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地球：氣候變化與公共藝術行動的挑戰

吳蔚

摘要：氣候變化與全球變暖將對人類產生深遠影響。藝術家們近半個世紀以來在氣候問題上的探索實踐，在今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要。他們幫助人們更好地理解氣候變化所帶來的影響，從而改變人們的思維和行為方式。本文從氣候變化的現實危機出發，關注近期針對這一危機展開行動的公共藝術案列，探討藝術家在適應氣候變化和傳播參與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同時也反映了氣候變化的社會表征的重要性。

關鍵詞：氣候變化;全球變暖;人類世;公共藝術;行動主義

在2019年5月11日開幕的第五十八屆威尼斯雙年展上，立陶宛國家館榮獲了本屆威尼斯雙年展金獅獎最佳國家館獎。獲獎作品《太陽與海（碼頭）》（sun&Sea[Marina]）是一場讓觀眾賞心悅目的歌劇表演：在一大片人造沙灘上，身著泳衣的男女老少放松地休息、玩耍、吟唱，就像在海邊享受日光浴。他們一邊悠閑度假，一邊唱著諷刺環境變化的歌劇，既歡樂又焦慮。立陶宛館的爆冷獲獎，使氣候問題再次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

在全球緊張局勢日益加劇的背景下，為響應策展人拉爾夫·魯戈夫（Ralph Rugoff）提出的主題“愿你生活在有趣的時代”（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本屆威尼斯雙年展上探討氣候問題的作品并不鮮見。例如，北歐館的《天氣預報：預測未來》（Weather Report：ForecastingFuture）、新西蘭館的《在此之后》（POSt Hoc）、加拿大館的《諾亞·皮加圖克生活中的一天》（One Day in the Life of Noah Piuoattuk）等，均不同程度地反映了當下棘手的氣候狀況與影響。法國館策展人瑪莎-基爾森鮑姆（Martha Kirszenbaum）亦發出感慨：“我們這一代人特別關注氣候變化和移民危機，因為我們感到無能為力，而且來不及解決這些問題?！?/p>

氣候變化的危機

耶魯大學教授威廉·諾德豪斯（William D Nordhaus）因將氣候變化納入長期宏觀經濟分析而獲得201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他也是第一位開發氣候模型的經濟學家。他在其著作《氣候賭場：全球變暖的風險、不確定性與經濟學》（climate Casino）中寫道：“全球變暖是一個十萬億美元的問題，要花十萬億美元來解決?！敝Z德豪斯認為，全球變暖不會使任何人受益，等待行動也沒有價值?！俺墙洕鲩L大幅放緩，或采取強有力措施大幅減少二氧化碳排放量，否則我們可以預期大氣中二氧化碳排放量將持續累積，并導致全球變暖及其后果?！比蜃兣澈蟮目茖W原理并不難解釋，其根源是燃燒化石（或碳基）燃料，如煤、石油和天然氣，這會產生溫室氣體。它們在大氣中積聚并在那里停留很長時間，而大氣中溫室氣體濃度的升高，將導致陸地和海洋表面變暖。正如諾德豪斯強調的那樣，在氣候變化問題上，不確定性越來越高。

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8月15日發布報告稱，今年7月是一百四十年以來全球最熱的7月，其氣溫高于20世紀的平均水平。造成全球變暖的主要元兇之一是溫室氣體。一項新的研究表明，海洋的變暖速度比我們想象的要快。據丹麥氣象學家露絲·莫特拉姆（Ruth Mottram）稱，7月份格陵蘭島大約有一千九百七十億噸冰融入大西洋，這比科學家平均每年的預期高出約36%。受海洋變暖影響，北大西洋露脊鯨也正面臨著滅絕威脅。

在5月一場名為“周五為未來而戰”（Fridays for Future）的活動中，約一百八十萬人在歐洲各國展開示威，呼吁采取行動對抗全球變暖。聯合國官員表示，在今年9月舉行的全球變暖對策高級別會議上，最少有八十個國家發表各自的行動計劃。2015年12月，聯合國通過了將從2020年起實施的應對地球變暖問題的國際減排框架《巴黎協定》，計劃在本世紀內將全球溫度升幅與前工業化時期相比控制在2～C以內，并力爭控制在1.5℃之內。目前，已有一百八十六個國家和地區批準了該協定。

事實上，我們許多人都難以真正理解氣候變化的含義，無論是抽象的數據，還是可怕的天災，大多讓人不知所措。一些公共政策已經在預防性減少二氧化碳排放量和隨后適應氣候變化方面做出了區分。但這種區別對公眾而言仍然是未知的。一般而言，行政部門很容易在減排方面做出強制性或引導性的決策，但理論上不可能制定一個適應性的總體政策，因為政策取決于在全球變暖情況下的具體對象，其面臨的危機也更加多樣化。

正因如此，藝術家們近半個世紀以來在氣候問題上的探索實踐，在今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要。他們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氣候變化所帶來的影響，從而改變我們的思維和行為方式。同時，他們正面臨比以往更嚴重的揭露真相的困境，尤其是當否認氣候變化已經變成某種政治利益或高利潤產業時，他們的行動顯得杯水車薪。誠然，環境問題是十分錯綜復雜的，且不說藝術家是否能透過現象抓住氣候問題的本質并提出解決之道，然而，生態學是關于萬物之間的聯系，這些復雜而且至關重要的東西，仍然需要通過藝術來表達。勞拉·金·索瑪（Laura Kim Sommer）和克里斯蒂安·科勒克納（chrisfian A.K16ckner）在最新的研究中指出，藝術可以成為一種有效的行動主義形式。如果藝術家創作引人注目的作品，就會引起人們對問題的關注并為解決方案提供希望。這樣的藝術作品，有可能激活沉睡的社會，重新講述氣候變化的故事。

公共藝術在行動

早在20世紀70年代，生態藝術先驅哈里森夫婦（Helen Mayer & Newton Harrison）的項目《礁湖循環》（The Lagoon Cycle），向觀眾展現了一系列大自然的冒險故事，生動地解釋了環太平洋地區的大規模生態系統，特別是糧食生產和流域之間的相互作用，從而提升了人們的生態意識。20世紀90年代，諾娜·喬丹的《水廠花園》（Waterworks Garden）邀請人們觀察水凈化的自然過程。令人驚嘆的是，它不僅是一件藝術品，還是一個廢水處理廠，通過收集雨水、增加濕地、營建花園，創造了無與倫比的公共生態空間。

今年3月，TBA21學院下屬的海洋空間（Ocean Space）在威尼斯成立。作為一個全球公共空間，海洋空間旨在通過海洋研究，建立融合藝術與科學的跨學科平臺。聯合創始人兼藝術總監馬庫斯·雷伊曼（Markus Reymann）堅信藝術對社會具有變革意義。在他看來，經驗更有可能挑戰和改變我們的行為，而不是依靠事實或數據。我們需要想象一個與現有的地球和海洋狀況截然不同的未來。

一個更具體而詩意的個人行動計劃，于今年秋天在奧地利克拉根福特實施。公共藝術項目“致森林：自然不倦的魅力”（For Forest：The Unendino Attraction of Nature），將沃爾特西體育場變成一片擁有三百多棵移植樹木的森林。這是巴塞爾藝術家和策展人克勞斯·李特曼（KlausLittmann）的心血結晶，其靈感來自奧地利藝術家和建筑師馬克斯-潘特納（Max Peinmer）的反烏托邦繪畫《自然不倦的魅力》（The Unending Attraction of Nature）。據悉，該作有望成為奧地利迄今為止規模最大的公共藝術裝置，一次可容納三萬名觀眾免費到場參觀。每天從上午十點到晚上十點，觀眾將在體育場內看到變動的景觀，重新思考人與自然的關系。項目結束后，這一小片森林將被重新安置到附近的公共空間。移植之后，森林開始繼續生長，并隨著季節轉換更替顏色，吸引野生生物。

這個大數據時代，我們采取的每一項行動似乎都可以被衡量和分析。面對全球變暖這個抽象的大概念，大量關于溫度和預測海平面上升的科學統計數據很快就讓人耳暈目眩。在芝加哥諾特巴特自然博物館（Pe99y Notebaert Nature Museum），藝術家阿麗莎·辛格（Alisa Sinoer）展出了七十多幅有關全球變暖的統計數據圖。辛格以艷麗的色彩呈現了各種關于氣候變化的圖表和數據，并提出了四個關鍵問題：為什么我們的氣候會發生變化？氣候變化如何影響我們的世界？誰有風險？我們能做些什么來應對氣候變化？藝術家希望人們了解，氣候變化不是未來的問題，而是正在發生的情況，需要我們立刻著手解決。

紐約氣候博物館（climate Museum）的研究員克勞迪亞·維拉（cluudiu Villar）認為，過去許多針對氣候問題的磋商在很大程度上是靠數據推動的，但研究表明，這并不是討論氣候問題的最佳方式。在該館早前的公共藝術展“氣候信號”（climate Signals）中，藝術家賈斯汀·布萊斯·瓜里格利亞（Justin Brice Guurigliu）在紐約五個城區的公園和公共場所安裝了一批電子氣候警示牌，上面用多種語言循環播放諸如“前面沒有冰山”“結束氣候不公”等標語，希望讓人們對氣候問題的關鍵詞產生高度警覺。

激發人們對氣候變化的憂患意識甚至危機感，也是著名英國藝術家約翰·阿孔弗拉（JohnAkomfruh）的新作《紫色》（Purple）的使命。這件沉浸式的六屏影像裝置作品于5月26日在波士頓當代藝術學院的分水嶺藝術空間（ICA Watershed）進行了美國首映。阿孔弗拉從數百小時的錄像檔案中汲取靈感，將其與新拍攝的影像和催眠聲結合，關注全球氣候變化及其對人類社區、生物多樣性和野生自然環境的影響。從阿拉斯加的腹地和格陵蘭的荒野，到大溪地半島和南太平洋的火山馬克薩斯群島，影片展現了各種消失的生態景觀。它讓人們看到，在不穩定的環境中生活，是多么的不堪一擊。

在邁阿密著名的壁畫區溫伍德（Wynwood Wails），氣候行動原型實驗室Before It's Too Late的創始人Linda Cheung和她的藝術家朋友正在通過壁畫及增強現實技術來提高人們對氣候變化威脅的認識。這些壁畫描繪了受到氣候變化影響的動物，如黑豹、海龜和土狼，并構想了第六次物種大滅絕。關于物種滅絕的憂慮并非杞人憂天。近日，英國《每日電訊報》報道，南安普敦大學的研究人員發現：未來一百年，隨著人類不斷侵占動物的領地，哺乳類動物的體重將總體減輕25%。

愛爾蘭藝術家希沃恩·麥克唐娜（siobhdn McDonald）在利默里克美術館的個展“水晶：隱藏的紀念碑”（ctystalline：Hidden Monuments），通過一系列相互關聯的作品，探索了地質學、考古學、人類干預、時間和氣候變化。她對黑豬堤壩的調查研究，揭示了人類活動與自然、氣候之間的關聯。

在威尼斯阿爾布里奇宮（Palazzo Albrizzi-Capello）開幕的展覽“平衡”（Equilibrium），聚集了十八位藝術家、設計師、生態學家、工程師和建筑師，就氣候變化及可能的解決方案展開對話。除了關注全球變暖，展覽希望人們能夠意識到環境危機已迫在眉睫。然而，我們如何在污染、水位上升以及人為破壞所造成的巨大變化中找到平衡？積極的信號是，大規模的生態系統填海工程已經在中國、非洲和中東地區進行了試驗和測試;一些可持續發展項目的建立促進了經濟運行，提供了更多糧食，正在改善人們的生活。但這遠遠不夠，因為人類活動是全球變暖的最大原因。

結語

我們正處在一個新時代。

在過去幾年里，地質學家說我們處于“人類世”（Anthropocene），這是一種人為的氣候，前所未有?！叭祟愂馈钡某霈F“就像被投入大自然的手榴彈一樣”。在此期間，人類的集體活動不可逆轉地改變了地球表面、大氣、海洋和生態循環系統。人類世的特點是人類活動對地球地質造成影響的證據，其自20世紀末以來最重要的影響就是氣候變化。

科學家們正試圖找到解決問題的材料和辦法。而社會所面臨的問題，與具有單一解決方案的數學或物理問題的性質有所不同。藝術家所做的，并不是要對此發表悲觀消極的意見，抑或以美去粉飾地球的潰爛，乃至提出解決方案。畢竟，一些有應用障礙的解決方案可能會將問題不斷加劇。毋庸置疑，藝術家在適應氣候變化和傳播參與中發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同時也反映了氣候變化的社會表征的重要性。正如索瑪和科勒克納在其研究中建議藝術家“應該擺脫描繪氣候變化問題的反烏托邦方式”，用發人深省的作品，讓人們意識到氣候問題的緊迫性，并付諸行動，才是至關重要的。