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我難以拒絕

正值新年，不南不北的老家竟飄起了雪。北風蕭蕭，有些冷。

媽媽說，我們要去看望姑奶奶。

姑奶奶一個人住，無兒無女，日子清貧著。每每過年，總有些人家搬了拜年的由頭，大包小包地送姑奶奶好些東西，想讓老人家過一個舒坦年，卻被悉數退回——姑奶奶概不接受。我們也不例外，一路上一直犯愁怎么將年禮送出去。

到了！我望見一個瘦小的女人站在寒風中，一身洗得發白的衣衫在風中飛舞。她就是姑奶奶。媽媽叮囑我，一定不要收姑奶奶的紅包，她日子苦，需得別人幫她，又怎能討了她的錢？

“姑奶奶！”我喊道，“祝姑奶奶新年快樂！”“真乖，都長這么大了！”姑奶奶笑瞇瞇的，臉上的褶皺及矮小的身材使她看上去就像一顆核桃。她領我們進了門。

“我呀，沒幾個錢，但給寶寶點壓歲錢是必需的……”完了，這個話題終被引出來了！姑奶奶在單薄的衣衫里摸索著。她摸出一個皺皺巴巴的紅包，遞給我。

我能感覺到，媽媽希望我拒絕，卻抬頭撞上姑奶奶殷切的目光。她那布滿滄桑的臉，因希望而重又變得柔和，一雙眼睛凝聚著光芒，如寶石般注視著我。我，不愿拒絕。

她的手哆嗦著。我想，這個紅包是姑奶奶辛苦掙來的，我不能收呀！但看著她那么期待的目光，我又怎么好拒絕？

“不了，姑奶奶，您自己留著吧。我不能收您錢，您生活那么苦……”我有些沙啞地說。姑奶奶拿錢的手在顫抖。她知道，我們同情她，可憐她。她最后的一點自尊也被風吹走了，目光黯淡下來。她哆嗦著：“我……我去做飯……”她轉過身，背彎得好像一張弓，顫巍巍地走了。

想起她的目光，我的拒絕似乎——不對。

我跑上前：“姑奶奶，我們老師說，今年的壓歲錢必須要靠勞動換來。我幫您吧！”姑奶奶重又綻開了笑顏，手因了歡喜而抖動。飯后，我們將大包小包遞給姑奶奶，她欣然收下了。走時，她握住我的手——帶著不一般的溫暖——說：“孩子，謝謝你！”

我明白了，姑奶奶拒絕的不是錢，不是物品，而是憐憫的目光。而對我來說，難以拒絕的不是錢，不是善良，而是尊重！

如果，這讓你難以拒絕，那好，管它東西南北，鄭重接受，且收下且心安，然后，你再用同樣真誠的態度回贈，這才是平等！我學會了，不拒絕。

綜合點評

讀罷此文，不由得想起楊絳先生的《老王》。他（她）們雖然物質上清貧，精神卻不貧瘠。他（她）們都需要被理解，被尊重。小作者以獨特的慧眼、深刻的感悟道出了現代社會人與人交往時常常被忽略的問題，值得點贊。除此之外，文中對人物的肖像、動作描寫堪稱經典，人物的每一個細微舉動、每一處細膩的神態描繪，無不精準地反映人物的內心。人物語言雖不多，但每一句話都擊中讀者心扉。特別是兩個“哆嗦”，值得仔細琢磨。但愿讀過此文的你，許多年以后不再發出“我才明白，那是一個幸運者對不幸者的愧怍”的感慨。此文判作一類文，當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