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略談《蘇武傳》的側面描寫藝術

2017-03-30 17:23林瀅
中學教學參考·語英版 2017年1期

林瀅

[摘 要]班固在《蘇武傳》中應用爐火純青的側面描寫藝術,以時代和自然的烘托,敵將與降將的反襯,再現了蘇武愛國英雄的形象和堅貞不屈的品格。

[關鍵詞]蘇武傳;側面描寫;烘托;反襯

《蘇武傳》選自《漢書》,列附于《李廣蘇建傳》后,但相較于《李廣傳》的內容趨同于《史記·李將軍列傳》、《蘇建傳》的寥寥百字,班固不惜筆墨,應用爐火純青的側面描寫藝術,以烘托與反襯手法,精心刻畫了蘇武這一鮮活可感的大丈夫。

一、時代與自然的烘托

烘托原本是中國畫設色技法,以水墨或淡彩在物象的外廓渲染襯托,使其物象明顯突出,如烘云托月。[1]此手法引申到寫作領域,指放置描寫的對象于特定的背景和環境之中,激發對象特質,從而反映其內心世界的沖突和情感的走向,后作為人物側面描寫中的常用方式?!短K武傳》采用了時代環境和自然環境的雙重烘托,將蘇武跌宕起伏的十九年人生經歷娓娓道來,不可謂不精彩。

1.波譎云詭的時代環境

班固在《蘇武傳》開篇就交代了時代背景,即“時漢連伐胡,數通使相窺觀”。漢朝和匈奴兩國在經過長期的戰爭后,漢弱匈強的情勢發生逆轉,但漢朝尚未形成全面壓制的局面,兩國互通使者,但又扣留使者不放,可見在表面的風平浪靜之下,其實是兩國間的政治博弈。故事發生的天漢元年,漢武帝已經登基近40年,對國家軍政事務的掌控已經完全成熟,而且鞮侯單于是在國家內亂中贏得王位的,匈奴內憂外患可想而知。這時單于所說的“漢天子我丈人行也”,更多是出自對于漢朝實力的恐懼,即“恐漢襲之”,之后歸還使者的臣服與乖順可視為緩兵之計,并非發自誠心。蘇武的人生在此發生了第一次波瀾,當他帶著百余人,“置幣遺單于”,兩國平靜的表象出現了裂縫,“單于益驕,非漢所望也”,這自然也不是作為使者的蘇武所希望看到的。這種暗潮涌動的時代環境為蘇武的匈奴之行奠定了坎坷的主基調,也為蘇武艱苦的抗爭過程埋下了伏筆。

在兩國暫時和平的大環境之下,匈奴內部的時代環境強有力地推動了對蘇武的側面描寫。匈奴王室成員相互傾軋,緱王正在謀劃一起情節極其嚴重,但一旦成功則漢朝受益匪淺的謀逆事件;蘇武沒有直接參與謀劃,卻無可奈何地被卷入這場事變。緱王陰謀綁架單于的母親閼氏回到漢朝;緱王的親信——虞常計劃射殺漢朝的叛將衛律,虞常的朋友、出使匈奴的副中郎將——張勝暗中參與此事又提供了財物,結果這場謀反因有人告密而功敗垂成。蘇武人生的第二次波瀾展開,在張勝告知事件其經過后,蘇武欲自殺而不得,后續的連鎖反應包括單于的逼迫,衛律刻毒的殺戮,張勝軟弱的投降和李陵聲淚俱下的勸降,在如此身不由己的兇險境況中,在兩次自殺不遂、三次勸降不成的經歷中,蘇武這個忠心漢室的愛國臣子形象被慢慢烘托成型,最終得以樹立。

2.苦寒交加的自然環境

時代背景有利于塑造人物的價值取向,而自然環境的選擇更益于從側面建構人物精神世界。班固在《蘇武傳》中著重描寫了兩個自然環境——大窖和北海,都切實烘托出蘇武堅貞不屈的崇高品質。在謀反事件后,蘇武雖遭受肢體與精神的雙重打擊,但矢志不降,因而被幽禁在大窖中,并且被斷絕飲食。時值寒冬,“天雨雪”,蘇武在陰冷潮濕的環境中拖著病體嚙雪吞氈,數日不死。蘇武離開大窖后,被流放到無人的北海,“廩食不至,掘野鼠去草實而食之”,這是一場沒有歸期的流放,身心上的折磨被無限拉長。在這種極其惡劣的自然環境中,面對於靬王的重視,面對李陵遠道而來的肺腑勸說,蘇武始終杖漢節牧羊,初衷不改。而對于漢朝廷而言,蘇武死生未定,家人零落,更增添了人物特有的悲壯。

不論是大窖或是北海,對自然環境的描寫都是從側面烘托蘇武抗爭過程中“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精神,班固在行文過程中將正側面描寫相結合,極立體地展現了蘇武不屈的斗志。

二、敵將與降將的反襯

魯迅曾說:“優良的人物,有時候是要靠別種人來比較,襯托的,例如上等與下等,好與壞,雅與俗,小器與大度之類。沒有別人,即無以顯出這一面之優,所謂‘相反而實相成者,就是這?!盵2]反襯即指為了突出主體的本質或特征,從相反的方面來襯托,這種手法多被用于人物塑造。在《蘇武傳》中,出現了一批屈膝降敵的人物,他們有力地反襯了蘇武寧死不屈的精神,再次從側面豐滿了蘇武的形象。

1.貪生襯成仁

張勝作為此次出使匈奴的副使,原本應與蘇武一樣致力于漢匈的和平,但其與漢舊部虞常私下串聯,并為緱王的謀反提供財貨支持,暴露了他極其缺乏政治智慧,完全出于個人私義的狹隘視野。而當謀反事敗,張勝才“恐前語發,以狀語武”,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作為正使的蘇武無端受禍,此時面對山雨欲來的政治風暴,無辜的蘇武從國家角度出發,為避免“重負國”,欲引刀自剄,被張勝和?;輨裰?。在虞常反抗不成,終被匈奴人劍斬之后,面對衛律的“舉劍欲擊”,作為導火索的張勝沒有一點猶豫,立刻請降。而蘇武在衛律“舉劍欲擊”時沒有屈服,在“復舉劍擬之”的威脅之中,仍舊巋然不動。

同一個逼降的險境,同一把明亮的刺刀,映出了張勝的貪生怕死,附敵歸降,也映出了蘇武的視死如歸,殺身成仁,班固以張勝的卑微有力反襯出蘇武“威武不能屈”的凜然骨氣,精彩可見一斑。

2.小人襯大義

衛律作為歷史上的小人物,卻在蘇武留胡的過程中屢掀波瀾。衛律原本生長于漢朝,因與外戚李延年交好而出使匈奴,但其后李延年獲罪被斬,衛律唯恐受到株連,逃亡留在匈奴,受到單于的重用,多次為匈奴組織軍隊對抗漢朝,可說是為泄個人私憤而出賣國家利益,氣節全無。在衛律和蘇武兩人的交鋒中,班固詳細記述了衛律的三次發言與蘇武的反應,展示出小人與大義間不可調和的矛盾。

衛律首先利用斬殺虞常進行威逼,以“單于募降者赦罪”為誘餌進行招降,短短十九字刻畫出衛律不可一世的小人行徑,蘇武的回應是“不動”。衛律繼續拋出“賜號稱王,擁眾數萬,馬畜彌山,富貴如此”的利誘,榮華皆在眼前,只要蘇武跪地稱臣,而蘇武則“不應”,跳梁小丑的急不可耐反襯出蘇武的不動如山。衛律怒火攻心,故作輕蔑道:“今不聽吾計,后雖欲復見我,尚可得乎?”沉默的蘇武開口了,而且是“罵”道:“畔主背親,為降虜于蠻夷,何以汝為見?”衛律越是汲汲于功名利祿,越是能凸顯蘇武“富貴不能移”高風亮節,在個人死生與國家安危的抉擇中,蘇武的民族氣節令人動容。

3.矛盾襯清醒

李陵的人生充滿矛盾,《漢書·李廣蘇建傳》中記述李陵出征匈奴戰敗被圍,使計詐降,但漢武帝誤信謠言,夷滅其三族,李氏上下無一幸免,導致李陵與漢朝徹底斷絕關系;歷代史家對李陵評價頗多爭議,但都認為李陵歸匈與衛律叛國不能同一而論。

異國他鄉,苦寒北海,故人相逢,李陵對同病相憐的蘇武進行勸降,層層遞進,感人至深。李陵先以平淡的口吻陳述了蘇武的家庭變故,兄弟冤故、母死妻嫁、兒妹死生不明,無一不直擊蘇武孤獨脆弱的心理防線;再說道蘇武年歲已高,“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將蘇氏家族的悲劇引到蘇武個人的悲劇,企圖促使蘇武為自己謀劃將來,激發其歸降之心;隨后又談到李陵自己當初歸附匈奴的心情,“忽忽如狂,自痛負漢”,往事歷歷在目,試圖用情真意切來引起蘇武的情感共鳴。三個層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推之以己,班固筆下這個充滿了矛盾,但此時家恨遠勝國仇的中年降將形象被如此生動又直接地呈現出來。

李陵歸匈是可嘆可悲的,這更反襯出站在他面前的蘇武如此可敬可畏,蘇武由始至終不為李陵所動,他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在國與家的抉擇中,他選擇為漢室“肝腦涂地”,對李陵“愿勿復再言”。面對一次次的邀宴勸說,蘇武鏗鏘地回應:“自分已死久矣!”“請效死于前!”李陵最后喟然慨嘆:“嗟乎,義士!陵與衛律之罪上通于天?!边@種愛國之情和是非之心的回歸使李陵“泣下沾衿”,蘇武可貴的忠義之心不只震懾了衛律、單于等敵人,更震撼了身處矛盾之中苦苦掙扎,卻不得出路的叛將李陵。班固通過對李陵前后情感變化的描寫,反襯出蘇武“貧賤不能淫”堅定信念和基于國家大義的寬廣胸襟。

烘托和反襯的手法貫穿于《蘇武傳》之中,班固大膽應用側面描寫藝術,與正面描寫相輔相成,更加立體地建構了蘇武這一頂天立地的愛國英雄形象,使其堅貞不屈的高尚品格時隔千年依舊令人動容,實屬高妙。

[ 參 考 文 獻 ]

[1)國家文物局主編.中國文物精華大辭典·書畫卷[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

[2]魯迅.魯迅雜文精選集[M].北京:中國言實出版社,2015.

91香蕉高清国产线观看免费-97夜夜澡人人爽人人喊a-99久久久无码国产精品9-国产亚洲日韩欧美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