactive visualization system）來直觀地呈現數據分析結果和研究結論。[4]

四、特色與經驗

很多政府部門、大學和研究機構都在發展中國家開展過與教育質量評估和監測有關的研究。然而，此類研究得出的研究報告很少能夠引起教育部門決策者的關注。而由SACMEQ發布的教育政策報告對很多國家及其教育部門決策者都有著持續的影響。同樣地，SACMEQ高質量的研究報告以及相關的研究材料也得到了很多大學、研究機構和專業協會的認可，如哈佛大學、墨爾本大學、國際教育成就評價協會、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教育學術聯合會等。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SACMEQ的研究與培訓項目取得如此成功呢？

（一）個性化而又充分合作的工作風格

SACMEQ之所以能有開展高質量的研究和培訓項目的能力，在于以下兩個因素：一是參與項目的教育決策者可以決定自己所在國家執行SACMEQ研究和培訓的范圍與今后的努力方向；二是以“做中學”（learn by doing）的行動策略來培養各國執行SACMEQ研究的能力。在這樣的氛圍下，SACMEQ的國家研究協調員就能共同工作，分享經驗，并互相學習。這樣做的一個重要作用就是，在研究目的、目標人群、樣本設計、資料收集工具、實地工作、基本數據分析以及政策報告格式等方面，SACMEQ都能保證研究的技術流程始終如一。這些相同的技術流程能確保SACMEQ針對不同國家或地區的實際情況提供有意義的政策建議。

（二）以決策者關注的政策問題為研究的基礎

SACMEQ的每個研究項目都會與參與的教育決策者進行磋商，以便確定各國教育政策的關注點。通過按照具體政策問題的需要來收集信息可以加速研究的進程；防止研究被帶入無休止的“審查性盤問”而失去決策者的信任；允許決策者修正研究過程，這樣就增加了研究結果對決策的影響程度。

在每一份SACMEQ的國家政策報告的最后一章，都有對前面章節出現過的各種政策建議的元分析。這些政策建議分析分為五大類：向教育工作者、社區、家長以及專家進行咨詢，對既有的規劃程序的檢視，根據既定目標收集資料，教育政策研究計劃，對基礎設施和人力資源的調查。政策執行時間也大致分為三大類：短期（3～9個月）、中期（1～2年）、長期（3～5年）。此外，每項政策建議都會對項目費用進行預估。

在SACMEQ報告正式出版之前，所有的政策建議初稿都經過成員國教育決策者的討論和分類。這一步很重要，因為這對報告的文字表達和可行性都有關鍵性的作用。因為，一條詞不達意的建議會使人感到疑惑不解，甚至可能使得決策者對報告的其他材料的準確性和可行性都產生懷疑。

（三）采用先進的軟件系統

在資料收集階段，SACMEQ使用的是國際教育成就評價協會開發的數據錄入軟件系統WINDEM。該系統與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的JANITOR專業數據清理轉化軟件配合使用，檢查數據的正確性，保證所有從問卷和測驗中的數據能夠準確地轉換成電腦可識別的數據格式。

在取樣階段，SACMEQ采用國際教育成就評價協會的官方技術標準。為了達到這一標準，SACMEQ特別開發了計算機軟件IIEPSAMP和IIEPJACK，前者幫助收集大量與學校和學生有關的交互數據，后者處理評價要求的調查樣本的準確性問題。

在測驗編制和評分階段，SACMEQ采用西澳大利亞大學開發的RUMM軟件進行測驗數據分析。這一軟件同時支持經典測驗和項目反應理論模型，對測驗的編制和評分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項目反應理論模型對比較不同國家之間以及國家內部的學生的閱讀、數學學業成就都極有幫助。

在研究結果的呈現階段，SACMEQ使用StatPlanet交互模擬軟件，該軟件可以以分布地圖、曲線圖、多因素趨勢圖和表格等視覺化的形式來呈現研究結果。

注釋：

①東南非洲教育質量監測聯盟原名為“南部非洲教育質量監測聯盟”（the Southern Africa Consortium for Monitoring Educational Quality， SACMEQ），2003年更名為東南非洲教育質量監測聯盟，但是首字母縮寫“SACMEQ”則保留了下來。在非洲還有一項具有重要影響的基礎教育質量監控項目“非洲法語國家聯盟教育系統分析項目”（Programme dAnalyse des Systèmes Educatifs de la CONFEMEN，PASEC），同樣與國際社會援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限于語言因素，本文集中于對東南非洲教育質量監測聯盟項目的研究。

參考文獻：

[1]Saul Murimba. The Southern and Eastern Africa Consortium for Monitoring Educational Quality （SACMEQ）： Mission， Approach and Projects[J]. Prospects， 2005（35）： 75-89.

[2]SACMEQs Membership， Governmence， and Management[EB/OL]. http：//www.sacmeq.org/about.htm#governance， 2012-12-10.

[3]UNESCO. Working Meetings of SACMEQ National Research Co-ordinators on ‘Computer-based Analysis of Pupil Achievement Levels for the SACMEQ II Project[R]. Paris：IIEP/Ministry of Higher Education and Scientific Research， 2002：5.

[4]SACMEQs Visualization[EB/OL]. http：//www.sacmeq.org/visualization-research.htm， 2012-12-10.

編輯 許方舟 校對 郭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