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光啟的詩(八首)

■

安穩

——給歌手Kristene DiMarco

你的聲音將我帶到鄉下的早晨

陽光穿過巨大的樹冠覆蓋著腳下的草地

我在那里

手握一件可以參與美好人生的農具

我一次次地對自己說

“就從這里開始”

“就從這里開始”

而你說

“你的心要平靜安穩”

那一刻

我看到了遠方的白云

那是天使唇邊的薄片

如果它愿意融化

那也是我

存在

——給劉新利老師

這么多年

我一直想描述你

漫長的時間過去

我說你叫“歷史”吧

但這明顯太過于冰冷

不能與你給我的溫暖與感動

對等

我在茫茫詞匯中

想起另一個——

“存在”

對

那么多的經驗

我沒法攥在手心

我可以說

你就是那一直使我存在的

存在嗎

哦，我的靈魂

我身體里最軟弱的部分

即使是聽到有人說出o,my soul

我的心里都有潮汐涌動

多少次

在美妙音符的拐彎處

淚水的軌跡也在拐彎

它在尋求

它是靈魂與存在的相遇

擦拭

那孩子只有一歲

但已經知道追隨大人

她效仿的第一件事情

是勞動

她喜歡拖把喜歡抹布

白天在練習左手拿簸箕右手掃帚

多次摔跤

堅持不懈

夜晚的時候

我看到她趴在桌子底下

使勁地擦拭著

始終不能完工

后來

我們明白

她擦拭的是一塊陰影

她對世界有一種責任心

這是西西弗斯的童年

卻比那人的童年

多出許多亮色

病懨

孩子

我發現今天我很愛你

不再對你大叫大嚷

感謝上帝

這都是疾病的緣故

心胸里許多疼痛

一個鐵匠在拉著風箱

飛出了許多廢鐵

不過

鑄造出來的話語

卻是柔軟的形狀

喉嚨里多了許多沙

將禮拜一早晨慣有的怒氣

過濾為

周末福音歌手的沙啞

在這些年的急行中

你常常借著季節輪換

讓我慢下來

讓我把辦公室的椅子

坐成夕陽下的輪椅

我知道這不是衰老

而是你

想要我成為的溫柔

手藝

這個靦腆的男人

在說起他的老婆時

臉色紅撲撲的

他說：“對待你愛的人

你要主動出擊”

是啊

那時我多么主動

在你樓下等成一棵樹

心里的枝葉滋滋生長

一點也不覺得孤單

那時我還學會了獻花

送禮物

舌尖上的試探與糾纏

漫長的擁抱，

和時間角力

1001種浪漫

想起你

此刻你在遠方

在安靜中等待

“主動出擊”

我要恢復這門手藝

你我

我是一個人群中張大嘴巴面向天空的孩子

我渴慕

有雨水也有鳥糞

但沒有一個人生，不泥沙俱下

在這個世界上，我四處尋找

我知道我的缺乏，一個個孩子般需要喂養

在這個世界上，我常常碰壁，我摸著額頭

這些屈辱的包，在消退的時候成為軟弱的力量

當雙手高舉，將所有的雨水承接為甘霖

我知道那背后的力量，是你

當我在一切的事情中學會順服，并喜樂

我知道這不是我，是你在我里面活著

感動

這位姓童的兄弟

并不積極發言

但一說話

常常令我震驚

比如他至今單身

卻知道夫妻之間

如何才能有美好的相處

比如他工作在一個

煙塵彌漫的車間

卻說：

我一生最大的努力

是不要沾染

那“世界的灰塵”

信徒

講座中，汪劍釗老師提到

訪問阿赫瑪托娃紀念館

那里面有一段阿赫瑪托娃生前的說話錄音

“這是在談論死亡啊，

她為什么可以這樣平靜？”

站在一旁的館員平靜地回答

“因為她是個信徒”

這句話在那一刻

一下子擊沉了我的心

讓它回到了

它該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