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語料庫的禮貌原則對比研究
——以《紅樓夢》兩個英譯本中的拒絕言語行為為例

余　濤

（安徽科技學院外國語學院，安徽鳳陽23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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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語料庫的禮貌原則對比研究
——以《紅樓夢》兩個英譯本中的拒絕言語行為為例

余濤

（安徽科技學院外國語學院，安徽鳳陽233100）

摘要：基于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理論和顧曰囯的禮貌原則，利用《紅樓夢》平行語料庫搜集霍克斯和楊憲益翻譯的《紅樓夢》的兩個英譯本中的拒絕言語行為的譯文，按照拒絕的類型將其分為拒絕請求、拒絕邀請、拒絕給予和拒絕建議四類分別比較，分析說話人對聽話人的相對權勢和社交距離對兩個譯本產生的影響以及其它的影響因素，試圖發現漢語中的拒絕策略被翻譯成英文的時是否符合西方禮貌原則，旨在通過翻譯的對比研究探討對禮貌產生影響的因素以及文化因素的影響。

關鍵詞：禮貌原則；對比研究；相對權勢；社會距離；《紅樓夢》

禮貌不僅是一種社會現象，也作為一種語言現象存在于每種語言當中。自上個世紀中葉起，禮貌原則已引起語言學家和社會學家的極大關注。學者們也對此做了許多理論研究，而對于《紅樓夢》二個英譯本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翻譯領域，本文將系統的對兩個英譯本中的拒絕言語行為進行禮貌表達的對比研究及探討文化因素的影響，目前此方面的研究還比較少見。

一、研究設計

（一）研究問題

1.兩位譯者翻譯四種類型的拒絕言語行為時有什么相同和差異？

2.相對權勢和社交距離對禮貌的表達的影響是什么？

3.其它的影響因素是什么？

（二）語料收集

《紅樓夢》漢語的拒絕言語行為的例句是作者手工從曹雪芹所著《紅樓夢》的前八十回中收集。作者通讀全文并選擇符合拒絕言語行為的例句?；艨怂购蜅顟椧娴挠⑽陌娴淖g文則是通過《紅樓夢》中英文平行語料庫搜集獲得。

（三）語料分類的方法及原因

在過去的研究成果中，沒有明確的、權威的拒絕言語行為的分類方法，但有兩種分類是比較常用的。一種是將拒絕言語行為分為四類：拒絕請求、拒絕邀請、拒絕給予和拒絕建議，另一種是直接拒絕和間接拒絕。[1]根據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理論，一些言語行為，比如請求、邀請、給予、建議會威脅聽話人的消極面子，拒絕的言語行為會威脅聽話人的積極面子。[2]然而，在漢語中，給予以及建議這類明顯有益于聽話人的言語行為不被認為威脅了聽話人的面子。除此之外，四種類型的拒絕言語行為在實施的時候對面子的威脅程度是不同的，拒絕給予和拒絕建議對聽話人面子的威脅明顯比拒絕請求要小，在翻譯時肯定要有所區別。因此，本文把收集的語料按拒絕的四種類型分類進行研究。

（四）研究步驟

本研究首先對比兩個英譯本中的四種類型的拒絕例句，從字面意思上比較在相對權勢和社會距離的影響下哪個版本的翻譯更禮貌，然后作者會運用表格及數據對四種拒絕的類型做出比較，之后作者會總結出兩個譯本中四種類型的拒絕言語行為在禮貌表達上的相似之處，找出一般規律，分析相對權勢和社交距離對禮貌表達的影響，然后找出不符合一般規律的其它影響因素并分析其原因。

二、結果與討論

（一）四種類型的拒絕言語行為的譯文禮貌比較數據及分析

根據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理論，在許多文化，或許在所有文化中，對面子威脅行為的大小的估算都包含以下三個因素，說話人和聽話人之間的“社會距離”“相對權勢”，以及特定的文化中，言語行為本身固有的強加的絕對級別。因為本文是從兩個英譯本來比較，而翻譯需要遵從原文，因此本文不討論強加級別對禮貌的影響，主要從社會距離和相對權勢來比較分析。

作者共從曹雪芹所著前八十回的《紅樓夢》中收集了240句拒絕言語行為的句子，其中，四種類型的拒絕言語行為的例句分別為拒絕請求104句（見表1），拒絕邀請24句（見表2），拒絕給予40句（見表3），拒絕建議72句（見表4）。

表1　

表3　

表4　

（二）四種類型中禮貌表達的一般規律及分析

1.相對權勢的影響

從表格1到表格4，可以清楚的看出當說話人的相對權勢高于聽話人的時候，霍克斯的譯文更禮貌的占大多數，當說話人的相對權勢低于聽話人的時候，楊憲益的譯文更禮貌的占大多數。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在于禮貌是和面子息息相關的，不同的文化對于“面子”有著不同的定義，因此在翻譯的時候所使用的禮貌策略也會有所不同。以下兩個例子可以很好的說明這個問題：

(1)黛玉，寶釵，探春等見迎春的乳母如此，也是物傷其類的意思，遂都起身笑向賈母討情說:“這個媽媽素日原不玩的，不知怎么也偶然高興．求看二姐姐面上，饒他這次罷?！辟Z母道：“你們不知．…你們別管，我自有道理?！?第七十三回)

Hawkes’version:“You leave this to me. I know what I am doing.”

Yang’s version:“So don’t inter?fere. I know what I’m doing.”

這是一個拒絕請求的例子。在此例中，當賈母說“你們別管，我自有道理”時，威脅了聽話人的積極面子，賈母之所以不使用補救策略、赤裸裸地公開施行面子威脅行為是因為她在賈府中輩分最長，年紀最大，地位也最高，可以說她的相對權勢在這個大家庭中是最高的，賈母對她的晚輩和下人說話絕大部分情況下都不必考慮聽話人的面子問題。

對比楊憲益和霍克斯的譯文可以清楚的看出，霍克斯的譯文比楊憲益的譯文更禮貌?；艨怂褂玫氖顷愂鼍涠鴹顟椧娴淖g文使用了命令句式；霍克斯沒有用否定詞，而楊憲益用了“not”“leave this to me”，在意思上也比“don’t inter?fere”要禮貌些。

霍克斯之所以這樣翻譯是因為他遵循了西方的禮貌原則。Leech認為在使用英語的文化團體中（尤其在英國）過多關注策略準則和諷刺[3] 150。在此例中，霍克斯的譯文“You leave this to me”遵循了策略準則的“使他人受損最小，使他人受惠最大”和寬宏準則的“使自身受惠最小，使自身受損最大”。

Spencer-Oatey把權力分為五種：獎賞權，強制權，專長權，法定權和威望權[4]。在英國，大部分人都渴望專長權和威望權而不情愿顯示法定權?；贚eech和Spencer-Oatey的理論，不難理解為什么霍克斯會這么翻譯。

楊憲益的譯文對聽話人來說非常的不禮貌，但是確是忠實于原文的文化背景的。

(2)邢夫人苦留吃過晚飯去，黛玉笑回道：“舅母愛惜賜飯，原不應辭，只是還要過去拜見二舅舅，恐領了賜去不恭，異日再領，未為不可。望舅母容諒?！?第三回)

Hawkes’version: She hoped that she might accept on another occasion and begged her aunt to excuse her.

Yang’s version:“Thank you very much, aunt, you’re too kind,”said Taiyu.“Really I shouldn’t decline. But it might look rude if I delayed in calling on my second uncle. Please excuse me and let me stay another time.”

這是一個典型的說話人的相對權勢低于聽話人時拒絕邀請的例句，黛玉剛入賈府，其地位是低于邢夫人的，楊憲益的譯文先表示感謝，降低了對聽話人積極面子的威脅，進而用了虛擬語氣解釋拒絕邀請的原因，這比霍克斯只是用一個間接引語說明情況更禮貌，也維護了黛玉的消極面子。

楊憲益的譯文遵循了顧曰國的貶己尊人準則[5]，即在指謂聽者或與聽者有關聯的事務時，要“抬”、要“尊”，以及Leech的贊同準則，即盡力縮小自身和他人之間的分歧、盡力夸大自身和他人之間的一致。

從文化的角度來看，黛玉對邢夫人說話應該禮貌還有一個原因。在西方國家，平等的思想是在社會發展初期就建立的，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是平等的，晚輩可以直呼長輩的名字，而在中國，尤其是在書中所著的封建社會，等級制度森嚴，長幼有序，尊卑有別的思想是深深植根于人們的大腦中的，楊憲益的譯文更多的考慮到了文化的因素，更符合原文的文化背景。

2.社會距離的影響

從表1到表4，總的說來，社會距離遠時，楊憲益的譯文比霍克斯的更禮貌，反之亦然。人際關系可以分為五個等級：陌生關系、工作關系、朋友關系、家庭成員關系和情侶關系[6]。在這些關系中，陌生關系的社會距離最遠，情侶關系的社會距離最近。在《紅樓夢》中，由于故事發生在賈府，主要人物之間大部分都是家庭成員的關系，再加上在那個時代，人們嚴格遵循等級制度，因此相對權勢對禮貌的影響較大，書中只有少數幾處說話人和聽話人之間的社會距離比較遠的，例如賈寶玉和柳湘蓮。

(3)寶玉道：“好容易會著，晚上同散豈不好？”湘蓮道：“你那令姨表兄還是那樣，再坐著未免有事，不如我回避了倒好?！?第四十七回)

Hawks’version:“I’m afraid it’s that cousin of yours, the usual prob?lem. If I stay any longer, there’s sure to be some kind of trouble. I’d much better go now and avoid it.”

Yang’s version,“That honorable ma?ternal cousin of yours is up to his old tricks again.If I stay, there may be trou?ble. I’d better keep out of his way.”

在此例的翻譯過程中，霍克斯和楊憲益遵循了不同的禮貌原則。在霍克斯的譯文中，“I’m afraid”是模糊語，用來表達不確定性及個人觀點，根據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理論，這樣可以照顧聽話人的積極面子，根據Leech的禮貌原則，這么翻譯遵循了贊揚準則，盡力縮小對他人的貶損和盡力夸大對他人的贊揚。楊憲益則遵照了顧曰國的貶己尊人準則，把“令”翻譯為“honorable”。

謙虛是表達禮貌的一種方式。Leech的禮貌準則中有一條就是謙虛準則，然而不同的文化對如何做到謙虛，看法是不同的。在英語為母語的西方國家，被人恭維時通常會說“謝謝”，這樣可以顧及聽話人的積極面子，而在中國，通常人們會回答“哪里，哪里”來表示謙虛，如果回答“謝謝”則被認為是不謙虛，這是和禮貌原則中的貶己尊人準則密切相關的。因此，楊憲益的翻譯考慮了這一禮貌因素，其譯文比霍克斯的禮貌。

下面再來比較一個社會距離比較近的例句：

(4)鳳姐一把拉住，笑道：“你且站住，聽我說話.若是別的事我不管，若是為小和尚們的事，好歹依我這么著?！比绱诉@般教了一套話．賈璉笑道：“我不知道，你有本事你說去?！保ǖ诙兀?/p>

Hawkes’version:“Sorry, nothing doing! You’ll have to ask him yourselfif you think you know how to!”

Yang’s version:“This is none of my business. If you’re so clever,go and ask uncle yourself.”

很明顯，霍克斯的譯文比楊憲益的要禮貌，原因更多的還是由于文化因素。在西方文化中，人們非常重視個人主義，強調個人的自由和個人的重要性。然而，在漢語中，我們很難發現和西方的個人主義相對應的詞，個人主義總是和集體主義相提并論，通常為貶義，在中國文化中，人們推崇集體主義，強調集體利益是最重要的。這種根本性的差別解釋了為什么英語比漢語的禮貌原則中更注重消極面子的原因。在西方，即使是夫妻之間也應該相互獨立，而中國文化中則大相徑庭，尤其是在封建社會，妻子很多時候要“三從四德”，往往被認為是丈夫的附屬品，基于這種認識，楊憲益的譯文沒有霍克斯的禮貌就不足為奇了。

3.兩者共同影響

在這240例拒絕請求的例句中，其對話受到相對權勢和社會距離共同影響的有許多例。

(5)賈母在艙內道：“這不是頑的，雖不是河里，也有好深的．你快不給我進來?！兵P姐兒笑道：“怕什么！老祖宗只管放心?！保ǖ谒氖兀?/p>

Hawkes’version:“Don’t be ner?vous! It’s all right, Grannie!”

Yang’s version:“It’s quite safe,”cried His- feng.“Don’t worry, Old Ancestress.”

(6)襲人笑道：“我再倒去?！摈煊裥Φ溃骸澳阒牢疫@病，大夫不許我多吃茶，這半鐘盡夠了，難為你想的到?！保ǖ诹兀?/p>

Hawkes’version:“Oh, you know me. I can’t drink much tea because of my illness. The doctor says it’s bad for me. This half cup will be quite enough for me. Thank you very much, though. It’s very kind of you.”

Yang’s version:“You know the doctor won’t let me drink too much tea on account of my illness, so this half cup is plenty. Thank you for bringing it.”

在例（5）中，雖然王熙鳳是一個比較特殊的角色，她精明能干，慣于玩弄權術，善于阿諛奉承，頗得賈母歡心，但是盡管如此，對比兩個譯文，不難發現依然是楊憲益的譯文要比霍克斯的禮貌，原因在于賈母的相對權勢的影響。

在例（6）中，襲人雖然只是一個丫鬟，但是有別于其他丫鬟，她和黛玉的社會距離是非常近的，幾乎和姐妹一般，從漢語的原文中也可以看出。對比兩個譯文，霍克斯的譯文稍顯禮貌，原因在于楊憲益的譯文更多的考慮了相對權勢的影響，雖然兩人關系頗為親密，但是歸根結底黛玉的相對權勢還是要高于襲人的，所以沒有必要過分的禮貌。

從以上的例子中可以看出，禮貌是受到相對權勢和社會距離共同影響的，社會距離可以影響原文中的禮貌表達，但是在譯文中相對權勢的影響要大于社會距離，這和中國文化的實際情況是密不可分的。楊憲益對中國文化背景了解頗深，他的譯文更多考慮了相對權勢的影響，霍克斯的譯文則更多的遵循西方的禮貌原則。

（三）四種類型的拒絕中禮貌表達例外情況的分析

在作者收集的240例的拒絕言語行為的例句中，共計有51例沒有遵循一般的規律，這就意味著在不同的文化中可能會有其它的因素會影響禮貌的表達。

1.第三方因素

在這51例的例外情況中，共有12例是受到了第三方的影響，下面舉例說明：

(7)尤氏叫拿戲單來，讓鳳姐兒點戲，鳳姐兒說道：“太太們在上，我如何敢點?！?第十一回)

Hawkes’version:“It’s not for me to choose when Mother and Aunt Wang are here.”

Yang’s version:“How can I pre?sume when Their Ladyships are pres?ent?”demurred Xifeng.

在此例中,王熙鳳的相對權勢是高于尤氏的，并且兩人之間的關系也頗為親密，通常情況下王熙鳳對尤氏說話都很隨意。下面這個例子可以說明。

(8)尤氏笑道：“你這阿物兒，也忒行了大運了。我當有什么事叫我們去，原來單為這個。出了錢不算，還要我來操心，你怎么謝我？”鳳姐笑道：“你別扯臊，我又沒叫你來，謝你什么！……”（第四十三回）

Hawkes’version:“What am I go?ing to do in return? You must be jok?ing. I didn’t call you over.”

Yang’s version:“Don’t talk rub?bish, I didn’t ask you to help, why should I thank you?”

對比例7和例8可以看出，例8的譯文遵循了說話人和聽話人的社會距離比較近的時候的一般規律，霍克斯的譯文更禮貌些。然而在例7中，王熙鳳的語言一改其潑辣的作風，在回答尤氏的話的時候頗為謙虛禮貌，其原因在于她考慮了第三方的權勢。在例7中，第三方是王夫人和邢夫人，相應地，在譯文中楊憲益用“presume”和“Their La?dyships”表達出了第三方的相對權勢對王熙鳳的影響。

2.表面權勢和實際權勢因素

Brown和Levinson沒有區分表面權勢和實際權勢，但是在言語交際過程中，實際權勢往往比表面權勢占有更大的分量，正如漢語俗語所說，“縣官不如現管”。在51例的例外情況中，共發現6例這樣的情況。

(9)尤二姐因說：“沒了頭油了，你去回聲大奶奶拿些來?！鄙平惚愕溃骸岸棠?，你怎么不知好歹沒眼色．……那里為這點子小事去煩瑣他．我勸你耐著些兒罷．……”（第六十八回）

Hawkes’version:“I think you might be a bit more considerate, Mrs Er,…and you want to go bothering her for some hair-oil! My advice to you, mad?am, is to be a bit more patient.”

Yang’s version:“How can you be so inconsiderate, madam?”Shanjie retorted.”……How can you trouble her with trifles like this? I wouldn’t be so demanding if I were you.”

首先來對比一下兩個譯文，霍克斯用了“I think”“might be”這樣的詞來表達不確定，維護聽話人的積極面子，而楊憲益用的是一個問句，和“inconsiderate”這樣具有否定意味、對聽話人很不禮貌的詞，顯而易見楊憲益的譯文沒有霍克斯的禮貌。

在此例中，說話人和聽話人是丫鬟和主子的關系，尤二姐是賈璉的二房夫人，其權勢和地位是要高于善姐的，善姐對尤二姐說話如此冷嘲熱諷，原因在于尤二姐的實際權勢很低，她出身低賤，并且不為王熙鳳所容，所以勢力如善姐之輩自然不會拿她當回事，所以，擁有表面權勢的人與擁有實際權勢的人說話，要比擁有實際權勢的人與擁有表面權勢的人說話時的禮貌程度要高。實際權勢對禮貌程度的影響是至關重要的，尤其在中國文化中更為明顯。

3.心理因素

在1923年，Malinowsiki創立了情景語境這一說法。在他的理論中，語言只有在一定的語境下才有意義[7]307。在2000年，Jef Verschueren把這一說法進一步地分為了交際語境和語言語境，前者包括語言使用者、心智世界、社交世界和物理世界，后者指語篇內的上下文[8]77-112。

這部分主要討論心智世界。語言的交流是心靈與心靈的交流，心智世界包括：性格、情感、信仰、愿望、動機和意圖[8]87-88。

（1）性格

當拒絕言語行為主要受到說話人雙方的相對權勢影響時，人物性格僅僅影響原文的禮貌表達，譯文會遵循一般規律，這個在前文已經討論過了。但是，當相對權勢不是主要影響因素的時候，說話人的性格對兩個版本的譯文的影響就體現出來了。共有13例這樣的情況。

(10)寶玉忙笑道：“好妹妹，你拿出來我瞧瞧?！睂毲傩Φ溃骸霸谀暇┦罩?，此時那里去取來？”（第五十二回）

Hawkes’version:“That’s not pos?sible; I left it behind in Nanking.”

Yang’s version:“I left it in Nan?jing,”said Baoqin.“I can’t lay my hands on it at a moment’s notice.”

對比兩個版本的譯文可以看出楊憲益的譯文比霍克斯的稍稍禮貌一些。雖然寶玉和寶琴的關系比較近，也不存在相對權勢的影響，但是寶琴的性格對她的話語的禮貌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在中國，尤其是封建社會，女孩子應該文靜，賢惠，正所謂“賢良淑德”，寶琴也不例外，所以楊憲益的譯文更禮貌符合寶琴的性格特點。

（2）情感

在51例的例外情況中，作者找出了5例受說話人情感影響的例句。例如，當說話人不滿時，當說話人和聽話人在調情時，等等。

(11)寶玉便笑求他：“好姐姐，你把那湯拿了來我嘗嘗?！庇疋A兒道：“我從不會喂人東西，等他們來了再吃?！?第三十五回)

Hawkes’version:“I can’t feed other people, I never could. You’ll have to wait till the others come back.”

Yang’s version:“I’ve never fed anyone. Wait till the others come back.”

在此例中，按說玉釧只是一個丫鬟，她跟寶玉說話理應比較禮貌，但是此處玉釧因為姐姐的死責怪寶玉，寶玉在逗她開心，但是她仍然對此不能釋懷，因此在回答寶玉的時候態度很生硬。楊憲益的譯文沒有霍克斯的禮貌，也是考慮了原文的語境。

4.用堅定的語氣顯示態度的真誠

這是典型的中國特色的拒絕方式。在中國的文化下，拒絕給予和拒絕邀請不被認為是傷害了聽話人的消極面子，在接受給予和邀請之前一般要拒絕好幾次以示真誠，直接接受往往被認為不禮貌，缺乏教養的。這一習俗在下面的例子中有所體現：

(12)(鳳姐）說著叫平兒來吩咐道：“明兒咱們有事，恐怕不得閑兒．你這空兒把送姥姥的東西打點了，他明兒一早就好走的便宜了?！眲⒗牙衙φf：“不敢多破費了．已經遭擾了幾日，又拿著走，越發心里不安起來?！保ǖ谒氖兀?/p>

Hawkes’version:“Please don’t go giving me a lot of things,”

Yang’s version:“You mustn’t spend any more on me.”

此處劉姥姥并非不禮貌，只是用堅定、堅決的拒絕表示真誠。

5.對原文的誤解

漢語不是霍克斯的母語，所以有時候會產生對原文的誤解，這在譯文中有所體現，作者發現了3例這樣的情況，例如：

(13)偏生的寶玉要吃茶，一連叫了兩三聲，方見兩三個老嬤嬤走進來．寶玉見了他們，連忙搖手兒說：“罷，罷，不用你們了?！保ǖ诙幕兀?/p>

Hawkes’version:“No, no: I don’t need you!”

Yang’s version:“It’s all right. Don’t need you.”

在此例中，兩人對“罷”的理解有所不同，“罷”在漢語中的原意是“算了，不必要了”，因此楊憲益的譯文稍禮貌，也更符合原文。

6.其它因素

除了上述幾個因素之外，還有其它影響禮貌表達的因素，比如年齡和性別，說話人不知道聽話人是誰，說話人故意禮貌以示和聽話人保持距離等等，在這里不能一一列舉，試舉一例說明：

(14)寶玉見關著門，便以手扣門，里面諸人只顧笑，那里聽見。叫了半日，拍的門山響，里面方聽見了，估諒著寶玉這會子再不回來的。襲人笑道：“誰這會子叫門，沒人開去?！?第三十回)

Hawkes’version:“I wonder who it can be at this time. Won’t someone go and answer it?”

Yang’s version:“Who’s that at the gate? Who’ll go and see?”

此例中楊憲益的譯文禮貌程度要低一些，是因為雖然襲人的相對權勢低于寶玉，但是此處她并不知道門外站著的是寶玉。

結語

根據作者的研究可以得出結論，相對權勢和社會距離的確對禮貌有影響。當說話人相對權勢高于聽話人以及當說話人和聽話人社會距離比較近的時候，霍克斯的譯文比楊憲益的更禮貌，反之亦然。這些現象可以歸結于運用不同的禮貌原則以及文化因素的影響。相對權勢對禮貌的影響大于社會距離。除此之外，影響譯文禮貌程度的因素還有第三方、表面權勢和實際權勢、心理因素、用堅定的語氣以示真誠、對原文的誤解及其它因素（年齡、性別等），這些幾乎都和文化的影響密不可分。

參考文獻：

[1]王愛華英漢拒絕言語行為表達模式調查[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1(3).

[2]Brown, Penelope.＆Levinson, Stephen, C. Politeness: Some 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 [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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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Spencer- Oatey, H. D. M. Cross- cultural Politeness: British and Chinese—Conceptions of the Tutor-Student Relationship[D]. Unpublished Ph.D Thesis. Lancaster Uni?versity, 1992.

[5]顧曰囯.禮貌、語用與文化[J]外語教學與研究，1992(4).

[6]王建華.話禮貌與語用距離[J]外國語，2001(5).

[7]Malinowski, B. The problem of meaning in primitive languages[A]. Supplement in Ogden, C.K. and Richards, I. A. The Meaning of Meaning[M].1923.

[8]Jef Verschueren. 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0.

責任編校謝賢德

作者簡介：余濤（1982-），女，安徽鳳陽人，安徽科技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

基金項目：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科重點項目“中英禮貌原則對比研究及文化影響——以《紅樓夢》兩個英譯本中拒絕言語行為為例”（SK2013A056）

收稿日期：2016-02-11

中圖分類號：H3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0683（2016）02-006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