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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閻連科“理想國”中苦難意識敘述

2017-05-09 08:24伏麗麗
速讀·中旬 2016年8期
關鍵詞:苦難荒誕理想國

摘 要:苦難,是人生中的常態,閻連科則將苦難寫作的不同尋常。作為寫作苦難的高手,在他的“理想國”中,他細膩的描寫了饑餓、貧窮、疾病甚至是死亡等苦難形式,展現了鄉土社會中人們在權力的制衡下,為生存而進行的不屈不撓的抗爭。同時,閻連科用“神實主義”以及夸張、荒誕等手法解讀了中國政治文化語境中苦難存在的真實性。

關鍵詞:理想國;權力;苦難;抗爭;荒誕

閻連科作為當代的現實主義作家,在他的作品當中所體現出來的鄉土社會的苦難意識,占據了主要的位置。

苦難,本是社會的一種常態,一種真實的處境,然而在閻連筆下,苦難被“精雕細琢”,在作品中營造出的苦難意識,也成為這個時代揮之不去的陰影,從《日光流年》到《耙耬天歌》、《受活》,再到《鄉村死亡報告》等一系列作品,閻連科始終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書寫著耙耬地區村民生存的真相,展現著他們對“活著”這一生存方式不息的頑強爭取。

一、“理想國”與權力的行使

在閻連科的作品中,似乎都追求一種“理想國”式的社會?!啊妒芑睢分?,茅枝婆所領導的受活莊,是一個充斥著殘疾人的自然村落,雖然村民都是殘疾人,聾、啞、瘸以及各種病癥纏身,但在入社前,生活在受活莊的人生活衣食無憂,春種秋收,日子過得殷實、富足,完全的“桃花源”展現在世人面前令人向往;《風雅頌》在結尾處提到的詩經古城,可以作為閻連科“理想國”的終極代表,幾乎集中解決了閻連科作品中出現的“生存”、“自治”、“性欲”問題。

閻連科所塑造的這樣一種“烏托邦”式的社會,也需有一個“領袖”人物,而且領袖是絕對的行使權力,這種寫法與閻連科年輕時的經歷有很大關系。2003年閻連科在講演中曾經提到:“少年時候,我最崇拜三樣東西,一是權力,朝思暮想當一個村長或村支部書記。那時候,每天上學或星期天出門打工干活,都能看見我們村支部書記家的女兒站在馬路邊上吃饃。她不是吃饃,她是向世界展示她手里的饃,展示她爹手里的權力?!?/p>

《受活》里,因為茅枝婆參加過革命,受過教育,在“入社”后便對受活莊享有絕對領導權,而這種權力,沒有是非對錯,一旦下達,村民們沒有否決權,受活村民在經受“黑災”、“紅難”時,并沒有反抗意識,“圓全人”拿著縣長的簽字文件到村里要糧時,茅枝婆將文件看作圣旨,而村民卻又將茅枝婆的話看作圣旨;《日光流年》里19歲的司馬藍當村長后,下令將三姓村里人的棺材賣掉,并且讓男人賣皮,女人賣身來換取錢財修渠引水,在權力行使上是至高無上的;在《瑤溝人的夢》中,將權的書寫更是達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文中的連科被叫回家中競選秘書,代表著全村人的夢,為的只是能夠在社里可以讓自己的村能夠挺起腰板,所有的這一切皆可看出權力的絕對性。

《受活》中,當下達的文件同意受活莊退社時,茅枝婆也壽終正寢;司馬藍在靈隱渠通之時,默默的“長睡不醒”;楊科作為“詩經古城”的主事者,在制定好新規則后,婉拒作樂去尋找新的古詩城,在“詩經古城”里,楊科的潛能得到釋放,形象也高大起來。

閻連科在作品中也借此來表達領袖人物的權力制約下,鄉土社會中的人在生活面臨苦難時的“逆來順受”與“惟命是從”以及對權力的盲目崇拜,在面對苦難時自己無能為力的一種無耐性與聽之任之的態度。

二、“理想國”中的苦難敘述

閻連科作品中的苦難敘述,多是以“耙耬”系列和“瑤溝”系列為主。耙耬山脈深處的村莊,是一個偏僻、閉塞,被人遺忘的角落。但就是在這貧窮的地方,閻連科對耙耬的敘述,體現出了整個中國的農村在“苦難”縈繞下的現實存在。

閻連科敘述的“烏托邦”社會,“饑餓”、“死亡”、“疾病”彌漫大部分作品當中,成為了苦難最突出的表現形式。而“死亡”與“苦難”又相互作用,《日光流年》中,三姓村村民患“喉堵癥”,每個人的壽命不會超過四十歲,為求生存,三姓村的男人到“教火院”賣皮,女人到縣城賣淫,只為賺錢引“靈隱渠”的水到三姓村,為子孫后代能活到“七老八十”;《耙耬山脈》中對先爺與盲狗的敘述,更是將“饑餓”這一苦難形式刻畫的異常讓人心痛,七十多歲的先爺,為了那一株玉蜀黍能夠長大存活可以給村里人來年當作種子,在饑餓的年代與狼斗爭,與老鼠斗爭,到最后不得不用自己的生命來滋養這棵玉蜀黍;《耙耬天歌》里,面對四個癡傻兒女的苦難,尤石頭被迫選擇死亡的方式來結束這種痛苦,結束這種對未來幾乎沒有希望的日子;《鄉村死亡報告》里,街頭的一具無名尸體,被村人當作“劉丙林”,村人拿著分解的尸體,到路口攔車收費,名義上是收取劉丙林的安葬費,實際的費用則裝入自己的腰包,未能拿到尸體收“過路費”的村民,紛紛到劉丙林的家里,“洗劫一空”。

三、為生存而進行的對苦難的抗爭

對生存中苦難的描述作為閻連科作品中的一個很重要的特點,然而這一特點所呈現出來的,或者說是閻連科想向讀者展示的是人類在面對苦難過程中進行抗爭的勇氣和精神。

《日光流年》里,面對“喉堵癥”,村民無一人活過四十歲,但是三姓村的村民從來沒有放棄尋找延長生命的辦法。從村長杜桑,到司馬笑笑再到藍百歲,最后到司馬藍,無論他們是通過種油菜、換土還是修渠引水,進行了一系列戰斗、抗拒和奮爭;《受活》里,受活莊的人們雖人人都有殘疾,但是生活的仍然是其樂融融。他們以一種積極向上的面對生命的態度,也給耙耬山脈的人們以精神上的鼓舞和慰藉;《耙耬天歌》中,尤四婆犧牲自己一人的性命治好了兒女們的癡傻病,這位普通而又偉大的母親,為了兒女,可以不顧一切。

四、荒誕與中國式政治文化語境

閻連科作為一個現實主義作家,并不拘泥于傳統的現實主義寫作手法,他吸收了魔幻現實主義以及超現實主義等寫作手法,用他自己獨特的方式,將苦難敘述呈現出來。

《日光流年》中,從杜桑到司馬笑笑到藍百歲再到司馬藍,他們所實行的一系列想讓村民活過40歲的措施,讀者在閱讀時不免會覺得他們的想法很荒誕;《受活》中,縣長柳鷹雀要求購買列寧遺體,在魂魄山上修建紀念館,讓受活莊的村民組建殘疾人絕術團全國各地演出掙巨款購買列寧遺體;《風雅頌》中楊科參加付玲珍與“自己”的葬禮時,棺材周圍圍著許多蝴蝶。這一系列令人瞠目結舌的荒誕現象,或許會讓讀者一頭霧水。

然而,閻連科想要表達的卻是,這是一種真實的存在。我們對于世界的認識是有限的,對于我們不知道、沒見過的場景并不代表其他人沒有見過,虛構或想象的事情或許是曾經發生過的,因此不可一概而論的去否決這樣一種現實的存在?!妒芑睢分袑埣病敖^術團”表演的盛況的描寫,這種集體“抽風式”的盛況在“大躍進”,在“文革”中都出現過。在中國歷史中,這種集體式的群眾演出,也是真實存在過的,而這種“抽風式”的運動,只有在中國的政治文化語境中才會體現的淋漓盡致,離開中國的大環境,則會很難理解。

因此,這種真實只有置于中國這樣一種大的背景環境中才能真正的體現出來。在閻連科的作品中,“很多不可思議的場景、情節和語言,在中國的政治文化語境中也是高度真實的”。無論是魔幻現實主義,還是閻連科所說的“神實主義”,如果將其置于中國式的政治文化環境中就會更加清晰的發現,閻連科向讀者呈現的這種“看不見的真實”、“被真實掩蓋的真實”,需要讀者在中國目前的社會環境中進行反思,反思當前的社會狀況,體現一種對社會責任感的擔當。

閻連科是一個具有鄉土意識的作家,他善于在自己的作品中描述一個閉塞的鄉村空間,并對其中的人事、人欲、人性做出虛實結合的摹寫。在這種虛實結合的摹寫中,閻連科憑借自己對鄉村生活的熟稔以及對農民苦難的透徹理解,在他的“理想國”中展現鄉土社會苦難的一面。

以“苦難”寫作的幾個作家當中,閻連科與莫言都喜歡圍繞在“家鄉”這個圈子,他們的成長都離不開土地對他們的滋養,他們對故鄉的土地有著厚重的情感:莫言的“高密東北鄉”,閻連科的“耙耬山脈”。閻連科在《日光流年》序中曾經提到:“在人世之間,我們離社會很近,但離家太遠,離土地太遠?!睂τ谕恋貥O為熟悉的他們,在一種僑寓狀態下寫作土地,寫作那些受苦受難的人們。

閻連科對苦難的寫作又不同于莫言對苦難歷史性的描寫,也不同于余華對苦難的排斥,張承志對苦難的解決寄予對宗教式的皈依,閻連科這種對生存性苦難的介入,表達的同時又賦予其精神力量,生命雖止,精神不息的抗爭意識爭取活著最大的可能性,運用超現實主義甚至是“神實主義”以及夸張、荒誕的手法讓讀者在中國式的政治文化語境中去感受其真實背后的真實性。

參考文獻:

[1]閻連科.《我為什么寫作——在山東大學威海分校的講演》,《當代作家評論》,2004年第2期

[2]陶東風.受活:當代中國政治寓言小說的杰作[J].當代作家評論,2013(5):31-45

[3]閻連科,張學昕.我的現實我的主義:閻連科文學對話錄[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

[4]丁帆,傅元峰.閻連科:《年月日》、《堅硬如水》,當代作家評論,2013年第6期

[5]丁帆,傅元峰.閻連科:《年月日》、《堅硬如水》,當代作家評論,2013年第6期

作者簡介:

伏麗麗(1990.6~),女,漢族,山東諸城人,山東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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