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巷

陳曼冬

江南小巷

陳曼冬

在北方，好像沒有巷子這個叫法，而將其稱為“胡同”。你聽，胡同，嘴嘟成個筒形，舌頭位置稍有變化，齊活兒。而巷子呢，張著嘴，就是一副笑模樣，聲調也是抑揚頓挫，光聽聲兒，就顯得風情萬種呢。

古往今來，江南的小巷便是文人墨客舒展情韻的地方。劉禹錫曾站在烏衣巷口，看著朱雀橋的野草招搖，王謝堂的牌匾斑駁，無限感慨道：“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标懹温犞甏虼芭?，想象巷口那賣杏花的女子清脆的叫賣聲，寫下了“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的詩句。戴望舒也走過小巷，但他是那樣的孤寂，帶著一份彷徨和寂寥，徘徊在小巷?？蚂`走過的小巷卻是如此有靈性，優嫻貞靜。在他眼中，小巷“是人海洶洶中的一道避風塘”。

說起杭州的小巷，戴望舒確實最得其要領。立冬之際，這冷冷的雨不由分說地下起來。江南的小巷離不開水，水讓巷子里的江南清氣氤氳，讓流逝的歲月如煙如夢，也讓巷子里的人恬淡迷蒙。撐一把傘走著，踩著濕滑而潔凈的青石板路，看雨打屋脊驚起的水霧，聽檐下滴答的水聲，一種恍若隔世的陌生感喚醒了內心深藏的落寞?？从?，心格外明凈。清風徐徐，冷雨敲窗，這是一種表達不出的人生之美。

杭州大塔巷居鬧市中心，因為離我讀過的中學不遠，小時候又有同學住在那里，記憶當中倒是還有些古樸清冷的印象。如今的這巷子多了些煙火氣和繁華氣，百度上一搜，全是二手房的信息。偶爾去看看，飯店茶館順街都是，倒也應和了西湖的富貴氣質。

想要尋尋記憶中古樸的巷子，怕是要到運河邊了。每次去橋西，都恨極了腳上的細高跟。車停路邊，鞋跟敲在石板路上。小巷曲曲彎彎，正如江南曲折迷離的傳奇?；秀遍g，又仿佛走進了一個故事里，幻想著這巷子里的舊時光，是否有王侯的恩怨，士大夫的高雅韻律，以及被蹂躪的美人。如今，總有一些老人聚集在巷子的某一個地方，打牌、下棋、看報、拉家常。巷子里的故事，都夾在他們的皺紋里。這河邊的巷子只是尋常的平民的巷陌，巷子深處不知哪家院落里傳來麻將聲、炒菜聲、小孩的嬉笑聲，似乎要擊碎這濕漉漉的空氣。

巷子里的四季，風情萬種。春季多雨，不緊不慢，欲說還休，有青苔從墻根爬上兩邊，細細密密。夏日炎熱，到了晚上，卻是風涼，有一種穿堂風最是愜意，搬一把椅子或索性把草席攤開在地上，風過，盡享涼爽。秋夜，月光如水，照在巷子的石板路上，清冷傲嬌，虛實難揣。冬季，江南也偶爾下雪，步行其間，雪花柔柔地貼著你的臉，待手去摸，早已化了。小時候，屋檐下有冰凌子，最愛拗了來放在嘴里吮著。后來，大人說那是貓咪的夜尿凍成的，便把這冰凌子扔得遠遠的，再也不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