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漢電子詞典現狀初探

●廈門大學 袁雪宜

一、引言

詞典是外語學習者必備的工具,是正確的語言習得和地道的話語產出的依據?，F在的法語專業學生大多使用法漢電子詞典,使用紙質詞典的比例越來越小。這一普遍現象引發了我們的關注:法漢電子詞典有哪些優越性?是否存在缺陷?僅靠電子詞典學習法語的效果如何?此次研究,我們采用問卷的形式,對廈門大學法語專業的本科生和研一學生進行了調查,包括他們所用的法漢電子詞典的種類、使用頻率、使用目的、綜合評價等多個方面。調查結果表明:法漢電子詞典對法語學習者有一定的幫助,但也存在一些明顯缺陷,需要在認知語言學理論的指導下,從學習型詞典結構上加以完善。

二、法語學生使用法漢電子詞典的基本情況

2.1 調查問卷

本次調查采用了詞典使用研究常用的調查問卷為數據收集方法(史耕山、陳國華,2007),內容主要為目前法語專業學生所用法漢電子詞典的種類及使用頻率、使用目的、使用情況及綜合評價。我們共收回法語專業9個班學生的有效問卷共153份。

2.2 結果分析

2.2.1 法漢電子詞典的種類

法漢電子詞典的種類分為袖珍電子詞典、網絡詞典和手機詞典。具體信息如下圖。

2.2.2 法漢電子詞典使用種類和頻率

法語專業學生使用法漢電子詞典的頻率:66%經常使用,22%有時使用,8%偶爾使用,2%從不使用。使用法漢電子詞典的種類的比例:手機詞典為50%,袖珍電子詞典為42%,網絡詞典為26%。從中看出,絕大部分學生都經常使用法漢電子詞典并且主要使用手機詞典和袖珍電子詞典。

2.2.3 法漢電子詞典的使用情況

調查顯示,法語學生使用法漢電子詞典的目的絕大部分為查生詞詞義(96%),其次為查動詞變位(62%)和查詞匯用法(60%)。同時,學生使用法漢電子詞典的詞義(84%)功能最多,且在閱讀時(71%)使用的頻率最高。說明法語專業學生使用法漢電子詞典的目的主要在于查生詞詞義,尤其表現在閱讀方面。但是我們也發現,學生對詞匯用法的關注不低,說明學生不再僅僅局限于對詞的釋義的了解,而是也看重詞的用法,同時也說明學生在閱讀時對法漢電子詞典的依賴性很大。

2.2.4 法漢電子詞典的學生評價

從學生對法漢電子詞典的綜合評價來看,其優點主要是查詞快捷、節省時間和易于攜帶的特質。同時,我們注意到,部分學生認為電子詞典內雖詞典種類較多但其詞義信息和例證明顯不足。這說明,學生既肯定了其包含的詞典信息量多,也發現其存在詞義信息不全、例證不足、界面受限、價格高、耗電、收詞量不足等缺陷。

三、法漢電子詞典的優劣分析

3.1 法漢電子詞典的優點

3.1.1 法漢電子詞典種類多,收錄多本詞典信息,相互補充

法語助手的手機詞典和網絡詞典包括了法漢-漢法詞典、法語近義詞詞典以及法法等大量詞庫;法漢袖珍電子詞典包括了12到60部詞典,主要包含了《拉魯斯法漢雙解詞典》、《羅貝爾法法詞典》、《新世紀法漢大詞典》和《新法漢詞典》等。從收詞量、釋義和例證上看,《拉魯斯法漢雙解詞典》共有3.8萬詞條,其釋義包含原語和漢語釋義,標明近反義詞,但例證相對較少;《羅貝爾法法詞典》收錄大約3.5萬詞條,原語釋義,例證也相對較少;《新世紀法漢大詞典》和《新法漢詞典》分別收錄詞目120多萬和約6.5萬詞條,都為譯文釋義,例證相對較多。前兩種詞典因其法語原語釋義和相對注重詞匯使用方法而偏向學習型詞典,而后兩種詞典因其收詞量較大而偏向查考型詞典。

多重詞典的錄入,可以充分利用各詞典側重點不同之處。例如在法語王FA339偏學習型詞典的《拉魯斯法漢雙解詞典》中soup?onner的釋義:soup?onner[sups?ne]v.t.(1)avoir des soup?ons sur qqn猜疑,懷疑,疑心:soup?onner qqn de fraude(syn.suspecter)懷疑某人舞弊(2)conjecturer l'existence ou la présence de猜想,揣測,推測,臆測:Je soup?onne une ruse de sa part(syn.présumer,pressentir)我揣測他在搗鬼。

這其中包含了該詞的音標、法漢雙語釋義、例句和同義詞等信息,通過例句可得知正確使用該詞的句法信息,比如該詞后面可直接接人和物/事,“懷疑某人某事”用該詞搭配是人作直賓且物/事作由de引導的間賓。但這看似全面的語義描寫其實也存在著語義信息不太全的問題,例如我們無法根據已有的釋義和例證知曉后接不定式的情況以及后接從句中動詞的時態。

而法語王FA339偏實用型詞典的《新法漢詞典》關于soup?onner的釋義就配搭有較多例證:soup?onner[sups?ne]v.t.(1)猜疑,懷疑:soup?onner qn de mensonge懷疑某人撒謊être soup?onnéd'avoir fait qch.被懷疑干過某事 La femme de César ne doit pas mêmeêtre soup?onnée.[諺]即使愷撒之妻不容光煥發也不能懷疑。[喻不能對某人產生懷疑](2)猜想,揣想,臆測:Je soup?onne qu'il est l'auteur de ces vers.我猜想他是這些詩句的作者。

通過上述諸多例證,可以知道其接動詞不定式時是用介詞de引導,后若接從句,使用直陳式等語用信息。所以,法漢袖珍電子詞典應錄入多重詞典,使學習者可以多重查找,獲得更全面的詞匯信息、搭配和用法等。

3.1.2 功能多樣化,方便使用

“電子詞典具有紙質詞典沒有的功能,如真人發音、記憶保存、字體縮放、模糊檢索等?！?源可樂,2009:47)電子詞典還具有多檢索入口的信息查詢功能、信息顯示功能、翻譯功能、多語種互查功能等,這都構成紙質詞典無法比擬的功能優勢,用戶可以根據不同需求使用相應的功能方便學習。

3.2 法漢電子詞典的缺陷

3.2.1 語義信息不足,易造成內容含混

法漢電子詞典的語義信息不足主要表現為釋義單一,釋義通常只用一兩個簡單的譯文對應詞解釋且例證不足?！罢Z義描寫的簡單化,不闡釋原語準確詞義及其使用語境,容易導致學習者被動地進行譯碼式的語言轉換,或者臆造出結構和語法錯誤的句子?！?胡佳,1996:86)

例如infirme在法語王FA329中的《新法漢詞典》釋義:infirme[firm]a.,n.(1)<舊>衰弱的(人),虛弱的(人)(2)殘廢的(人)

該詞的釋義缺少例證和語境,只用“殘廢的(人)”來解釋該詞,導致語義信息不明確,易造成混淆。因為“殘廢的人”分很多種情況,這個詞指的是天生的殘廢還是后天因事故等原因造成的殘廢,是身體殘廢還是精神障礙?我們從該釋義中無從得知。所以,學習者在查閱后,并不能準確地遣詞造句。

在法語王FA339的《拉魯斯法漢雙解詞典》雙語釋義中:infirme[firm]adj.et n.(lat.infirmus“faible”).Qui ne jouit pas de toutes ses facultés physiques殘廢的(人),有殘疾的(人):Rester infirmeàla suite d'un accident(syn.handicapé,invalide).由于事故成了殘廢。

該詞典也存在著美中不足之處。通過其原語釋義得知infirme屬于身體殘廢,并且詞典還列舉了同義詞handicapé、invalide,得知infirme、handicapé、invalide和impotent都含有“殘疾人”的含義。然而“同一概念范疇的詞也會有指稱范圍、內涵意義和用法上的不同”(章宜華,2010:375)。但該詞典并沒有列舉這些類義詞間的細微差別,不利于法語深入學習者準確使用符合語境和法語習慣的詞匯,因為簡單的幾個譯文對應詞無法區分這些類義詞,漢語對等詞也大同小異,難免會令人混淆。所以,我們應該結合法法詞典和同義詞辨析詞典,通過查閱大量的例證來深入研究這些類義詞的區別,得出handicapé指的是atteint d'une infirmité(physique ou mentale)qui ne permet pas toutes les activités(天生的)由于身體或精神疾病而殘疾(的人);invalide指的是incapable de mener une vie normale en raison de graves atteintes physiques(因戰爭等造成)殘疾而行動不便(的人);infirme指的是qui souffre d'un handicap fonctionnel(因事故等造成的)身體殘疾(的人);impotent指的是privéde la capacitéde mouvement en raison d'une infirmité(因疾病或高齡等造成的)身體行動不便(的人)。

另外,“如按文化語言學的方法論來分析語言,詞匯的語義功能除了我們已知的‘能指’和‘所指’外,在特定的語境中因其傳遞文化內涵的介質功能而生成新的語義”(胡佳,1998:76)。法漢兩種語言在文化象征義和內涵義上有很大的差異,但電子詞典大多不收錄和解釋這些語義信息。

3.2.2 收詞量仍不足,造成詞匯查詢困擾

語言在人類的使用過程中是不斷變化的,袖珍電子詞典因程序固定設定無法做到實時更新。盤點2013年法語字典十大新詞如kéké(裝B的人)、psychoter(發神經)和bombasse(性感美女)等,我們發現現有的法漢電子詞典尚未及時收錄這些詞匯。

同時,雖然法漢電子詞典在收詞的專業性上有所改進,如法語王FA339收錄了法語法律專業的詞匯,但隨著法語學習的深入,二語學習者對法語詞匯的專業性有了更高的要求,所以法漢電子詞典收錄信息還是不夠全面、專業,學習者在查詢某些專業領域的術語時常很困擾。例如在敘述學領域中,intertextualité(文本兼性)、paratextualité(副文本性)、métatextualité(元文本性)、architextualité(廣義文本性)這樣的專業術語就沒有收錄在法漢電子詞典中。

3.2.3 查閱界面受限,不利于掌握詞的多個義項

電子詞典存在界面限制,無法把各項詞義都同時展現在狹小的屏幕上,查看詞義的多個義項需切換屏幕,推敲詞義間的聯系不如紙質詞典一目了然,而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來看,一個多義詞就是一個范疇,其中有中心意義和邊緣意義之分?！癓angacker指出:一個典型的詞項代表了一個復雜的范疇,它不是僅有一義,而有多個相關的意義,這些意義通過范疇化關系聯系起來,構成了一個網絡”(王寅,2007:154),所以要真正掌握詞項,得通過推敲詞義之間范疇化關系,使之構成網絡,而電子詞典由于界面限制,不利于學習者便捷地掌握詞的多個義項。

3.2.4 法漢電子詞典價格過高且部分性能不佳

調查還顯示,卡西歐的法漢電子詞典的價格基本在1500元以上,法語王的價格也在500元到800元間不等,相對于紙質詞典100元左右的價位,學生們普遍反映法漢電子詞典的價格過高,還反映電子詞典的續航能力差,按鍵不太靈敏,使用起來不方便。同時,調查還顯示卡西歐系列的法漢電子詞典缺少動詞變位反查功能,不利于法語初學者靈活掌握動詞變位的規律。

四、思考與建議

詞典有10項評價標準,即:宗旨是否明確、收詞是否全面、立目是否合理、義項是否分明、釋義是否精確、注釋是否完備、術語是否標準、參見是否嚴密、例證是否典型和檢索是否便捷(陳楚祥,1994)。另外,“認知語言學主要研究的是語言與認知方式、概念結構、語義系統、人類知識、文化規約之間的密切關系,解釋語言事實背后的認知規律”(王寅,2007:88),而認知規律的探究離不開對認知方式的分析,認知方式主要包括體驗、范疇化、概念化、意象圖式、認知模式、隱喻轉喻等,而其中原型范疇理論和意象圖式對詞典的編撰有很重要的參考價值,因為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詞典的主要功能應該是幫助讀者學習和運用詞匯知識,它的表述形式往往會對讀者的認知效果產生影響。而學習型詞典的基本要求正是詞條要適當、義項要精準、例證要典型、釋義要準確、搭配要巧妙等(衛嶺,2001)。詞條要適當表現為完整詞條應包括詞目、注音、詞性、釋義、例證、開放型搭配、封閉型搭配、聯想生成詞語、同義詞辨析、用法說明等部分,我們可以發現學習型詞典的基本要求符合意象圖式中容器圖式(如內外關系)、部分—整體圖式(如聯想關系)、連接圖式、中心—邊緣圖式、前景—背景(如語境搭配等用法說明)等圖式和原型范疇理論中輻射性詞類的表達方式,因此這更有利于讀者產生更佳的認知效果,更好地掌握詞項的各類信息。通過對比法漢電子詞典和紙質詞典的優缺點,可見法漢電子詞典具有收錄多本權威性詞典和功能豐富的優點,但是也存在語義信息不足、收詞量不足、界面受限、價格過高和性能不強等缺陷。應如何改進法漢電子詞典來幫助法語學習者更有效地學習法語呢?我們認為,法漢電子詞典應由單一的查考功能向學習功能發展,即向學習型詞典結構發展。

在收詞量方面:多收錄文學類、建筑類、法律類、經濟類等專業性詞典,還應多兼收考查型詞典和學習型詞典;同時,通過聯網實現詞典的實時更新,擴大其涵蓋的知識面和收詞量。

在語義信息方面: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意象圖式是人類通過自己最基本的感知能力(即完形感知、意象和動覺)在對事物及其關系的認知的基礎上所構成的認知結構,人們常常借助意象圖式來理解和認知許多復雜而又抽象的概念,認知語言學中討論較多的意象圖式就有中心—邊緣圖式、前—后圖式等”(王揚,徐學平,2006:41)。所以在詞典編纂過程中,多種意象圖式可用來指導釋義,從中心—邊緣圖式的層面上看,電子詞典應多收錄各有側重點的詞典,但并不是單把每本詞典分別錄入電子詞典內,而應整合錄入,即把不同詞典對同一個詞的釋義有選擇地整合為一體,同時標明其語義表征的百科性或多維性,使得各個義項及其解釋構成詞條的中心,其語義表征的百科性、派生詞項及其他注釋構成其邊緣部分。以上述提到的soup?onner為例,可把其在《羅貝爾法法詞典》中的法法釋義與《拉魯斯法漢雙解詞典》中的雙語釋義相結合,并把《新法漢詞典》中多義項釋義作為補充,標明句法結構常用搭配,并添加邊緣部分的注釋,使釋義更加完整、易準確掌握;在眾多權威性詞典中選取相應的典型例證,應選取一些能全面展示句法結構的例證,標明其主語的屬性、謂語的性質、賓語的搭配范圍、常見句式類型和固定搭配,以培養學習者遣詞造句的能力,Taylor也主張用原型范疇理論來描寫詞類,他說“名詞標明物體、動詞標明過程[和狀態],形容詞標明[物體的]特性,而介詞標明事物之間的關系[特別是空間關系]”(王寅,2007:155)。此外,例證要典型適用,電子詞典應提供更多語境下的詞例和常用搭配,并且,“在認知語言學分析中,前-后圖式可用來理解角色-背景結構”(王揚、徐學平,2006:42),表現在詞典編纂中,角色就是釋義的對象,背景就是語境,所以學習者在豐富的語境信息中能更全面地理解詞義、掌握用法;另外,從認知語言學來看,“詞典的釋義既具有較大的包容性,又能夠準確地標記出詞目的區別性特征,以便最大程度地降低歧義度和意義的不確定性”(姚喜明,2004:43),應對詞匯相應語境下的同義詞進行拓展分析,標明類義詞間的細微差別、增加相應的聯想詞匯,并添加大量附屬語言信息,如語義關聯即同義、反義、引申義、文化含義等?？捎脠D表或參見的方式表示同義/反義關系,并標明其國別文化差異的實用性。

在查閱方面:可設計成kindle閱讀器的樣式擴大電子詞典的屏幕;同時,增加聲音查閱的方式,即憑讀音來查單詞的方式,這有利于法語學習者聽力訓練,當學習者聽不出某個具體單詞的時候,可以通過模擬所聽到的單詞的發音找出相對應的詞。

在價格和性能方面:盡量降低成本和價格;增強其續航能力,同時按鍵需更靈敏,方便用戶操作。

五、結語

通過對廈門大學法語系大一到研一的學生采取問卷調查的形式,我們了解到法語專業學生所用法漢電子詞典的種類、使用頻率、使用目的、使用情況和綜合評價;我們注意到,目前的法漢電子詞典主要存在著釋義不全、例證不足的問題,同時也注意到大部分同學使用電子詞典著重關注詞義的現象。然而,學習外語詞匯最好的方法,必須通過學習句子即例證(以動詞為中心的句子結構),并盡可能構建一個詞匯間相互關聯的語義網絡(家族詞、同義詞、反義詞、類義詞、同源詞等),避免對單一單詞給出孤立的例證。這就對學習型詞典提出了詞條要適當、義項要精準、例證要典型、釋義要準確、搭配要巧妙等基本要求。同時,“學習型詞典應采用認知語言學的方法,把語言作為一個整體來描寫,在整體框架中凸顯各個語義層面,通過不同的認知域解釋語詞的多維概念意義,通過釋義和注釋來表現自然語言的綜合語義結構和詞匯與語義關系網絡,包括語詞形態、句法、概念和語用規則的多維描述,以便在詞典中營造適合二語習得需要的詞典查詢環境”。(章宜華,2010:379)所以,為完善法漢電子詞典,我們認為,其收詞面應全且實時更新進而擴大收詞量,釋義和例證應結合語境、句法結構、文化含義和附屬語言信息等方面構建一個整體的詞群語義關系的網絡。同時,法漢電子詞典需在查閱方式、調低成本價格和優化部分性能等進一步改進,努力向學習型詞典結構發展,更好地滿足用戶學習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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