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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四題

2018-03-05 17:28吳平
中國鐵路文藝 2018年2期
關鍵詞:瓦工姑奶奶二舅

張三柳

認識張三柳是二十二年前的事情了,那年我二十歲,剛剛參加工作。

記得那是一個春運的末尾,正值大學的開學期,安慶到合肥的火車車廂里黑壓壓的一片,過道里都擠滿了人。當時張三柳滿頭大汗地擠站在我的座位后邊,身子費力地斜靠在我座位的靠背上。

車過廬江,我的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剡^頭,張三柳一臉憨厚地對我笑著,吳哥,你也是去合肥吧?我詫異地望著他,腦子里在努力想著,我是什么時候認識面前的這個個頭不高、嘴巴上長著胡子、壯壯實實的小伙子的。

張三柳看出了我的疑惑,連忙解釋道,我也是高河中學畢業的,去年剛剛考到合肥,你父親帶過我三年的班主任,我去過你家,所以我認識你。

他這樣一說,我還真想起來好像是見過他的。父親教數學,張三柳當時好像是班上的數學課代表,我記起來他去我家送過幾次作業本。

我連忙起身,對他說,我讓你坐會兒吧,到合肥還有一個小時呢。張三柳臉上掠過一絲感動,憨憨地笑著,謙讓了一下,便在我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路上我們談了很多,張三柳小我兩歲,在中醫學院讀大一,家里還有個弟弟,父母都是務農的,家境很是一般。

車到合肥站,我盡大哥和地主之宜,帶著張三柳去了我租住的房間。把行李放下,我帶他去附近的小飯館點了個火鍋。我清楚地記得,那天中午張三柳吃了四碗米飯,飯后又把火鍋里剩下的牛肉辣湯喝了個精光,張三柳的能吃著實把飯館的老板娘嚇得不輕。

飯后我送張三柳去公交車站,上車前他要了我的呼機號,我也客氣地對他說,以后你有時間就過來玩玩。他說,吳哥,我一定來的。

果然,以后的每周張三柳都來我住處一次。他的嘴巴很甜,來我這第二次的時候就把我的姓直接抹去親切地叫我哥了。雖然那時我的工資一個月也就三四百塊錢,但每次他來我都帶他去小飯館吃飯,一是客氣,二是我自己也順便打打牙祭。也是啊,兩個都是年輕小伙子,都是能吃的年紀。

張三柳讀的是大專,大二下學期開始,他每次來我這里除了吃飯之外,開始找我要錢了。先是三十五十地要,我沒有說啥就給了他,后來他要錢的頻率越來越高數額也越來越大了,最多的一次找我要了三百,完全超出了我當時的承受能力。

終于有一天,在小飯館吃飯的時候我拿出了我的工資條對張三柳說,你來我這玩兒哥歡迎,咱哥倆整幾個菜,喝點啤酒,這都可以,但錢我是真的沒有了。你看哥的工資條,哥每月也就四百塊錢啊。

張三柳停住了手中的筷子,沒有說啥,過了好一會兒,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哦,呵呵,我知道了。

那天的飯吃得有點尷尬,我也看出了張三柳有些許的不快,回到房間我心里不是個滋味。

后來張三柳還是每周都過來吃飯,還是喊我哥,只是再也沒有提要錢的事情了。

再后來張三柳畢業了,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沒有來合肥聯系過我,我也沒有關于他的一點音訊。

去年夏天,老家的同學約我回去喝酒。喝完酒從酒店出來,我去隔壁的一個小賣部買煙,我驚喜地發現從柜臺里給我拿煙的竟然是張三柳。

張三柳也認出了我,愣了一下,之后憨憨地笑著招呼,是,是吳哥啊。

張三柳胖了不少,身邊還站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估計是他的小女兒。我站著和他聊了一會兒,他說當年自己讀的是自費大專,畢業后沒有能分配工作,就在鎮子里開了幾年的黑診所,后來被人舉報了,于是就開了這家小賣部。他說,現在網店多,大超市也不少,小賣部的生意很不好做,再加上家里有兩個小孩,壓力有些大,如果有機會,他還是想開一家自己的診所。

張三柳憨憨地笑著接過我的煙錢,順手丟進柜臺里的一個小木箱里。

沒有說拿板凳給我坐會兒,也沒有問我喝不喝水,更沒有客氣地為當年他在合肥讀書時我給過他的幫助道一聲謝謝,就這樣什么都沒有地,張三柳目送我出了小賣部的門。

回來的路上,我想了許多。我想起了當年我和張三柳認識的那列火車,想起了我倆經常去吃飯的那家小飯館,想起了我和他的許多過往,乃至很多的細節。

昨天,不知怎的,我又突然想起了張三柳。就給妻子說起了我和他的故事,我說,一年過去了,這個張三柳的診所也不知道開起來了沒有。

姑奶奶

過年回老家,我看到了姑奶奶,一年未見,姑奶奶老了很多。

姑奶奶今年八十六歲,是我們村子里的老樹根子。從十八歲入黨到六十歲,一直在村里擔任村干部。責任田到戶之前,生產隊里的生產任務安排和每家每戶工分的分配都是姑奶奶一個人說了算。因為輩分高,讀過書,又是生產隊長,那些年,在我們這個二百多戶的吳姓生產隊,身材瘦小一頭齊耳短發的姑奶奶一直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和威嚴。

記得我小的時候,村里只要哪家來客了或者殺豬了都會想盡辦法把姑奶奶請到他們家里吃飯。請姑奶奶來自然不是讓她陪客,而是替主人長臉。姑奶奶并不是誰家叫她就去誰家,十家喊了,她能去三四家就已經算多的。即便是去了,一般也都去得很遲,而且匆匆。經常是邊進門邊發脾氣:某某家的老婆被男人打了,這個男人不是個東西,我剛才要是不過去,就要出人命了,看來啊,再不組織開會真的不行的。

等姑奶奶進了堂屋,主人就會恭敬且些許得意地把她介紹給家里的客人,然后請她到上席,遞上煙,倒上酒,給她面前的碗里夾上滿滿的一堆飄著香味的紅燒肉。那個時候,家家戶戶都以能請到姑奶奶來家里吃飯而感到榮耀。

姑奶奶一直獨身。聽村里的老人們說,其實姑奶奶年輕的時候在別人的介紹下談過一個男人,是安慶市區一家工廠的工人?;楹笕齻€月,那個男人就從安慶調到合肥工作了。不知怎的,讀過幾年書且脾氣倔強的姑奶奶在夫家過得并不如意,加之姑奶奶放不下村里的事情,最終她沒有隨新婚丈夫去合肥。后來兩個人的關系就慢慢淡了,一年之后他們離了婚。離婚后的姑奶奶回到了娘家,從此沒有再嫁。endprint

姑奶奶在做村干部的時候,平日里對村里的大人和小孩都很嚴厲,誰家出工偷懶了,誰家私自占了公家的稻床曬稻子了,誰家小孩偷挖地里的山芋了,姑奶奶得知后都會指著人家的鼻子破口大罵,絲毫不留情面。但對我家,姑奶奶卻是網開一面的,這不光是因為姑奶奶家和我家是祠堂內的同一個分支,更重要的是因為我的父親是村里第一個讀書出來的公家人。

那個時候父親在鎮上(當時叫公社)的中學教書,鎮子離家二十幾里地,父親每到周日才能回去一趟。母親一個人在家要帶著三個孩子,又要在生產隊做事拿工分,辛勞程度可想而知。

姑奶奶舍不得母親辛苦,在分配生產任務的時候,她常常讓母親干一些相對輕松點的事情。她經常告訴村里的人,你們哪個心里也不要不舒服,青美(我母親的名字)一個女人帶著幾個小孩在家不容易。再說,在我們吳沖生產隊,不論誰家出了大學生出了公家的人,那都是吳沖村的光榮,村里以后都會同樣照顧他的。

姑奶奶的話很管用,村里不僅沒有一個人對母親所享受的優待眼紅,相反,他們還時常自覺地不圖回報地幫著母親做些事情。

后來,中央出了新的政策,責任田到戶了。姑奶奶雖然還是村干部,但身上的擔子已經輕了很多。

姑奶奶好像不習慣沒有事情做。她時常頭上搭著個毛巾,嘴里叼根香煙,手靠在屁股后面,一個人跑到田間地頭看水稻的長勢,幫著協調每戶田地的用水,有時她還一個人跑到鎮上的供銷社,自己花錢買包香煙散給那里的人,拉下面子說些好話,目的就是為了幫村里人搞些緊俏的化肥和農藥。

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村里出去打工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了,一些路途較遠的田地就沒有了人耕種,荒廢了。

一次,我隨父親回老家,看見姑奶奶指著一排排新蓋的樓房,對著坐在屋門口的幾個老人說,都有錢了,都蓋房了,那又怎么樣?圩里許多地都在那荒著,農人的根本都丟了!

早已不是村干部的姑奶奶說這些話的時候昂著頭,香煙頭在嘴里上下顫動。話說完,她嘆口氣,把頭搖搖,手靠屁股后面一個人憤懣地走了。

從我們姐弟幾個上班掙錢的那些年開始,我們每年春節回老家,都會在母親的安排下買些香煙奶粉之類的東西去看看姑奶奶。母親說,姑奶奶這一輩子不容易,對我們家有恩,我們做晚輩的不能忘了她。

今年正月初五,堂妹出嫁。在小叔家的喜宴上,八十六歲的姑奶奶被小叔請到了頭一桌的頭席落座。姑奶奶身體不佳,沒有喝酒,吃了一點菜就下席了。

坐在小叔家的院子里,老人家望著院門口停放的幾輛小車,吸了一口煙,認真地對我們說,孩子們啊,姑奶奶老了,不行了,看著你們這些年輕人過得都很好,我真的很高興。當初我心疼圩里的地都荒了,心疼得睡不著覺,現在不是有外地人搶著過來承包種田了么?你們記住,無論社會怎樣發展,土地都是最實在最有用的。姑奶奶又說,對面的方老屋前兩年出了個四十多歲的院士,你們在外也要給我好好干,啥時候都要給咱吳沖人長臉啊。

太陽光照進小叔的院子,照在姑奶奶瘦小的身上。沒有風,暖暖的。

二舅哥

二舅哥是老婆娘家讀書最多的人,20世紀80年代從小學一直讀到了高二,且在高二連讀了三年,雖然最終沒有考上大學,但在當時的六安農村,二舅哥應該算得上是一個文化人了。

大舅哥三十年前來合肥投靠岳父的一個朋友,后來經人介紹在合肥的郊區找了當地一個大姑娘成了家??紤]到二舅哥在家只顧念書很少做過農活,身體較差,大舅哥成家后的第二年就把二舅哥帶到了合肥。

二舅哥讀過書有文化,到了合肥后就在大舅哥的資助下在肉聯廠附近開了家照相館,據說當時生意不錯。后來不知怎的二舅哥把開得好好的照相館給關了,和一個所謂的哥們跑到自行車廠做工。進廠不久,那個所謂的哥們就帶著二舅哥打起了廠里的廢鐵爛銅的主意,第二年他們就雙雙被自行車廠開除了。

二舅哥不成器,大舅哥拿他沒有辦法,怕在合肥再生意外,便讓岳父把二舅哥帶回了六安老家。

回到六安的二舅哥農活是干不了的,便跟村里人去無錫打工。聽妻子說二舅哥在無錫時過得并不輕松,賣過盒飯,給碼頭寫過通訊報道,還在地攤上賣過幾個月的廉價服裝。

我認識妻子的時候,二舅哥已經老老實實地從無錫回到六安,并在霍山成了家。那時他和二舅嫂一起在霍山縣城擺攤賣羊肉串,生意出奇得好,一晚能純賺二百多塊錢,忙不過來,二舅哥還花錢雇了幾個老奶奶坐在在家里幫忙穿肉串兒。

我和妻子結婚的第二年,二舅哥就離婚了。二舅哥的羊肉串生意做起來之后,二舅嫂就變了一個人,整天在麻將場打牌賭錢,后來吃喝都在麻將場,不管攤子上的生意不說,最后連自己小女兒也不管了。這樣的女人不離了怎么過?至今二舅哥說起他們當年離婚的緣由還一臉的無奈。

二舅哥離婚時沒有要求一分錢的家產,只要了女兒的撫養權?;羯娇h城是二舅嫂的娘家,離婚后的二舅哥沒有繼續呆在那里,他把小女兒送回了舒城的老家,托付給了年邁的父母,自己又跟著村里人去上海打工去了。

二舅哥頻繁的變故,讓我們這些做姊妹的有些心灰意冷,大家都懶得再管他的事情。再一次聽到關于二舅哥的消息時,他已經是上海建筑工地上的一個主刀瓦工了。沒有人知道他是啥時學會瓦工活的,他自己也一直沒有給別人說起過他那幾年在外打工的具體情況。但我可以想象,戴著高度近視眼鏡身體瘦弱的二舅哥在事事不順四處碰壁之后下定決心做一個建筑瓦工,這樣的抉擇對于讀了十幾年書的文化人二舅哥來說絕對是很艱難、很酸澀的。

這么多年過去了,在大舅哥的張羅下,包括妻子在內的其他四個兄妹也相繼在合肥成了家。如今,除了我家買的是八十多平米的小套住房外,其余三家因為市政府征地都得到了兩套以上的住房,生活過得衣食無憂,相當滋潤。每每在合肥的兄妹們一起坐下來談心,大家都無不感慨地說,老二當年要是聽話成器,也留在合肥,大家都在一塊兒,那該是多好的事情啊。

盡管兄妹幾個都在合肥,二舅哥卻很少得空過來玩玩。去年年初,二舅哥帶著小女兒來了一趟合肥。在我家喝酒時,我問他快五十歲的人了怎么還想去工地做瓦工,他笑著說,現在的小伙子們在家都是嬌生慣養的,長大后能舍得力氣學做瓦工的不多,如今全國各地都在搞建設,所以瓦工是很好找活的,工作也相對穩定。主刀瓦工也叫大工,干的是技術活,比那些推土拉磚的小工掙錢多。endprint

那你又是怎么學會瓦匠活的呢?我好奇。二舅哥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淡淡地說,主刀的大工都是從推土拉磚和泥的小工熬出來的,一個人真要決定做什么事情,只要用心,只要舍得力氣,都能成的。再說苗苗也大了,我要給她準備大學的學費啊。

許是不勝酒力的緣故,二舅哥轉過身來看了一眼一旁的女兒,眼圈紅紅的。歲月的歷練和生活的變故,讓二舅哥變得滄桑了很多。

二舅哥那次來合肥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借錢,因為老家的土磚屋實在太老了,他這些年在外面做瓦工也存了一些錢,他想自己給自己蓋個新房。

我從銀行取出了五萬塊錢,交給了他,說,二哥,家里就我一個人上班,也沒有多的,你莫嫌少。這錢你也莫急,等你有了再給我。

二舅哥從我家出來,又從其他兄妹那里借了一些,回到老家后,他又做大工又做小工地忙活了三個月,終于在去年夏天豎起了一座兩上兩下的漂亮的小洋樓。

昨晚我從南京出差回來,剛進家門就聽妻子說二舅哥上午來過我家了,還帶來了三萬塊錢。我問,他這么快就有錢了?

妻說,老二講過了,我們能借錢給他就是信得過他,他就是拼了命也要早點把錢還了,他還說我們都看得起他,他不能自己都看不起他自己。

張先生

張先生住我父親家的樓上,算是我們的鄰居。

張先生五十多歲,一米六不到的個子,頭大,眼大,雙眼皮,鉤鼻,嘴巴棱角分明。張先生的頭發經常梳理得光滑光滑的,從我記事開始,他一年四季穿的都是西服,冬天深色的,夏天淺色的,始終給人一種干凈認真外加一點固執的感覺。

張先生教的是物理,在30多年前他也曾是這所中學的學生。我父親當年帶過他班主任,所以幾十年來,他也一直謙恭地稱呼我父親為先生。

張先生初來這所中學任教的時候應該是20世紀80年代初期,當時他的文憑并不高,初中專畢業,學校安排他教初中物理。

1989年我讀初二,父親帶我的班主任,張先生教我們物理。張先生教課很認真,嗓門大,聲如洪鐘,說到興致時,頭微向右偏,目似圓鈴,脖子青筋突出,手腳一道比劃,但臉上依然有笑容。

因為我對物理這個科目有一種天生的叛逆和抵觸,所以物理成績一直不好,那時的我只要老遠見到張先生走過來就偷偷地繞道,生怕碰到他,生怕他笑著望著我說,小黑皮,吃過飯拿物理書來我房間,我給你說說題目。

等我上了高中,張先生已經是學校的教導主任了。那時的他在省內中學物理界已經小有名氣,書店里許多初中學生讀物上經??梢钥匆娝拇竺?,我聽父親說,他經常被邀請去桂林、西安等地參加全國性的物理教師會議。

20世紀90年代中期,學校安排張先生教高中物理,聽到這個消息時,母親很是吃驚??梢岳斫饽赣H的驚愕——一個初中專畢業的老師敢教高中,包括高三的物理,那要私下地提前下多大的功夫吃多大的苦頭啊。父親卻不奇怪,父親說,張先生當年讀書時就肯鉆研肯吃苦,有一次為了做一個課外思考題,他一直在寢室里一個人比劃,星期天連家都沒有回,下一周的咸菜和飯票還是他老父親送到學校來的。父親對母親說,高中的物理教材,估計他早就自學過了,早就摸透了。

張先生果然厲害,后來聽說他帶的高中物理連續幾年都是全市第一名。張先生的名氣也越來越大,21世紀初,他晉級特級教師,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也成了這所中學的一名副校長。

張先生很幽默,也很有人緣。每年的春節,學校都在大年初一的上午在小禮堂舉行團拜會,每每那時,在校的教職工和家屬們都歡聚一堂,拜年,敘舊,當然,更少不了的是一些愛好熱鬧的大人小孩們上臺去表演節目。

為了活躍氣氛,張先生每年都是自告奮勇地第一個上臺。每每沒等他在臺上站穩,臺下已是笑聲一片。因為張先生名叫北春,大家都在底下喊,張校長,我們要聽《北國之春》!等臺下安靜下來,張先生低頭拍拍話筒,見有響聲,這才不急不慢地用高河當地方言說,大家新年好,我給大家拜年了。今天我給大家唱一首歌,《北國之春》。話音未落,臺下又一次掀起如潮的笑聲。

張先生的歌唱得自然沒有他教書的水平高,調子始終在原有的旋律之外不說,偶爾唱著唱著還忘了詞。但是即便這樣,大家還都是喜歡聽張先生上臺唱歌。他在臺上唱,大家都在臺下開心地為他鼓掌,幫他打著很不好找的節奏。每次唱畢,張先生總是走到臺下,習慣性地跑到我母親身旁彎下腰,笑著說,師母,這次我沒有跑調吧?

這么多年,張先生的《北國之春》早已成為了學校每年團拜會的保留曲目和學校教職工的視聽享受,比趙本山春晚的小品都更受歡迎。

去年除夕因為在單位值班,我沒有趕上大年初一父親學校的團拜會。和老姐通電話,老姐說,因為學校去年剛剛升級為省示范,所以今年的團拜會也更加熱鬧了。我問,樓上的張先生唱了《北國之春》么?老姐在電話那頭兒興奮地說,張先生今年開始換了曲目了,唱的是京劇,《智取威虎山》。唱得很不錯呢。

掛完電話,我輕輕一笑,耳邊仿佛聽見了張先生在臺上依依呀呀的哼唱聲。

作者簡介:吳平,男,作品散見《讀者》《新民周刊》《人民代表報》《新安晚報》《散文》《中國鐵路文藝》《雜文月刊》《微型小說選刊》《小小說月刊》等報刊雜志,現供職于中國鐵路上海局集團有限公司合肥機務段。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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