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奇之子回憶與父親的生死訣別

筆者曾因擔任一部歷史文獻紀錄片的執行編導，與攝制組的同事一起去北京采訪過前共和國主席劉少奇（1898—1969）之子劉源將軍。當時他在中央軍委總后勤部任職，我們帶著鮮花，按約定的時間驅車來到萬壽路，然后隨來接應的汽車，一起駛入部隊大院。

劉源的辦公室陳設簡單，辦公桌后的書柜里擺放著許多大部頭書籍。有父親劉少奇的著作、傳記和一些軍事科學類作品。士兵稱他首長，他待人和善可親。幾句問候過后，我們請他講述了一段與父親少奇同志生死訣別的往事。

最后一面

回憶起與父親最后相處的日子，劉源心情沉重地說：“父親被隔離審查后，一家人除我之外，都不準與他見面?！蹦鞘?967年初秋，父親劉少奇被強加了一大堆罪名，與母親王光美在天安門接受批斗。當時只有十五六歲的劉源也在現場。劉源說：“當時的場景非常兇殘，他們一邊高喊口號，一邊對我父母拳打腳踢。這時聽到一個孩子的哭聲，我回頭一看，原來是我6歲的小妹。她看到那么多人打我父母，嚇得大哭起來。我趕緊跑過去把小妹抱到哨兵那里?！眲⒃凑f從那以后，父母便就此分開，再沒見面。

1965年8月，劉少奇在家中聽兒子劉源匯報在部隊鍛煉的情況

劉少奇和王光美被分開關押后，只有劉源能接近父親。他回憶道：“因為我從小就想當兵，1964年我在北京上初中時，就得到父親的允許開始到連隊當兵了，成為中南海警衛部隊的一名小戰士?！闭驗檫@樣，父親劉少奇被隔離審查后，上面只允許他和父親接觸。平時讓他去給父親打飯送藥，但不讓他與父親有身體接觸，比如攙扶等，更不準說話。只能在父親吃飯的時候遞一下飯碗，吃完后洗一下碗筷或小毛巾就得離開?！拔液透赣H最后一次說話是有回父親吃飯時，我去給他洗小毛巾，父親突然問我母親在哪？當時我很驚慌，就敷衍父親說母親挺好的，要他放心。父親看出了我的緊張，便不再問，站了一會兒就轉身走了?！本鸵蜻@么一句簡單的對話，結果，第二天就不讓劉源再和父親接觸了。那回相見成了他與父親的最后一面。

1968年，劉源離開北京去了山西雁北農村插隊務農。第二年11月12日晨，劉少奇在河南因重病得不到治療含冤逝世，并以無業者的身份在開封火化場火化，骨灰盒編號為123。

迎接骨灰

1979年2月，中共中央決定，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和中共中央組織部聯合對劉少奇一案進行復查。同年6月，王光美被增補為第五屆全國政協委員。當年11月，聯合復查組經過核查，證明強加給劉少奇同志的所有罪名都是誣陷。為此，中共中央書記處會議專門研究并批準了中共中央組織部報送的《關于劉少奇同志骨灰從鄭州迎回北京的請示報告》，通知治喪委員會辦公室辦理。治喪委員會決定由王首道率隊陪同王光美及子女前往河南迎取骨灰。

1980年5月13日上午，劉少奇家屬在全國政協副主席王首道、劉瀾濤等的陪同下，乘三叉戟專機飛抵鄭州，下榻于鄭州市中州賓館。

談起這段經歷，劉源雙眼紅腫，眼含淚水：“早在我母親從監獄出來、我父親還沒平反的時候，王首道叔叔就多次來我家看望我們。1979年1月，首道叔叔又來我們家，他告訴我母親，他已經向中央主要領導提出少奇同志的不白之冤一定要平反昭雪。我記得首道叔叔一邊講一邊流淚，我非常感動。

“1980年，我父親的冤案終于平反。黨中央委派首道叔叔率隊陪同母親和我們子女一行乘專機去河南迎接我父親骨灰回京。到了鄭州，首道叔叔就和河南省委接洽，并安排日程。交接那天，河南省省長劉杰將我父親的骨灰盒輕輕遞到我母親手中，母親抱過骨灰盒后，把臉貼在了我父親的骨灰盒上。這時，我看見首道叔叔已經雙眼通紅，流下了淚水。他對我父親的感情非常深厚?！?/p>

劉少奇骨灰迎送儀式于1980年5月14日上午在鄭州人民會堂舉行，由河南省委書記戴蘇理主持，河南省委副書記兼省長劉杰發表講話，參加儀式的有河南省黨政軍各部門負責人及鄭州市、開封市的領導共1500多人。隨后，治喪辦公室的同志陪同王光美等家屬，護送劉少奇的骨灰飛離鄭州，返回北京。彭真等數百人在北京西郊機場迎接，并一同將劉少奇的骨灰安放在人民大會堂江蘇廳，那是國家主席劉少奇生前辦公和會見外賓的主要場所。

本文作者馬珂（左）與劉源將軍合影

1980年5月17日，劉少奇追悼大會隆重舉行。追悼會當天所有黨政部門降半旗致哀，全國在當天停止一切娛樂活動。哀樂聲中，現場一萬多人低頭默哀。三鞠躬后，鄧小平代表中共中央致悼詞。悼詞中說：“歷史對新中國的每個創建者和領導者都是公正的，不會忘記任何人的功績。和毛澤東同志、周恩來同志、朱德同志一樣，劉少奇同志將永遠活在我國各族人民的心中?！?/p>

追悼會結束后的5月19日上午，遵從劉少奇生前要求死后海葬的遺囑，在王光美的帶領下，子女們乘上專機飛往山東青島，將摻著花瓣的劉少奇骨灰撒向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