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女性對于日本明治時期音樂教育的貢獻

作者簡介：戚凱（1995.4-），男，漢族，湖北武漢人，武漢大學，2013級世界歷史試驗班學生。

摘要：19世紀中葉，日本進行了明治維新，自此走上了富國強兵之路。探討其成功原因，其中重要的一點是明治政府實行了成功的教育改革。明治政府的領導人對現代教育的重要性有著深刻認識，音樂作為現代教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得到了政府的高度重視。在這方面，明治政府要求女性既要學習日本傳統音樂，同時也要開始接觸西洋樂。美國音樂教育家盧瑟·惠廷·梅森（Luther Whiting Mason）之所以能將西方音樂引入日本是因為他有諸多助手來為其進行翻譯工作，并在教學上助他一臂之力。同時，昭憲皇太后也是女性教育和女性音樂教育者的資助人，她熱心地資助了東京的諸多學校。明治時期日本向歐美派遣了一些留學生，他們中的很多女留學生都對后來西式音樂在日本的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

關鍵詞：明治維新；音樂教育；女性教育者

中圖分類號：J612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2095-9214（2016）11-0269-02

一、明治早期的女性教育

明治維新在教育領域的主要表現是向歐美等國學習?；谶@一特點，學習英語便成為了后續改革的先決條件。日本女性學習英語主要是通過女傳教士教授贊美詩（hymns）的這種方式來實現的。早在1861年，傳教士卡洛琳·阿德里安（Caroline Adrian）就開始在橫濱教授日本女孩英語，另一位傳教士赫伯恩（J.C.Hepburn）不僅教授女學生英語，還傳授刺繡，縫紉方面的知識。1870年，傳教士瑪麗·基德爾（Mary E.Kidder）已經擁有了一個由27名小學生組成的課堂。1874年，她成功地在橫濱獲得了一片土地，建立起了一座女子寄宿學校，這座學校便是存在至今的費里斯學院（Ferris Seminary）。受惠于這些傳教士的教導，部分日本女性獲得了為西方來訪學者擔任翻譯的寶貴工作機會。①

隨著語言障礙的逐漸掃除，正規的師范培訓院校也逐步建立。1870-1880這個十年，可謂是日本西化的一個緊密時期，大規模建設教師培訓機構就屬于明治政府力圖實現現代化的一部分。1872年，東京師范學院成立，并由伊澤修二擔任首任校長（1879-1881），但授課對象僅為男性。美國人瑪麗安·馬卡雷爾·斯科特（Marian McCarrell Scott）將美國學校的家具以及書籍全都運輸至此，同時帶來了更為重要的西式教學方法——實物教學法（Pestalozzian method）。在之后的15年中，曾親自在紐約奧斯維格州立師范學校學習過實物教學法的高健秀夫一直擔任該校校長。②東京師范學院成立僅兩年后，東京女子師范學院也建成，女性同樣得到了接受正規師范教育的機會。在1873-1874年間，明治政府其實還先后建立了六處地方師范院校，分別位于大阪、宮城、愛知、廣島、長崎和新泄，不過由于財政緊缺，這些學校于1877-1878年被迫關閉。東京師范學院和東京女子師范學院成為了僅存的兩所師范院校。③

無論是傳教士進行的英語教授，還是師范院校的建立，都是在日本國土上進行的教育改革。也正是基于掌握了英語和接受了系統教育，日本擁有了具備“走出去”，即前往西方進行實地考察的學生。1871年，北海道開拓使次官黑田清隆在訪美時，美國女性那種快樂自足的精神面貌就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從那時起，黑田與日本著名政治思想家、美國弁務公使（代理公使）森有禮開始討論日本女性接受教育的重要性。正是出于對于女性教育問題的重視，五位女孩才能夠有機會被選中，于1871-1873年跟隨巖倉使節團出訪美國和歐洲，學習西方文化。④1871年11月，使團出發之前，明治天皇發表演講，他的演講內容再次表明了他支持日本女性接受教育的態度。⑤

這五位女孩分別是吉益亮子，東京府士族秋田縣典事女兒，15歲。上田悌外務省中錄女兒，15歲。山川舍松，青森縣士族妹妹，12歲。永井繁子，靜岡縣士族女兒，9歲。津田梅子，東京府士族女兒，8歲。時任美國駐日公使查爾斯·迪龍（Charles DeLong）的夫人在她們的訪問途中全程陪伴。這五位女孩被安置在華盛頓特區的私人府邸中，學習英語及其他知識。六個月后，吉益亮子和上田悌子因為身體狀況不佳被迫回國接受治療，其他三位女孩則繼續留在美國接受教育。⑥

經過多年的學習，山川舍松（1860-1919）從康涅狄格州的紐黑文高中（New Haven High School）畢業。紐黑文市有個僅限上流階層女性參與的集會，針對窮人進行義工活動。舍松以寄主好友愛麗絲的客人身分經常參與聚會，與會員們一起縫制嬰兒尿布或童裝。通過此活動，舍松習得何謂義工精神，更親身體會出，女性的能力可以為社會做出貢獻。后在1878-1882年期間，她在紐約波普基西的瓦瑟學院（Vassar College），一所美國東部名門女子學院接受高等教育，并以優異成績獲得了學士學位，成為日本歷史上第一個被授予大學學位的女性。39名畢業生中，穿著和服的舍松坐在禮拜堂壇上的前排。日本總領事也特地從紐約趕來參加畢業典禮。她還被選為畢業生代表之一，在臺上發表演講。演講題為“英國對日本的外交政策”，大致內容是說，倘若英國根據不平等條約在日本國內繼續實施治外法權政策的話，日本人將會為了國家的獨立而與英國對抗。⑦

永井繁子（1861-1928）同樣學習、居住在紐黑文，同樣在瓦瑟學院接受教育。她最終獲得了音樂學的結業證書，并成為了日本第一批鋼琴教師，在東京音樂學院與東京女子師范學院授課。⑧津田梅子在1872-1882年間是一直待在華盛頓，之后前往了賓夕法尼亞，在當地的布萊瑪女子學院（Bryn Mawr College）學習，同時非常用心地觀察了美國的教育制度與教學方法?；氐饺毡竞笏_始在貴婦人學院（Peeresses School）教書，并于1900年創辦了女子英語學校。她創辦該校的目的是希望能夠培養女性，使其成為合格的英語教師，通過這份工作來實現自我獨立。這所學校即是如今日本津田塾大學（Tsuda College）的前身。⑨

二、西方音樂及日本女性音樂教育者對明治時期音樂教育的影響

梅森對于引進西方音樂到日本有著重要的貢獻。但他能夠完成屬于這項使命是基于日本人對于西方音樂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并且他得到了助手及翻譯的幫助，他更要依靠東京已經建立的教育機構。

梅森在四所學校教授學生，分別為東京師范學院、東京女子師范學院，這兩所師范學院是全日本師范教育的模范。另外是一所為貴族子弟設立的學校⑩及1879成立于伊澤的音樂學院，該學院在1880年開始對13名女性學生和9名男性學生進行指導。這所學校所開設的課程包括倫理、歌長、理論與和聲，鋼琴，風琴，古箏，以及教學法。1887音樂學院更名為東京音樂學校并由伊澤修二擔任當時的校長。

另一位對于日本音樂教育有重大影響的人物則是皇后晴子。她也是女性教育擁躉，同時她對外國文化也很感興趣。東京女子師范學校便得到了皇后的大力資助。全校共有250名學生，有類似于男子學校的四年制課程（道德、算術、科學、地理、歷史、繪畫、歌長、體操）并額外增加了縫紉和家政學。梅森評論到，相比起同齡年輕男性，女士們“在做出改變這一方面要更加保守”。在年輕的女士們教日本音樂的同時，梅森則教授西方音樂。B11同時，東京女子師范學校共有三所附屬學校：第一所是東京女校，成立于1872，旨在培養“女性的各種美德”，該校文科科目課程包括縫紉、禮儀和家政學。第二所為女孩子們設立的小學，這給諸多師范學院的學生提供了實踐教學的機會。第三所則是幼兒園，有150名女童和男童，學生年齡由3至6歲。該幼兒園效法福勒貝爾的方法于19世紀70年代在日本建立，東京幼兒園的教學目的是培養孩子們的道德素質，增強體質，同時提高智能。為期三年的課程包括對話，砌塊，工藝品制作，折紙，刺繡，繪畫，計數，閱讀，寫作，唱歌和游戲。梅森曾評價道，東京幼兒園“比見過的任何地方都要更加美好?！盉121881年5月24日，皇后在女子師范學校參加了一個由梅森舉辦的音樂會。日本的官方對此記錄如下：

“[梅森]為了訓練宮廷音樂家演奏出美好的管弦樂而煞費苦心。噢，他們表現得很好，并使用了最棒的表達方式。年輕女士唱[原話]得美妙，柔軟，溫柔?；屎髮W洲音樂很滿意…當大概4、5歲的小孩子們進場和演唱歌曲《秋秋輕輕行》，《盧梭的夢想》以及《快樂家園》的時候，她一直面帶微笑?！盉13

貴族女校最初是貴族學校的一個分支，1885年作為一個獨立的機構分離出來。在開幕致辭中皇后表達了她對貴族女性教育的興趣。

“對于女性，其命運是成為人類的母親，她們會有天生的責任感去引導，協助，并養育他們的后代…進入教育機構的年輕女性應努力學習各種課程，獲得相應能力，并因此能夠履行自己的職責?！盉14

皇后還作了一首詩，后來成為了貴族女校的校歌。這首詩的靈感來自于本杰明富蘭克林的話，并由宮廷樂師譜曲。B15

無論是梅森還是皇后，都對日本音樂教育的發展起到了推動作用。但筆者認為，能夠將西方音樂在日本成功普及開的最大因素，還是受惠于日本的女性音樂教育者。梅森培訓了諸多女教師，并鼓勵她們繼續追求學業，作為回報，她們在教學上全力幫助梅森，其中的日本女教師，對于日后的日本音樂教學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中村小姐曾是梅森的翻譯，后來嫁給了高峰秀夫，一位日本著名的教育家。中村小姐曾在東京音樂學院（Music Institute）學習雅樂、鋼琴和小提琴。她的老師是著名的盲人宮廷樂師山瀬真，他本人也是音樂研究委員會的成員。一位名叫愛德華·摩爾斯（Edward Morse）的美國學者于1882年曾有幸觀看了中村小姐的表演，并稱贊她的雅樂與小提琴技藝十分精湛。B16

小田信是中村小姐的學生，1882-1885年間，在東京音樂學院跟隨她學習小提琴與鋼琴。1889年4月時，小田信小姐被日本外務省選派，前往美國、澳大利亞和意大利學習。在美國的時候，她就讀于新英格蘭音樂學校，居住在麻省的劍橋市，1890年的時候梅森就贈予其一把小提琴，并鼓勵她前往維也納繼續學習音樂。1892年，梅森還曾親自前往維也納看望過她B17。小田信于1895年學成歸國，成為了東京音樂學院的一名教授，同時還承擔音樂會的表演工作。B18后來發明了鈴木小提琴教學法的鈴木鎮一，便是小田信的得意門生。鈴木鎮一能夠前往德國跟隨被劍橋大學、牛津大學都授予博士學位的小提琴大師約瑟夫·約哈希姆學習，離不開小田信在其出國前對他的輔導。B19之前參與巖倉使節團的永井繁子則一直在東京幫助梅森開展鋼琴的教學，她本人于1882年開始在東京音樂學院授課。為了能夠讓更多民眾認識到教育的重要性，她親自參與了東京幼兒園的課堂教學，并將其課堂作為一種展品，呈現在1882年7月的公眾展出上，這對于日本教育的普及與宣傳工作也是非常有利。B20

三、結語

明治政府在1875-1905年期間向美國與歐洲共派遣了幾百位留學生，并向日本國民發放了數千本旅行簽證。雖然絕大多數的出行者為男性，但還是有部分女性獲得了在海外學習的機會。巖倉使節團中的幾位女孩歸國后極大的促進了日本女性教育的發展。山川舍松給日本全體女性傳遞了女性同樣能夠接受高等教育，實現思想獨立，并能在社會事務中有所擔當的信號。小田信、永井繁子等則在海外學習了西式音樂并在其帶回日本，奠定了日本開展西方音樂的基礎。

西方的教學方法與西式音樂自19世紀70年代起，便成為了日本傳統中重要的一部分。對于日本音樂教育發展歷史的理解，必須將女性的貢獻考慮到其中。像梅森這樣的外國音樂教育者在日本停留的時間必定是有限的，伊澤修二這樣的領袖還須處理其他事務，日本全國能夠開展諸多教育項目、尤其是音樂教學項目絕對離不開東京各大院校女性音樂教師的支持，她們可謂是整個國家在教學上的模范。

（作者單位：武漢大學2013級世界歷史試驗班）

注釋：

①Robert Sidney Schwantes，“American Influence in the Education of Meiji Japan，1868-1912”（Ph.D.diss，Harvard University，1950），189.

②Isao Nishihira，“Western Influences on the Modernization of Japanese Education，1868-1912”（Diss，Ohio State University，1972）：219-224；Scnwantes，83-85

③Outlines of the Modern Education in Japan（Tokyo：Department of Education，1893），60-67；Shimbori Michiya and Oshima Mitsuo，“Teachers，”Kodansha Encyclopedia of Japan（Tokyo：Kodansha，1983）；Mark Elwood Lincicome，“Educational Discourse and the Dimensions of Reform in Meiji Japan”（Ph.D.Diss，University of Chicago，1985），3.

④Charles Lanman，The Japanese in America（New York：University Publishing Company，1872）

⑤Lanman，7.Translation of Emperors speech.

⑥Sondra Wieland Howe，“Women Music Educators in Japan during the Meiji Period”，Bulletin of the Council for Research in Music Education，No.119，The 14th.

⑦Schwantes，201-202；Julia Meech-Pekarik，The World of the Meiji Print：Impressions of a New Civilization（New York/Tokyo：Weatherhill，1986），159-162.

⑧Lanman，47-54；Komiya，59；Meech，164

⑨Schwantes，201-204；Biographical Dictionary of Japanese History，ed.Seiichi Iwao（New York/Tokyo：Kodansha，1978），501-502.

⑩Howe，“Luther Whiting Mason，”110-117

B11Luther Whiting Mason，“Music in the Schools ot Japan，”Seventh Annual Meeting of the Music Teachers National Association，1883（New York：American Art Journal，n.d.），48-50.These instruments are in“The Luther Whiting Mason Collection，”Special Collections in Music（College Park，MD：University of Maryland，1972），item nos.1-11.[Collection hereafter cited UMD1.]

B12Mason，“Music in the Schools of Japan，”49

B13Meech，118-119.

B14Alice Mabel Bacon，Japanese Interior（Boston：Houghton，Mifflin，1900），189-199.

B15Empress poem，Meech，119：Even a diamond，if not polished，will fail to shine；People too，unless they study，will not demonstrate true virtue.If one is diligent every moment all day long，Like the hands of a clock that move without pause What is there that will not be achieved？Water follows the shape of its container，not matter what it may be，And people become good or bad depending on the company they keep.Seeking out friends who are better than we are，Driving ourselves ever forward，We will advance along the path of learning.

B16Edward Sylvester Morse，Japan Day by Day，1877，1878-1879，1882-1883（Boston：Houghton Mifflin，1917），vol.II，211-213.

B17Letter，Nobu Koda to Mrs.Irish，30 June 1890，UMD #160；Luther Whiting Mason to Grandsons，8 May 1892，UMD #190.

B18Komiya，488.

B19Evelyn Hermann，Shinichi Suzuki：The Man and His Philosophy（Athens，OH：Ability Development Ass，1981），17-19；Ray Landers，The Talent Education School of Shinichi Suzuki（Smithtown，NY：Exposition Press，1984），1-2；Masaaki Honda，Shinichi Suzuki：Man of Love，trans.Kyoko Selden（Princeton，NJ：Suzuki Method International，1984），22-25.

B20Morse，IL 224-226.Also，see page 4 of this pap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