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美人的黃梅夢

○ 朱文政

我是1994年走進黃梅戲劇團，也走進了舞美的萬千世界?？吹轿枧_上老師們用手中神奇的畫筆，簡單的工具材料就將舞臺打扮得五彩繽紛。什么帝王宮廷、權貴府邸、廟宇祠堂等等都一一展現在觀眾的眼前。當時并不懂舞美，只是喜歡跟在舞美老師身后面，觀看他們如何工作、道具老師如何制作道具、裝置師傅如何搭建舞臺……真正讓我喜歡舞美還是在《徽州女人》上演以后，整個舞臺上色調冷峻、寧靜，描繪著古村落的房屋、小巷、小橋，畫面大量運用黑白構成和分割，使畫面深沉、肅穆，形成非常強的歷史韻味。隨著該劇紅遍大江南北，漸漸喜歡上了黃梅戲，也喜歡上舞美所創造的神奇。

黃梅戲，戲曲劇種之一。舊稱“黃梅調”。流行于安徽及江西、湖北部分地區。真正使黃梅戲大發展還是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黃梅戲以及舞臺美術得到迅速恢復和發展。那時還是在安慶黃梅戲二團，在崗的舞美老師有方之虎老師和蔡欣平老師。方之虎老師與我接觸時間比較短，經?？吹椒嚼蠋熞贿叧闊熞贿厡懽?，那字寫的比打印的還要好看。 方之虎舞美設計風格典雅、優美。他在《血狐帕》中設計的牢房簡練、線條粗獷而又有深邃感。他筆下的梅花山，冷峻、洗練、老辣、紅梅怒放，在冷月銀輝下更顯得傲然屹立。以景喻人，吐艷的梅花把郭玉梅映襯得優雅非常。舞美設計方之虎的藝術功力是深厚的。他的設計思想，讓我們充分享受了俏艷的色與香，舞美的巨大成功，使這個戲具有如詩的意境。只可惜方老師走得太早、太突然了！蔡欣平老師是我的舞美啟蒙老師，一直跟著他學習舞臺美術的制作與技巧。蔡老師為人和藹可親，率真而坦誠。作品涉獵非常廣，有一百多部（集）電視劇目的美術設計，并擔任省、地、市、縣兩百多臺劇目的舞美設計，多次榮獲大獎。蔡老師在舞臺工作中逐漸形成了“新、精、輕、美”的設計風格。經常運用很少的資金，做出堪比大制作的效果。舞臺經驗豐富，設計的舞臺裝置便于運輸，保管，拆裝，非常適合劇團的巡回演出需要，既節約運輸成本又不影響演出質量。在小戲《告洞房》的舞美設計中，蔡老師沒有因為是小戲而懈怠。運用了剪紙藝術這種有別于生活真實的藝術語言來表現鄭板橋字畫，簡練、概括、夸張、變形。在燈光的配合下，黑平絨剪成竹子造型和玻璃紗制成的景幕使舞臺畫面更顯出迷人的裝飾美和形式美。噴上板橋墨跡的尼龍紗，圓月，玻璃紙做的花枝像一幅“花好月圓”的民俗畫。該小戲連續獲得省和國家小戲比賽多項大獎，贊譽不斷。在蔡老師的作品中我們可以體會到戲曲傳統的功底和觀念的前衛，作品中即洋溢著戲曲傳統中富有審美價值的因素，又具有新鮮的時代氣息。

在和蔡老師一起工作中朝夕熏陶、潛移默化。也萌發了想試一試的念頭，并得到韓再芬院長的大力支持，最先的作品大多在模仿借鑒中產生。工作中時常產生這樣那樣的問題，好在可以向舞美老師丁先傳、程崗請教。隨著作品的增加、問題也愈來愈多。通常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不能這樣，怎樣更好地去表現？在蔡老師指點下和韓再芬院長的大力支持下，得到了一次去上海戲劇學院進修的機會。在上戲有幸跟胡妙勝老師學習舞臺美術設計，了解了戲劇舞臺的演變與發展;了解了戲劇空間;了解了舞臺美術的意境、虛與實、假定性、寫意性、樣式、結構等等。也有幸拜讀了胡妙勝老師所著《充滿符號的戲劇空間》這本書。其解惑了舞臺設計在結構上是有兩個層次，一層由舞臺、布景、道具、燈光所組成，第二層次又可分解為一系列相互聯系的成分，其中有空間、形狀、光色、材料質感、活動、節奏等。這些成分以一定序列組合在一起，其中以空間為基質，形狀與材料質感為空間的充實，光與色是空間的照明，活動與節奏是空間的變化。因此舞臺設計實質上是由不同質的要素構成的，它是空間——時間的綜合體。

從上戲回來后便著手黃梅戲老三篇之一的《羅帕記》的舞美設計。擺在面前仍然是如何表現傳統戲曲，中國戲曲是在不同觀眾群落、不同觀演形式、不同舞臺條件下發展起來的，其中最本質、最大量的還是民間（包括廟臺、私家堂會）的舞臺形制所給予戲曲演出形式的決定性影響，即在“一畝三分地”的舞臺上，運用“門簾臺帳”、“一桌二椅”的演出體制。門簾臺帳體制是古典戲曲演出形式的核心?，F在大多沿用鏡框式舞臺，如何通過舞美設計，營造出戲劇觀演雙方親和性的同時，也營造具有獨特效果的完整與和諧的戲劇氣氛。舞臺美術是戲曲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通過物質形象的視覺語匯與觀眾交流對話的。是建立非幻覺的戲曲空間的存在中，都把具體的表達過程放在創造戲曲與觀眾共享的情感的空間上，那么這種新的觀演關系，將會成為最有號召力的欣賞形式，成為最吸引觀眾的戲劇樣式。我在反復研讀劇本同時，在導演統一藝術構思的指導下進行整體舞美創作。在第六場《描容》一場，王科舉整日思念妻子，心神恍惚，突然聽說事情的真相，于是要畫妻子的畫像?！磅r艷彩墨染筆尖，抒我情懷，且把娘子容顏留，滿頭青絲如墨染，芙蓉臉面更溫柔，巧筆難把嬌容畫，只畫這晶晶雙眼熱淚流……”很有意境。很像一幅中國古典工筆畫。由此似乎找到了方向，去尋找人物內心的世界。在舞臺空間中上下隔斷，上方安排四種工筆花卉去渲染氣氛和交代主人公不同時期的氣質心境，迎春花，春花爛漫，滿園春色;竹子，淡雅高潔，凌霜傲雨;玉蘭花，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贈君;菊花，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舞臺下方留空，給予演員盡可能的表演空間，發揮戲曲程式化表演優勢與特點。該劇舞美參加了中國第三屆舞臺美術展并收錄入《中國第三屆舞美展作品集》 。舞美設計是時間和空間的藝術，具有很強的技術性和對物質條件的依賴性。它在藝術創作上屬于二度創作。為戲曲演員提供恰當的演出空間區域、為表演提供動作支點和動作道具、為觀眾提供合理的想象空間。這個戲的視覺風格，我希望是化繁為簡、以小見大、合理的處理虛實關系,努力營造出古樸典雅的風格樣式。

朱光潛先生曾經這樣論述過舞臺藝術的直接性“在各種藝術中，‘距離’最近是戲劇，因為它用極具體的方法把人情世故顯現在眼前?！倍枧_美術是觀眾走進劇場眼前的第一感受，如何盡最大可能將觀眾帶入劇場，帶入戲劇環境、帶入時代背景、帶入戲劇情感感受等等是我們作為舞美人的不可推卸的責任。這里寫的舞美老師都是在我舞美學習所接觸的一部分老師，篇幅有限未免有些偏頗，以點帶面。相信我們舞美人在舞臺上盡情耕耘、盡情揮舞，抒寫舞美人的舞美夢。

黃梅戲具有豐富生活氣息和民歌風味, 黃梅戲唱腔淳樸流暢，以明快抒情見長，具有豐富的表現力。表演質樸細致，以真實活潑而著稱。有別于京劇的氣勢宏美、越劇的清悠婉麗、豫劇的鏗鏘大氣、評劇的淳樸豪爽、昆曲的行腔婉轉、秦腔的粗獷質樸……我在想能否就黃梅戲的特點在舞美設計中，去體現黃梅戲的風格、優勢，揚長避短。為黃梅戲的發展添磚加瓦更上一層樓。在此也希望在國家、地方和觀眾的幫助下，在多方學習和借鑒中逐漸建立屬于黃梅戲自己的具有創造能力的舞美團隊；建立起能夠養活自己，發展自己的經營形式；建立并找到具有獨特風格只屬于黃梅戲自己的風格樣式。將黃梅戲異彩紛呈地展現在世界舞臺。這是我的夢，也是黃梅舞美人的舞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